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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第二七章 朱颜(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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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惜儿默默见他离去,也转身欲走,忽然一转头,便见亭中朱祁钰方才弹过的那一张琴仍留在原地。她知道定是朱祁钰落下了,便过去看那琴。这琴通体赤黑,圆首削尾,金徽玉轸,琴池上刻着“九霄环佩”四字,下面落着十六字铭文:“巨壑迎秋,寒江印月。万籁悠悠,孤桐飒裂。”

李惜儿只觉一股热意涌上心头,低呼道:“九霄环佩琴!”这是唐时名琴,比起她那张水云琴来,自不知又名贵了多少倍。她细细端详这琴,抚摸琴声上细入牛毛的断文,又是震骇惊讶,又是爱不释手。

看到琴轸之处,却见上面用石青填出一行小字,乃是“宣德丙午松月室主人自识。”李惜儿不禁奇怪,看这名字倒似是什么别号,却不知是什么人,与郕王又是什么关系。她抱了琴起来,带着满腹疑问下了假山,荷衣早已等在道边,见李惜儿带着琴,不禁奇道:“姑娘,这琴是哪里来的?”

李惜儿道:“是郕王落下的。”她想了想,方问道:“你可知道‘松月室主人’是谁么?”

荷衣摇头道:“婢子不知。”她眼睛忽又一亮,道:“是了,衡园东北角便有一处院落,正堂便叫做松月室。只是……只是……”

李惜儿奇道:“只是什么?”

荷衣道:“那里日常都锁着门,从不让人进。有一回婢子好奇想过去看看,便被李管事一顿臭骂,差点将婢子赶出园去呢。”

李惜儿却是起了几分兴趣,便将琴交给荷衣,道:“跟我走,我们去瞧瞧。”

荷衣见她执意要去,也不好阻拦,只好在前带路。一路行来,已是偏离了园中主路,石板青苔,修竹松柏,越发冷僻。果然便见前面一片松林中有一处黑瓦白墙的小筑。李惜儿行到近处,便见穿过一座芭蕉掩映的宝瓶门,果然便见里面一重小院子、李惜儿抬头仰望正房的门楣,乃是用月牙匾书着瘦金体的“松月室”三字,便上前试着推了推紧闭的门扇。

“吱呀”一声,那门竟应手开了。李惜儿举步欲入,荷衣却是嚅嗫着道:“姑娘,别进去了吧?”

李惜儿笑道:“你若怕,就在外面等我便是了。”她伸手接过那九霄环佩琴,便跨入屋内。便见这屋子只是一明一暗两间,正堂中空荡荡地摆着几张桌椅箱柜,一切家常物什都已搬运一空。左边的梢间似是一座小小庵堂,佛龛内佛像已无,空剩下一对样式古拙的烛台。李惜儿细看着屋子,虽是长久无人居住,却打扫得一尘不染,且也并无安置古琴之处。

李惜儿心中奇怪,暗想这屋子瞧来毫无忌讳之处,如何这衡园上下却如此紧张?她随手将琴放在佛龛之上,却见桌上那一对烛台不但毫无锈迹,且光滑可鉴,似是常常有人抚摸。她心念一动,便使着握着那烛台轻轻一转,便听“嘎”地一声怪响,那佛龛竟缓缓移开,露出里面一间密室来。

李惜儿不禁骇然,略一迟疑,仍是下到密室之中。却见这屋子布置亦是简单,最显眼处放着一张红木雕四季花卉的拔步大床,上面挂着薄薄的青纱帐幔,绣着淡淡的虫草纹。靠墙一排箱奁,显然都是女儿家常用的样式。李惜儿环顾四壁,便见侧面靠墙放着一张琴桌,靠上的白墙边倚着一张琵琶,一张月琴。中间挂着一张侍女图,却是一个美人在月下弹琴,美人宫裙高髻,用笔婉转细腻,极尽妍丽。

李惜儿心中已猜出了□□分,想来这个画中的美人定然便是此处屋舍的主人,只是不知她为何住在这密室之内。她走近琴桌,放下了琴,才抬头看那画,便见画的左上角落着款识,她一字一句地读下,却是“宣德三年秋御笔戏写月下弹琴图与吴姬同赏”,其下一方红章,虽是篆字,却并不难辨认,堂堂正正,正是“广运之宝”四个大字!

