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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第二七章 朱颜(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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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饭,李惜儿命人早早闭了门,只在绿波楼二楼小斋内独自打谱。楼中不过只有六七个女仆,此时都早已各自回房歇息,唯有荷衣守在李惜儿身边侍候。只是时候一长,看着那黑黑白白的棋子,竟也有些昏昏欲睡。李惜儿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棋谱,道:“荷衣,你也回去睡吧,我独自坐一会儿便是。”

荷衣如蒙大赦,忙谢过主人退出屋子。李惜儿起身,挥袖拂乱了细瓷做的棋子,起身到窗前燃起三柱沉香,走到窗下看着琴台上的那张断了弦的水云琴,心中一片寂寥,只伸手挑了一根完好的弦,便在静谧的夜中,发出“铮”的一清声。

自从离开了大同,她果然便再不弹琴。后来四处奔波,少不了要卖艺卖笑,却也只弹些琵琶月琴之类的小巧曲子。然而此刻再见这一张琴,无端便又想起当年朱骥手把手教自己弹琴的模样,心中也不知是酸涩还是怨抑。

正暗自伤情之时,却听得屋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李惜儿连忙回过神来,道:“荷衣,是你又回来了么?”

门外的人不答,李惜儿又问了一遍,才听得那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人道:“我是江郁。”

李惜儿转头看去,进来的人一身粉青苏绸云纹直身,容貌俊美,只是眉宇双目间仿佛抽去了一缕魂魄,显得痴痴騃騃。李惜儿先是一惊,随即冷下脸来,道:“你来做什么?”

江郁颤抖着上前两步,从背后将手拿出来,却是一个小小的盒子,道:“门外那一地的珍珠,我为你都拾起来了。”

李惜儿转头看那盒子里,果然放着满满的珍珠,便道:“你的情我领了,放在那儿吧!”

“惜儿,你别恨我!”江郁随手将珍珠在桌上一放,失魂落魄地奔上几步,却蓦地定住了脚,只是望着李惜儿的背影,无法接口。

李惜儿起身随手调了调香炉内的沉香,长眉微扬,淡淡道:“我恨你做什么?当初我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决定的,与你何干?”

江郁只觉一股非檀非麝的味道顿时萦绕在四周,原本便有几分昏沉的脑袋更觉出一份似真似幻来。朦胧中他也听不真切李惜儿的话语,只觉得小轩窗下,博山炉旁,凤尾琴畔,那个颜如春水的女子清丽得不可方物,脱口而出便道:“你……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好看!”

李惜儿却只是淡漠一笑,道:“我这般风霜奔波,早已老丑,哪里还称得上一个美字?你那新娘子才是红颜佳丽,新婚燕尔不陪着她,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江郁顿时急了,忙道:“我从不爱她,她美不美,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当年我这么说,如今我还是这么说。惜儿,你这样的好姑娘,原本是不该在外吃苦受罪的,既然如今让我找到了你,我便说什么不会再放开你去!”

李惜儿端坐窗下,却只是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枚白玉山子,叹道:“那你想怎么样?”

江郁一字一顿地道:“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李惜儿突然冷笑,道:“你已经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了,难道你是要我——做妾?”

江郁听出她这话中的讥诮之意,几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道:“你听我说……也许我给不了你正妻的名分,可我心中的妻子,永远只有你一个!若是将来你生了我的儿子,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休了她,扶你为正!你不要着急,也不过就是三五年的事……我是定能做到的……”

他口齿忽有些凌乱,颠颠倒倒,只是这两句语序不通的词句。李惜儿却只是缓缓站起身来,道:“你那么想要我入你们江家的门么?只可惜你能容得下我,高门大宅却容不下我。我若愿意做妾,何必还等到你来?嫁个富商巨贾,我自可以过我逍遥快活的日子,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哓哓置辩?”

她词锋凌厉,江郁一时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等到见她一口气说完了,才战战兢兢地道:“那……那你想要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着……他不成?”

他不敢说出朱骥的名字,只小心地看李惜儿的表情。然而李惜儿听得这一句,仿佛浑身的刺儿都似在一瞬间萎顿了下去了。她慢慢蜷起双腿,抱住膝盖,低声道:“我和二哥,是不成的了,不论我怎样做,都是不成的了。”

江郁心中一酸,便大着胆子舒展臂膀,将她搂进怀里。李惜儿略一挣扎,便也由得他去了,只低声道:“江公子,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才好。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这一辈子,还有哪里能是我的归宿呢?”

温香软玉在怀,江郁忽然觉得自己几年来的苦恋都有了结果。虽然他仍然知道李惜儿还恋着朱骥,只是再不像小刺猬那般对着自己,那便是千恩万谢了,心中一喜,便在她耳边喃喃道:“跟着我,嫁给我,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归宿。”

“可我……终究是卑贱之身呀!”李惜儿茫然地抬起头来,望着江郁道,“你知不知道,我娘亲便是从良了,他们仍然是看不起她,骂她,笑她……是不是我们这样的女人,注定要一辈子被人轻贱,被人瞧不起?我如今这样的身份,又怎么配得上我的二哥,又怎么能配得上你这贵家公子呢?”

