首页 > 都市 > 月冷龙沙 > 83 第三二章 土木(三)

83 第三二章 土木(三)(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你家男神有“病” 飘零书 梦石 一世卿安 眉间砂 一叶浮华 碧云将暮之下里巴人 上帝吻过双生蔓 白禾悠悠 关河夕照

当夜,断水的二十万大军被围于土木堡,惊惶、痛苦、忙乱、哭喊,充斥着荒芜干燥的原野。麻峪口守将郭懋几次三番发来求援文书,要求皇上派大军抵御层层杀来的瓦剌士兵,只是皇上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余力支援麻峪口?宣府杨洪,更是不出一兵一卒,只是紧闭城门,坐待事态发展。

天明时分,又渴又怕的明军终于看见了从麻峪口而来的漫山遍野的瓦剌骑兵,南边占据桑干河的别部也开始向中间合拢,一时间竟也不知敌人有多少,只将土木驿围得犹如铁桶一般。军士们尽皆胆碎,无不抱头痛哭。皮囊里的最后一滴水也被人抢了个干净,口渴难耐的士兵满地嚼着野菜树叶,贪婪地吸吮着草木的汁液。一夜之间,原本旗甲鲜明的亲征大军陡然变成了乞丐囚徒,原本富庶的京畿平原陡然变成了人间地狱。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中军大营似有骚动之声。消息陡然传开,却是也先派来使者求见皇帝,要求和谈。此时此刻,竟无人怀疑这和谈来得太过容易,一时间全军激奋,欢呼雀跃,只盼和谈速成,瓦剌好解围退去。朱骥只觉目眩神驰,懵懵懂懂地奔到中军大帐外。只见此处的警备陡然森严了不少,行殿帐帘高卷,只见内里极深处高坐着一位面容俊秀的年轻天子,其下雁行而列的是随扈的文武官员。便见曹鼐正手捧一卷明黄诏书稳步从大帐中出来,高声道:“火吉、马亮何在?”

两个戎装的通译齐齐上前,单膝跪下道:“末将在。”

曹鼐将诏书送到二人手中,道:“此乃和谈敕书,尔等随瓦剌使臣察毡回瓦剌大营复命。”

二将高声称是,一旁胡服左衽、椎发结辫的蒙古使臣走上前来,笑道:“二位那颜,一起走吧。”

三人出了辕门,沿途的侍卫无不垂首致意,唯有朱骥如傻子般楞在一旁,既无人理会,也无人驱赶。眼看着使臣走远,才听得大帐内王振尖锐的声音呼道:“皇上有旨,移营就水!”

朱骥呆了半晌,陡然回过神来,便听得层层叠叠的传呼声送入耳中,六军齐呼:“皇上有旨,移营就水!”

一瞬间,整个土木堡都沸腾了。干渴和惧怕了一夜的士兵们发疯似地奔向南方的桑干河。那条奔腾了千年的河流在初晨的阳光下宛如碎金万点,如情人的手一般温柔可人。这是何等的美丽和诱惑?不论是春冰初破,黄河万里,还是飞流倒悬,银河直下,都不能形容这一刻人潮的疯狂。士兵们丢下了手中的武器,官员们丢掉了以往的矜持,军队丢掉了建制和队形,身后的中军大帐,除了那一点不灭的、象征天子的明黄以外,再也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朱骥望着人潮擦过周身奔向桑干河,几次几乎被带倒在地。干渴了一夜的嗓子火辣辣的发痛,可当他看着这般疯狂的人群时,胸中的剧痛竟更无法忍受。他突然夺下身边一人的□□,跃上一旁的石头,高声道:“保持队形,小心有诈!”可是此时此刻,还有谁会在意他的呼喊?纵然身在高处,大地隐隐的震动也叫他站立不稳。

伫立高处的朱骥茫然若失,随军出征一月,唯有这一刻叫他不知所措。当铺天盖地的叫喊声淹没一切之时,他只看到远处的蒙古铁骑如黑色的浪潮一般冲杀而来。野蛮的胡人手舞弯刀,高叫着“放下兵器者不杀”,所过之处,所向披靡。明军士兵手中虽有火铳神枪,无奈无人会使。此时此刻,再高明的火器也不过是一根烧火棍,在敌人锋利的马刀下毫无用处,既然如此,倒不如放下兵器,尚有一线生机。

弯刀落下,人头飞起。猩红粘稠的血液冲上天空,在苍白的天幕中勾勒出一道黑色的疤痕。剑光、刀影交错,活人、尸体杂陈。呼啸着的马匹带起浓浓腥臭,混合着尖叫、哭喊、嘶鸣,交织成一幅地狱变相。

半空里羽箭乱飞,不过是转瞬间朱骥臂上便中了一箭,踉跄着跌下石头。身前身后的人看不清服装建制,只是没命地乱窜。朱骥一旦跌下,下半身便被人狠狠踩了两脚,越发翻滚在地。后面的人蜂拥而上,踩踏着朱骥的背脊便往前冲。朱骥仿佛听见自己全身骨骼断裂之声,疼痛和恐惧油然而生。他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撑着手中的□□勉力站起,胡乱舞开兵器,将身边几个明军士兵扫开,便顺着明黄伞盖的方向奔去。

耳后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千军万马仿佛已在身后。朱骥连杀数人,只得咬紧牙关死命奔逃。好在追赶上来的瓦剌士兵贪恋财物,不事杀人,遇见了明军,往往三五成群上来剥衣甲、抢夺财物。朱骥看出端倪,忙将身上的甲胄脱下,混着一点散碎银子,边跑边扔,勉强和敌人拉开了距离。正逃窜间,冷不防身侧被人死命一拉,朱骥侧头一看却是李贤。只见他亦是满身鲜血,手中握着把刀,黑红的血液顺着他瘦骨棱棱的腕子流下,浸润了青色的衣袖,那一双原本沉静莫测的眸子里,竟满是疯狂的杀意。

朱骥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李贤却红着眼道:“我……我杀人了!”

