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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第二九章 亲征(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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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朱骥便直奔锦衣卫衙门。一入内,却见大小各级军官俱都是神色紧张。朱骥一问,才知道昨夜夜半,偏头关都指挥使杜忠发来六百里加急的军报,言瓦剌已积极备战,准备大举入寇。皇帝连夜给兵部下旨,命他们行文山西都司,让原本轮休的下班官军七月内到关,严防死守。

然而不过十天,一切疑问都昭然天下。七月十一日,便传来瓦剌大军四路入寇的消息:也先寇大同,至猫儿庄,右参将吴浩战死;脱脱不花王寇辽东;阿剌知院寇宣府,围赤城;又别遣将寇甘州,所经路线,竟与于谦事先猜测大体一致。前线军报一再抵京,京营各级军官都齐聚五军都督府候命,果然不久便有兵部军令下达,令之前已率军抵宣大的平乡伯陈怀、驸马都尉井源、都督王贵、吴克勤等四将带部下万人立刻出阳和口备战。这是题中之义,众人并无异议,各自散去不提。

第二日一早,朱骥突然接到将令,令京军三大营及侍卫上直军内百户以上军官至德胜门外校场集中,将有重要将令宣布。朱骥心知这一日一夜,皇帝对于边境形势必然下了极重要的决断。待他赶到校场,才见齐集的军官竟不下千人,人人脸上都带着紧张却又期待的表情。朱骥归队,见锦衣卫千户梁贵正在前排,便低声问道:“梁千户,可有什么消息了么?”

梁贵虽是压低了声音,却仍是掩不住一脸跃跃欲试,道:“你等着吧,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朱骥不解,正犹疑间,忽听得高台两侧穿着鲜明红袢袄的大汉将军齐齐吹起手中的牛角号,便见有个六十多岁、身材魁梧的武将大步走上台来,只是略一顾盼,雄姿英发之态便毕现。身边便有人窃窃私语道:“快看,成国公来了!”

号角的回声在京城上空回旋减弱,这才听得台上的成国公朱勇开口道:“京营的兄弟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

朱骥一听这话和梁贵如出一辙,便是皱眉。却听朱勇那声若洪钟的声音继续响起,道:“自□□草创开国,太宗迁都北京,至今已有八十多年,可谓四夷来朝,国泰民安。太宗五出漠北,扫平群胡,宣宗亦能继其祖业,巡视塞外。谁料待得今上登极,塞北胡虏便屡次挑衅,残破边境,掳掠人口,乃至今日,竟然四路大军突入边塞,这真可谓是目中无人之至!我大明天子已欲亲征瓦剌,效仿祖宗,驱逐逆胡,再兴大业!诸将传五军都督府将令,令下之刻,五日内预备出征!”

掷地有声的话音一落下,校场上的官军雷鸣般齐声应和,唯有朱骥呆在当地,宛若凭空里听到一声炸雷,惊得目瞪口呆。天子突然想要御驾亲征,这事事前毫无征兆,他是怎么突然想起要做如此冒险出格之事的?

朱骥正茫然猜疑之际,怳然间却听得周身的军官们正欢呼雀跃,他不觉心旌摇动,只觉自己步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站在他跟前的梁贵偶尔回头,见他面色恍惚,不禁奇道:“朱兄弟,你怎么了?”

朱骥微微晃神,低声问道:“这事便那么值得高兴么?”

梁贵奇道:“你没听见成国公的话么?皇上要御驾亲征了,点我们京营京卫五十万大军随行啊!想当年太宗爷爷五出漠北,宣宗爷爷也曾巡视塞外,如今这一小撮蒙古鞑子算什么?咱们跟着皇上出征,那便能捞到天大的便宜,将来升官发财都不在话下,自然是高兴啦。”

朱骥皱眉道:“京军哪里有五十万人?三大营在永乐年间全盛时也不过三十多万,如今缺员的、吃空额的,怕是剩不下一半,就算加上在京的各卫操备军八万人,也不过二十多万,这牛皮却是吹得有些大!”

梁贵不以为然地一笑,道:“对付那些蛮夷鞑子,二十万人便足够啦。说五十万,不过是扬我大明之威。若鞑子识趣,便该和永乐年间那样主动避走,若要负隅顽抗,咱们只消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过去,他们自然就落荒而逃了。这样说来,二十万和五十万又有什么区别?”他说着一拍朱骥的胸,大笑道,“老弟,莫不是你怕啦?”

朱骥摇头道:“就算此战必胜,那也用不着皇帝御驾亲征。何况五日之内调集二十万军队,后勤、军械如何能够齐备?若是粮饷供应不上,便是皇帝也只能饿肚子。”

梁贵笑道:“粮饷自有文官们操心,你急什么?京通仓库年年满溢,哪里会连二十万军队的粮食都拿不出来?兄弟,我瞧你往日也是个读书的,怎么连这点事也想不通?天子亲征,士气必然大盛,你瞧瞧这校场上便知道了。宋朝澶渊之盟,寇准逼宋真宗亲征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这样的大仗,怎么可能会输?咱们皇上年纪虽轻,却是事事都想要效仿列祖列宗的,宣宗爷爷丢了安南,皇上便要在南边和那些生番开战,太宗爷爷五出漠北,皇上便也要叫那些鞑子好看。你瞧如今这朝廷,文官俱是一派死气沉沉,半只眼睛也瞧不上我们武将,只有皇上还是向着我们的,知道只有我们才能开疆拓土,重现盛世!”