“别跟我说什么朱骥!”江郁陡然暴怒,只将李惜儿死命揉进怀中,道,“我不管别人,只管自己!你跟着我,我给你安定的日子,不要四处奔波,不要仰人鼻息,不要被人轻贱!除了正妻的名分,我什么都能给你。将来我们会有孩子,我会教他们读书写字,你就教他们弹琴吹笛,我们……我们会好好的一辈子……”跟着便是冲着他脖子耳后一路啃下。

李惜儿万料不到他会突然暴起,只惊道:“你……你放开我!”她伸手欲推,谁知江郁双臂牢牢将她钳住,竟然一时挣脱不得。她又怒又气,只奋力再他肩头一咬。一时满嘴腥咸,灌入唇中,竟已是咬出了血来。江郁倒吸一口冷气,却是猛然将她衣领往两侧一剥,叫道:“你咬吧,就是你一口口吃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一刹那间,李惜儿只觉得又回到了当年那胡商的床上,泪水陡然便喷涌而出,只失声叫道:“二哥,救我!”

听到她叫朱骥,江郁更是一股子邪气没处发,只冷笑道:“叫他做什么?他有的,我都有;他没的,我也有!你死心吧,也就我还傻乎乎恋着你的好……你自己扪心问问……除了跟着我,你还能去哪儿?”

听得最后一句,李惜儿忽觉得心中一片灰冷,是啊,自己一个出身贱籍的女人,别说堂堂正正嫁给人做妻子,便是想要在寻常有些根底的人家中做妾,都轮不上号。朱骥处是不能指望了,可难道还能再找别人么?还是像话本小说里那样,寻一个风流公子,知音雅客?可这又和江郁又什么区别?倒还不如眼前的这个人,至少还有一副皮囊是熟悉的。

李惜儿终于低低一声叹息,凄凉一笑,拈着一句旧词便轻声唱道:“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一夜胡天胡帝,江郁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转。看着臂弯里的蜷缩的少女犹如一只刚脱离母体的小猫般可人怜惜,一头长发披散开来,黏着额头薄薄的汗水,搭在雪白的面颊上,那一点殷红的泪痣嵌在其中,宛如樱桃般小巧玲珑。江郁心中不由得又是大动,正欲顺势亲吻而下,却听得屋外有人尖声叫道:“少爷!少爷!你在里面么?”

江郁听出是自家书童的声音,陡然间惊出一身冷汗,一点□□转眼变成了冰水。他一把撩开帐子,冲着门外喝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那书童又喜又急,连声道:“少爷果真在此!太太可找你呐!”

江郁惊道:“太太找我做什么?少奶奶做什么去了?”

那书童急得跺脚,道:“少爷一夜不归,少奶奶急得团团转,只能去找太太啊!”

江郁一听便连连拍腿,叫道:“该死的婆娘,恁地多嘴!”他转身一看床上的李惜儿,见她正朦胧睁开眼睛,便低声安慰道:“无事,我回家看看。”

李惜儿好似半晌才听懂他的话语,却见他早已雷厉风行穿上衣裳,转眼跑得没影了。李惜儿缓缓坐起,只觉全身酸痛,宛如经过了一场大战。遥遥听得荷衣的声音在外头道:“姑娘,可要进来梳洗?”

李惜儿以手加额,沉默良久,才道:“我要沐浴。”

不一会儿,便有粗使婆子在屏风后安置好木桶,倒好热水,躬身退出。荷衣进了内室,见李惜儿仍坐在床头,便将一双宝蓝缎子绣鸳鸯的绣鞋放在床下,道:“姑娘,婢子扶你下来。”

李惜儿将一双玉足踏进鞋中,才懒懒伸出手,在荷衣肩上一搭,只穿着短衫的一双玉臂便露了出来。却见雪白的肌肤上,斑斑驳驳,尽是青红发紫的淤痕。荷衣大吃一惊,失声道:“姑娘,这……”她眉头一蹙,便忿忿一跺脚,抱怨道:“江公子也忒粗鲁了。”

李惜儿淡然道:“这也怪不得他,他也是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许是当真爱煞了我吧。”

荷衣只觉这话说不出的怪异,也不敢接口,只扶着李惜儿绕过屏风,服侍她入浴桶沐浴。温热的水滑过肌肤,洗去犹存的淫靡气息,李惜儿才慢慢放松了身子,将头靠在桶壁上,纤长的手指抚摸过斑驳的身子,轻声道:“可惜一副好皮囊了。”

沐浴毕,李惜儿换上一身雪青色袄裙,长发盘成个留仙髻,簪上一根白玉木兰钗,略用了一盏荷叶火腿粥,小半个奶黄饽饽,便招呼荷衣道:“我们去园子里坐坐。”