李惜儿再不知典章制度,见得这“御笔”二字,也是骇然如雷劈,吓出一身冷汗。她转身便要跑,忽觉面前人影一晃,慌张间已是整个人扑进了他怀中。

她惊骇未定,勉强抬起头来,却见来人锦衣墨发,双瞳冰冷,正是朱祁钰。她心知此番定然是触了郕王的阴私之事,连忙跪倒在地,叩首道:“奴家该死,殿下恕罪!”

朱祁钰淡淡道:“起来。”

他也不说什么,只在床沿上坐下,道:“能找到这里,你很不错啊。”

李惜儿咬了咬唇,突然竖起二指对天道:“奴家李惜儿对天发誓,绝不将今日所见之事泄露于外,否则天打雷劈!”

朱祁钰冷冷看着她发誓,却是半晌才一笑,道:“我若是当真起了杀心,用不着你来发这毒誓,此刻已是死人了。”

李惜儿兀自惊魂未定,也不敢做声。便见朱祁钰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墙边,伸手便将那美人图摘下,卷作一轴,又走到床边,伸足将床下一个火盆勾出来,从腰间绣袋中摸出火石点着了火。李惜儿不禁一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朱祁钰道:“这画被你照了面,自然是留不得了。”

李惜儿一怔,才知道他是想烧画,不禁皱眉道:“我是绝不会出去乱说的。”

朱祁钰不答,只坐在床边,怔怔看那火盆越烧越旺,才慢慢道:“我不能冒这个险。”他说着便要将那画投进火中,李惜儿却是不及细想,便扣住他的手腕,道:“别烧!”

朱祁钰亲王出身,从小予取予求惯了,从未想过竟会有人敢当众拉扯他的胳膊,不禁面上涨红,喝道:“放肆!”

李惜儿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乃是当朝御弟,只得讪讪放了手,道:“那是你……你父皇画的呀,你怎么能烧?”

朱祁钰不答,手上一松,仍是将那画投进火盆中。火舌顿时上窜,转眼将那画吞没。朱祁钰站起身来,道:“是先帝画的,那又如何?他连一句‘吴贤妃’都不敢写,只敢含糊其辞地写什么‘吴姬’,难道我还要珍惜他的御笔么?”

李惜儿心头大跳,道:“吴贤妃……那是你的母亲?”

朱祁钰不答,只是双目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宛如滴血一般。李惜儿低声道:“既然画的是你母亲,那你便更不该烧了。”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的母妃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么?”朱祁钰这才慢慢收回了那骇人的眼神,伸出手去,慢条斯理地在火焰上暖了暖手,道,“呵,这事说起来,也是皇室的一桩大丑闻呢,你要不要听?”

李惜儿伸出手去,按住了朱祁钰凌空的手,道:“他们再怎样,也是你的父母。”

朱祁钰默然半晌,缓缓放下手去,突然道:“你觉得,这密室如何?”

李惜儿不解,只得斟酌着道:“这密室甚是隐秘阴暗,想来住着也不会舒服。”

“可我却在这里住了七年!”朱祁钰双目定定,道:“宣德三年我出生,到宣德十年我入宫,这七年里,我能见到的,唯有这方寸之地。他不来的时候,我娘亲便以泪洗面,他来的时候,我娘亲便高兴得和小孩子一样。他爱慕我娘,宠她,怜她,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只是不能带她回宫去。”

他突然失笑,道:“你知道么?看见你,就像看见我娘……都是出身卑微,半生坎坷,为着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就以为是有了好归宿。却不知道,越是显贵的男人,越是胆小自私,越是将情爱看得卑贱!”

李惜儿茫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道:“娘娘……怎么可能是出身卑微?怎么能和我这般教坊乐伎相比?”

“你想不到吧,她也不过就是个教坊乐伎而已!”朱祁钰冷笑起来,双眸黑杳,望着李惜儿,道:“甚至她比你的身份更卑贱,她是汉庶人府上的乐伎!知道汉庶人么?就是汉王高煦,先帝的亲叔叔,我的亲叔祖!宣德元年,汉庶人谋反,先帝御驾亲征,大获全胜,她却是作为罪囚,没官为奴的犯人!而我,连个庶子也算不上,顶多就是个私生子罢了!①”

此言出口,却没有听到意想中李惜儿的惊呼。他深吸一口气,渐渐收回神智,才见李惜儿的身子慢慢倚靠在桌边,双目凹陷,空洞失神。他心中不知何处一软,只起身上前扶了李惜儿坐下,道:“别信江郁,他那些话,都是假的。”