他说得唾沫横飞,宛如勒铭燕然的万古功业已在眼前,双眼渐渐放出光来。朱骥如今虽也做着武将,却总也不能理解梁贵的话语。寇准逼宋真宗亲征澶渊,那是敌人打到了黄河边,皇帝若不亲征则社稷危殆。如今蒙古人虽然来势汹汹,到底还在边塞一带。若是如此情形皇帝都要亲征,那还要边帅做什么?皇帝想要效仿列祖列宗,虽是不错,只是今上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哪里能和从小在沙场长大的太宗、宣宗相比?在皇帝眼里,未免将这功业盛世看得也太过容易了。

正怔忡间,忽觉梁贵用肘捶捅了捅自己,他抬头一看,才见台上的朱勇早已离去,台下的军官们也各自吵吵嚷嚷地散去了。梁贵见他仍是一幅痴态,便抬手在他脑后打了一掌,骂道:“小子做什么白日梦呢,咱们一起去领军械粮饷!”

朱骥讷讷称是,锦衣卫一众军官便三五成群地往去兵部武库和户部太仓分领了各色后勤装备,却也不过是一两银子,一套胖袄裤,两双鞋,一月的行粮三斗炒麦。兵器除了军中惯常使用的刀枪剑戟之外,还颇有不少火器。只是京营早已疏于训练,士兵们拿着崭新的火器虽是兴奋不已,却无一人会使,不过是当做铁棍乱舞一通,笑闹着便各自散了。

突然出了这般大事,朱骥自是满腹惶惑,回城后便直奔棋盘街,只想找个熟人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棋盘街南面正阳门,北靠大明门,素来都是最热闹繁华的地带,只是今日却沉默得有些诡异。朱骥循着六部街进去,便见吏部和兵部两处衙门里进进出出,全是面色凝重的各级文官。方走了两步,便听身后有人叫道:“前面的是朱千户?”

朱骥回头一看,却是叶盛,忙下了台阶,拱手道:“见过叶给谏。”

叶盛看看左右,便低声问道:“军中情形如何?”

朱骥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便道:“军官们甚是兴奋,以为御驾亲征,必能捞到众多封赏。我劝了两句,他们都一脸不以为然。”

叶盛点头道:“此地人多口杂。我约了季聪在棋盘街的高升茶楼喝茶,一起过去看看。”

朱骥自然应允。二人回到棋盘街,入了高升茶楼,楼下的说书先生仍说着杨家将,在座宾客听得杨家七郎八虎等好汉北征辽国,扫除鞑虏的故事,无不拍手叫好。叶盛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上了楼,推开一间雅座的门,却见林聪已在屋内。

三人坐下略一寒暄,林聪便伸手指指楼下,道:“如今愚夫愚妇都恨透了蒙古人,巴不得皇上御驾亲征,重振永乐年间的威名。”

叶盛冷笑着接口道:“永乐年间太宗皇帝五出漠北,有几次是真正的胜仗?反反复复,倒是花光了国库的银子。宣宗有样学样,也出巡塞外。今上有这空闲,倒不如多读圣贤书,多开几次经筵。朝中那许多老臣的话他不听,偏要听一个阉人的怂恿御驾亲征,皇上可真是不智了!”

朱骥大吃一惊,道:“这是王振怂恿的?”

林聪苦笑道:“可不是他?还有传言说,皇上已被王振挟持,这是王振矫诏。我瞧着矫诏云云倒是不大可能,只是王振历来便撺掇着皇上好勇斗狠,麓川之战便是明证!”

朱骥只觉满腹疑问憋在胸口,半晌才问道:“这王振究竟想干什么?”

叶盛讥嘲道:“这还用想?他自是想要谋得军功,好巩固势力!他的同类,什么曹吉祥、刘永诚,跟着军队四处平定叛乱,个个加官进爵,他怎会不眼红?他自己身份所囿,不可能亲临战场监军。你们想想,他若要赚军功,可还有比怂恿皇帝御驾亲征更便捷的法子么?”

“可皇上竟然同意?”朱骥仍觉不可置信。

林聪喝了口茶,缓缓道:“皇上是年轻气盛,企图用武功扳回朝廷多年来的因循苟且之敝,只可惜矫枉过正,才被王振那等小人利用了。”

朱骥默然良久,才道:“你们可有谏言?”

林聪看看叶盛,正色道:“如今是内阁六部九卿联名上谏,吏部尚书王直已草拟好了奏疏。此外,兵部邝司马、于侍郎也另将衔上疏,力言‘六师不宜轻出’。明日一早,这两份奏疏便将通过左顺门文书房的宦官送达天子座前。”

“东王先生的奏疏是怎么写的?”