二人才出了绿波楼,便觉湖边一阵清寒之意扑面而来。荷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道:“姑娘,天冷了,婢子去拿一件对襟大袄来姑娘披上吧。”

李惜儿道:“我不冷,你若是冷,自己去拿件衣裳来穿吧。”

荷衣吐吐舌头,蹲个万福,才道:“姑娘是体恤婢子呢,婢子去去就来。”

李惜儿点点头,打发了荷衣,自己便沿着湖边漫步。此时忽听得园中传来阵阵清越的琴声,她循声一望,却见对面假山之上的沐雪亭内,正坐着一人独自抚琴。那琴曲不过是一支最寻常不过的《梅花三弄》,然而清音高远,却隐隐含着几分怨怼愁苦之意。

李惜儿心中惊疑不定,缓步上了假山,走得近了,才看清楚那弹琴的是个陌生的锦衣青年。他不过刚二十许的年纪,一身暗红遍地云纹锦袍,腰系玉带,容长脸儿,双眉入鬓,丰神俊朗,唯有一双眼角微微下垂,让一张本是温润如玉的面庞平空多了几分凄苦之意。

这些年来李惜儿见惯了各色达官显贵,早已瞧出这锦衣青年定然身份尊贵,一时也不敢贸然开口。直到那一曲奏完,这青年才放下手来,叹道:“姑娘觉得我这一曲如何?”

李惜儿道:“奴家听公子这琴声,似是心中有不平之事,不可化解,因此未免失了乐音中和之意。乐之一道,本为调达六气,理顺八音而作。若如公子这般,非是自娱舒心,纯是强泄浊气。就好比医家治病,一味泄其外邪,却不知补中益气,与人岂不大大有害?”

那青年微微一笑,道:“听姑娘说起乐理,倒也很是在行,莫非姑娘也会弹琴?”

李惜儿摇头道:“我不弹琴,不过是胡诌些话头罢了。”

那青年面上便露出些许玩味的笑意,道:“所以姑娘这话,便是说错了。我不过一富贵闲人,天生无用之辈,虽读了些三坟五典,九丘八索,奈何自知无才可以用世,唯能对梁园之花、琼台之酒消遣余生。我既不入世,又怎么会有不平之事呢?”

李惜儿听了,也不以为意,只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公子说不是,那便不是吧。”

那青年似乎被她的几句话勾起了兴趣,嘴角一扬,已是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

“那不知公子高姓大名?”李惜儿听了,果然便敛衽行礼发问。

那青年笑了笑,道:“我是朱祁钰,你知道我么?”

李惜儿脸上的笑容一敛,惊道:“郕王殿下?”她这才明白,如何这人便会不声不响地进了园子,逍遥自在地坐在亭子中弹琴,原来他却是正经的居停主人了。她暗暗捏了捏拳头,便跪下身去叩头道:“奴家见过郕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朱祁钰望着她伏倒的身子,却并不喊“起来”,更不去搀扶,只是淡淡道:“你很怕我么?”

李惜儿深深叩首,道:“殿下是皇亲国戚,是当朝御弟,奴家卑贱之身,不敢与殿下并肩而行,对面而语。”

“那你怎么敢在我的园子里,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朱祁钰眼角中渐渐滑出几分刻薄之意,上前一步,只盯着李惜儿的后脑,道:“你还当我这里是私窠子么?”

李惜儿猛然抬头,道:“殿下慎言!奴家与江郁的事,不用殿下劳心!”

“是么?”朱祁钰眼神透凉,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折扇,轻轻抵着手心,道:“可我却偏要多管闲事。江郁不可能是你的良人,江家更不可能是你的归宿,你不该被他蒙骗。”

李惜儿本对委身江郁之事心怀不安,然而此刻被朱祁钰刻意点破,反而激起了几分刚烈之意。她朗朗一笑,道:“江郁倾慕我多年,对我有几分真心,难道我看不出来,还要殿下来教么?”

朱祁钰悠悠将折扇在李惜儿肩头一点,道:“男女情爱之事,我这个局外人,自然是不好多说什么的。只是说到鉴人,我却自信比你这小姑娘强些。我观江郁此人双目虚浮,唇薄而扁,不但软弱,而且势利。你若不信,我们大可以走着瞧。”

他突然弯下腰去,在李惜儿的耳边淡淡道:“听我一句话,江家不是好相与的。即便江郁爱你如狂,江渊何等奸猾之人,他也定然不会放过你!”

李惜儿的脸顿时苍白,她身子一晃,薄薄的嘴角便漾出苦涩的笑意。她自己站起身来,便对着朱祁钰垂头一福,敛容道:“奴家恭送殿下回府。”

朱祁钰逼近数步,凝视着她眼角的那枚泪痣,笑道:“也好,也好。”说吧转身沿着石阶下了假山,转眼便不见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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