话音未落,便见刀光一闪从半空中落下,朱骥猛然将李贤拉到身后,手中□□一送,将来人当胸挑了个窟窿,跟着奋力一甩,驱散出一块空地,手上赶紧一拉李贤,便欲追赶车驾所在。在混乱中奔了十几步,李贤突然拉扯住朱骥,道:“别……别跟着车驾走!”

朱骥咬牙道:“为什么?”

李贤胸口起伏,喘息不定,闭目道:“车驾……明黄伞盖,太过明显……瓦剌主力必然是向那里去了。我们去是自投罗网,得……得去怀来!”

“可是车驾还在那里,若是皇上被瓦剌所……所弑,或是被俘,那可怎么办?”

李贤连连摇头道:“这时节管不得了,我李贤绝不能白白死在这等荒郊野地。”他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反手扯住朱骥,便往东边突围而去。朱骥本就全身是伤,手足无力,踉跄着便被李贤拖出百十步,待到他回过神来时,回头望去早已不见了车驾所在,密密麻麻,唯有数不清的头颅和尸体。

事已至此,朱骥也已绝了追寻车驾的心思。踩着没过脚踝的鲜血,二人一路跌跌撞撞便向东去。沿途碰上小股蒙古人,便由朱骥上前杀散。李贤文人,奔逃的时间一长,究竟体力不支,一时扶住双膝连连喘息,不住翻白眼。朱骥顾不得全身伤痛,便将李贤负在背上,向着怀来城死命奔去。

也不知奔了多久,才看见四周人群渐渐稀少起来,剩下少许零零散散的明军士兵,也都是向着怀来奔逃而去,朱骥粗粗一看,其中竟也有两三个文官。只是此时犹在逃命途中,谁也停不下空子来寒暄叙旧。

一行二三十人拼死逃到怀来城下,却见城门紧闭,城头鼓角鲜明,旗帜飘扬。明军早已杀红了眼,冲上前去便死命拍门,嚎叫道:“开门,放我们进去。”

守城的士兵面面相觑,李贤挣扎着从朱骥背上下来,仰头喝道:“我乃吏部文选司郎中李贤,土木堡大败,快快开门放我等入城!”

他报出官职姓名,身边的两个文官也跟着高声嘶叫道:“我乃大理寺右寺丞萧维祯!”“我乃鸿胪寺掌寺事礼部左侍郎杨善!”

这些官职在往日听来,也不过是位居中游,然而此时此刻众人无不满身鲜血伤痕,满脸狰狞,听来竟颇有勾魂摄魄的力量。掌管的门禁的士兵鬼使神差,一时间竟将门打开了一条缝。一瞬间,这二三十人蜂拥而入。怀来指挥佥事康能闻声而来,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连连嘶声命人速速闭门。可这群人早已被杀人不眨眼的战场激得宛如疯癫,眼看生机在前,无不奋力冲撞入内,康能哪能阻挡?他只能待这群人全部入内,才命手下速速合拢城门,严令再有人来,一律不许开门。

进了怀来城,众人才觉逃出生天,想起土木堡的惨败,只觉激动后怕,满心不能自抑,都坐倒在地,抱头嚎咷痛哭起来。唯有朱骥拄着□□上前,一步步走到康能面前,突然扬手给了他一拳,喝道:“土木堡车驾危殆,你拥兵自重,为何不救?”

康能被他打得一片懵然,突然也抱住朱骥的身子干嚎起来。朱骥无可奈何,挥手将他他推开,又行到萧维祯和杨善身边,问道:“你们可曾知道皇上如何了,百官如何了?”

萧维祯翻着白眼,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杨善却喘息着道:“我只见到英国公、王司徒、邝司马、曹学士几个人追着车驾去了,别的不曾看见。”

“那王振呢?那王振呢?”朱骥手握□□,连声问道。

杨善连连摇头,身边却有士兵尖声叫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是樊忠杀了他!一锤子把他的脑袋砸稀烂,脑浆都飞出来了……”

朱骥弯下腰,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问道:“樊忠是什么人?”

那士兵双目瞪着远方,一脸惊恐,一旁缓过气来的杨善才道:“是皇上的贴身侍卫。”

“好,好!真是为民除害!”朱骥哈哈大笑,转身拉扯起李贤,道,“那阉人终于死了!好,好!”他本是强抑镇定,至此一口血逆涌上来,眼前一黑,竟昏厥过去。李贤赶忙将他扶住,回头一看兀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康能,喝道:“还不赶快寻医士来救治伤员?”

康能猛地回过神来,忙抹着眼泪去了。李贤将朱骥交给萧、杨二人照顾,上前将那二十多个残兵的姓名、编制一一记下,一时康能带人赶到,才将众人带回到指挥衙门医治。

目 录
新书推荐: 顾总别慌,太太只是不回头了 暗香 我在海拔三千米的高原开渔场 榜一姐姐等返现,年下弟弟修罗场 重生四九城,激活每日情报系统 重生七零:截胡厂花后,我成科技大佬 心声泄露之后 野性考验 美利坚厨神,从荒野独居开始 夫人拒不原谅,高冷渣夫失控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