李惜儿突然泪水盈睫,掩面痛哭,哽咽道:“那我又能怎么办?我明知道他不可信,可我没有法子……我已是不能和二哥在一起了,除了他,我又能嫁谁?不做妾,我难道还能做妻?……我已经在江湖浪荡了四年,一个女人,又能再浪荡几个四年?我如今只想找个可靠的人,安安稳稳过日子,我怕了……那些日子,都是什么日子……”

她哭得满面是泪,哽咽难言,朱祁钰静静望着她,终是一个字也不发。直到她的声音慢慢低哑下去,朱祁钰才慢慢起身,倒了杯茶水给她,道:“你若不介意,便到我的藩府里来做个女官,将来你若是看上了什么人,我自当好生为你遣嫁。从亲王府里出去的人,绝不会再有人看不起你。”

李惜儿拿过茶盏喝了口水,终是红着眼摇了摇头,道:“殿下这话,也不过可怜我罢了。嫁给江郁,这路是我自己选的,若是将来所证,当真是死路一条,那也只怪我自己有眼无珠。再要牵扯进旁人当中去,便更没有意思了。”

朱祁钰听她称自己为“旁人”,不禁微哂,只温言道:“你这么想,也由得你。只是你若什么时候想明白了,随时来找我,都行。不论是在京城,还是以后我去了藩地,我郕王府终有一扇门是为你开的。”

李惜儿回到绿波楼,当晚便发了烧,缠绵病榻,总不见好。如此过了五六日,才见江郁又来看她。江郁见她病了,倒是甚为关切,问了病情,又看了药方,知道不过是风寒外感之症,才算放心。李惜儿却是一直挂念着未曾见过朱骥,便问道:“自从那日和我二哥见了一面,后来怎么都不见他来了,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么?”

江郁听她提起朱骥,心中便是不快,只冷笑道:“他回来不到三天,便被上峰派了任务,去湖广采木啦。皇上修万年吉壤,要从云贵山中一批金丝楠木,原本督运的军官突然死了老子,奔丧去了,上头便点了名要他去。”他顿了顿,复又道,“只是我瞧,这事是怎么回事还说不准,兴许便是他自己在作怪才对!”

李惜儿闷闷道:“他是躲着我呢。”

江郁道:“朱骥也不过是个寻常丘八,有什么值得你一心记挂的?他官职卑微,做事却如此强项,怪不得处处惹祸。我当时也是年少气盛,跟着他一处胡闹,这两年读了些书,才知道什么叫做官。如他这般事事出头,害了自己倒也罢了,可再要牵连到你身上,我……我真是为你不值!”

李惜儿见他双目红丝,额角青筋,显然是一腔肺腑,可心中却觉得渐渐冷下。她知道,眼前的男子口口声声是为了她好,却终究和她不是同路人。江郁却浑然不觉,又拉着她说了些趣事,看着天色将晚,才道:“你如今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也当真不放心。你说这园子的主人刘怀忠是你早年的友人,我看他行踪隐秘,非官非商,也不大靠得住。平日里没事别出去乱走,早些关门,别放不相干的人进来。”

李惜儿微微一笑,却故意牵过他的手,道:“既然你这么不放心,那便接我回去啊。”

江郁果然面色一僵,道:“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他心中发虚,不住偷看李惜儿表情,见她并无什么反感之色,才道:“我想过了,要让我爹娘同意你进门,最好的法子便是怀上个孩子。如今我江家第三代还无子嗣,若是你生下我的长子,那便是功不可没,以后你在江家,便能挺直腰杆做人了。”

李惜儿探出手去缓缓抚上小腹,凄迷一笑,道:“原来你要的也不过是个儿子罢了。”

江郁听出她这话中似有讥嘲之意,忙道:“当然是儿子也要,你也要!这一两个月你且不要着急,安心住在这里,等到肚子里有了动静,我立刻便去回禀父母,接你回府。”

李惜儿目中闪过一丝冷意,凉凉地道:“若是我一直没有子嗣呢?”

“怎么会?”江郁一把将她揽住,便要亲她的嘴儿,道,“休说不吉利的话!你放心,以后我日日来瞧你,用不了多久,咱们定然就能有孩子了。”

李惜儿暗暗苦笑,只推开江郁,道:“今日我乏啦。”

江郁这才忆起她还生着病,连忙作势打了打自己的巴掌,道:“瞧你这急色鬼!”他坐直身子,道:“你好好养病,我回头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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