叶盛忙道:“我记得,这便背给你听!”他想了想,便缓缓诵道:“边鄙之事,自古有之,惟在守备严固。陛下得天之助,将士用命,可图必胜,不宜亲御六师,以临塞下。况秋暑尚盛,旱气未回,青草不丰,水泉犹涩,人畜之用,实有未充。且车驾既出,四方急奏,岂能即达?其他利害,难保必无,天子至尊而躬履险地,臣等至愚以为不可……①”他背到这里,方苦笑着看林聪,道:“季聪,东王先生的奏疏虽是写得入情入理,我却怕皇上不听呢。”

林聪道:“军服后勤都已发下,皇上断没有打自己嘴的道理。六部九卿联名上疏,亦不过是虚应故事罢了。”

话音未落,便听得楼下一连串叫好声,几乎要将楼板掀翻。朱骥只觉满心的邪火陡然爆发,一拍桌子站起,对着林、叶二人怒道:“既然写好的奏疏,为什么还要等到明天?今日便不能谏么?此刻便不能谏么?你们身为谏官,紧要关头却默然无一语,只知随波逐流,你们这样,还做什么谏官?”

叶盛被他骂得目瞪口呆,半句话也接不了口。林聪却是老成得多了,起身将朱骥的双肩按下,道:“发什么脾气?你听我说,事情哪里会有那么严重?”

朱骥仰起头看着身后的林聪,道:“你说!”

林聪道:“皇上这回说是御驾亲征,其实哪里是真去打仗的?不过借着名头去塞上巡游一番。到了宣府、大同,住上两天,待到他兴头过去了,便能班师回朝。一路上虽说免不了靡费钱粮,骚扰百姓,但二十多万人的队伍,绝不至让皇上出现什么损伤。”

朱骥重重出了口浊气,以手加额,叹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几日竟是烦躁得紧!听见皇帝要御驾亲征,便觉得会出什么大事。”

叶盛笑着拍拍他的肩,道:“这般说起来,我竟然也是如此觉得呢。”他看看林聪,道:“你说,这次御驾亲征,皇上会不会点我们随行?”

林聪道:“六科科长②自然要去,你我分属兵、刑两科,虽是副职,但此二科历来公务繁杂,说不定也是要去的。”

叶盛笑道:“去便去吧。不过我倒听人说起,这次车驾出巡,礼科都谏章瑾按理是要随行的,只是他怕得要死,听说都察院、尚宝司都只派次官随行,正削尖脑袋想法子上疏,要皇上让六科也随此例呢。”

朱骥奇道:“他怕什么?”

叶盛却是扬扬嘴角,道:“他和翰林侍讲徐珵是邻居,这徐翰林素来好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这几日逢人便说天象示警,天下将有大乱。旁人听了也就一笑而过,偏着章都谏是头一个信这些的,如今正忙着把自己的妻儿送出京城呢。”

他说完了话,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朱骥却想起当日和徐珵、刘溥偶遇的场景,不免皱眉。林聪心细,便低声问道:“怎么?”

朱骥回过神来,只摇头道:“没什么。”他心中闷闷,胡乱应了几句,见天色向晚,三人便各自告辞。唯有朱骥心中郁结仍不能解脱,下得楼来,便见远处兵部衙门内外人员进出仍是频繁,心中一动,便走过去掏出名刺,道:“锦衣卫副千户朱骥,求见兵部右侍郎于公,还请通传。”

那侍卫板着脸道:“于侍郎不在。”

朱骥暗道如此要紧时间,于谦怎会不在衙门内?他只道是侍卫故意阻挠,又加重了几分口气,道:“我有要事,要求见于侍郎。”

那侍卫还未开口,却听得有人叫了一声“朱公子”。朱骥忙回头一看,却见从一旁的角门内正走出一人,却是一身素淡装束的于琼英。朱骥未料在此处见到她,便过去笑着行了一礼。道:“于姑娘。”

于琼英笑着还礼,道:“你是来找家父的?他去吏部了,我也为他来送药时才知道的。”

朱骥目光下移,见她手弯里正挎着一个扁盒,便道:“令尊身子不好么?”

于琼英道:“他这些年一直都有肺疾,咳嗽不止。兵部衙门里虽有小厨房可用,但我怕那些小厮粗手粗脚不会做事,所以便天天从自家熬了药送去。”

朱骥笑道:“你果真是孝顺的好姑娘。”

于琼英却只是伸手将食盒拢了一拢,笑道:“他有时候也像小孩子似的,若是性子起来,任谁劝也不肯喝药,总说自己没病。”

朱骥见她纯然是天真少女的神色,心中也不知是酸涩还是甜蜜,只道:“大军亲征在即,邝司马一走,兵部的事就全压到令尊身上。兵部事务繁杂,不免辛劳,你要好好照顾他才是。”

于琼英点头称是,却是偷偷望了一眼朱骥,方低声道:“你随大军在外,可也要自己保重。这一场亲征前途未卜,万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别一味向前冲,有些事,不值得的。”

朱骥心中一暖,方郑重点头道:“你放心,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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