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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第二二章 朝贡(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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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朱骥转入刑部大牢后,三法司也知这此人是王振马顺的对头,既不敢公正审问和王振作对,又不敢冤屈锻炼得罪文官,因此也只得一日日拖着。今日说没有人证,后日说卷宗不齐,只是不肯正式审问具结。时候一久,朝中高官们便也对此案失去了兴趣,犯人久滞狱中,本是列朝通病,纵然林聪、叶盛毕竟官职卑微,虽然有心相救,却也无能无力。

时光流转,倏忽已到了十月。这日朱骥正高卧囚室中,忽听得身后门锁叮当,他只道是送饭的,也懒得回头。忽听得身后一个尖细的公鸭嗓道:“皇上口谕,朱骥接旨!”

朱骥大吃一惊,忙翻身坐起,却见来人头戴乌纱帽,身着大红绣蟒曳撒,腰系鸾带,手执拂尘,正是内使装束。朱骥不由得面露惊疑之色,那宦官却随和一笑,只道:“朱百户不用惊慌,跪下接旨便是。”

朱骥只得跪伏在地,只听得那公鸭嗓音在头顶盘旋道:“着给宣府镇开平卫百户朱骥试锦衣卫副千户衔,即刻随侍瓦剌使臣宴饮,钦此。”

朱骥只觉双耳一片嗡鸣,全身伏在地上,半晌动弹不得。良久才听那宦官道:“朱千户,还不接旨?”

朱骥浑身一震,才重重叩下头去,颂道:“臣……接旨。”他扶着膝盖站起身来,兀自惊疑不定地望向那宦官,那宦官摇摇头,道:“朱千户请跟我来。”

他带着朱骥出了大牢,来到刑部一处小花厅外。那宦官推门进去,便见两个身着桃红纻丝绣遍地金上袄、腰系杏黄镶水红缠枝莲滚边马面裙,头戴时样薄绢宫花的妙龄少女敛手迎出,对着朱骥下拜道:“奴婢侍候朱千户沐浴更衣。”

朱骥只觉身在云里雾里,茫然回望那宦官,不觉颤声道:“这位公公如何称呼?”

那宦官只笑道:“朱千户但去无妨!”

朱骥只得跟着那两个女子进入内室。屋里早放好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旁边两张乌木小几,一张上放着香胰子、皂角、青盐等物,另一张上则放着一套锦衣卫千户的衣裳。两个少女要上来为朱骥更衣,朱骥顿时面红耳赤,挥手道:“我不耐人服侍,二位娘子在外间等候便是。”

两个少女相视而笑,躬身退出。朱骥这才脱了衣裳,钻进水中。水温沁人、热气蒸腾,几乎将屋子四周的陈设都映得宛如云端,唯有朱骥心中忐忑,也不敢久浴,匆匆洗干净头发和身子,便换上了那套崭新的军官服饰,这才走到前厅。

那两个少女见他梳洗完毕,忙过来为他擦干头发。那宦官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见朱骥挽好发髻,束好冠带,方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朱千户这一装扮,可把状元簪花侍宴都比下去啦!”

朱骥低头看看胸前衣衫上绘着的熊纹补子和腰间银鈒花腰带,一时竟也有些失神。其中一个少女忙端着一面铜镜上来,朱骥一照镜子,只见里面的青年眉目英挺,气度勃发,身上的官服正衬得身材修长,宛如玉树,仿佛这身衣裳正是为自己所制一般。

那宦官走到朱骥身边,为他平整了衣裳的褶皱,方笑道:“咱家是司礼监秉笔兴安,朱千户,以后大家便都是同殿为臣啦。”

朱骥早听说司礼监自掌印王振以下,最受重用的两位秉笔太监便是金英和兴安。金英软弱,又颇为贪财,平日里不敢对王振有所违抗,兴安却是廉声在外,在士林中风评不坏。他是宫中掌握实权的人物,朱骥不敢大意,忙拱手道:“今日之事究竟为何,还请兴公公指教。”

兴安却问道:“朱千户可认识瓦剌使臣皮儿马黑麻?”

朱骥道:“久闻大名,却并未识得。”

兴安眉头一皱,又道:“那么瓦剌的太师也先……你可见过?”

朱骥更为惊讶,道:“下官如何能见到瓦剌的堂堂太师?这话未免太没来由了。”

兴安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不似说谎,才慢吞吞地道:“此次皮儿马黑麻带两千多人入贡,已经入京,住在会同馆内。本来照例有上直二十六卫中的达官前去款待的,未料那皮儿马黑麻传来话语,说奉了太师也先之命,定要见你一面。”

朱骥只听得目瞪口呆,奇道:“这……这是为何?我从未见过也先!”

兴安斜着眼看了看他,道:“你当真不知?呵呵,那便也无所谓了。他既然要见你,自然是有话要跟你说,到了会同馆,好好应对便是。”

朱骥只得称是。当下由兴安带路,一行人向西行到礼部北面的会同馆。却见其间旌旗招展,甲士林立,极是雄壮。走进门内,却觉一股浓烈的酒气和牛羊肉的腥臊之气扑面而来。堂上丝竹大作,正有一队妙龄舞姬翩然起舞,两侧坐的却全都是些辫发左祍的蒙古人,正自喝酒吃肉,大声喧哗。

兴安带着朱骥从一旁进去,却是悄悄叫过一个明朝服饰的武官,道:“马千户,这就是使臣要见的朱骥。”

朱骥忙要见礼,那马千户笑着拱个手,道:“咱叫马云,粗人一个,朱千户不必多礼。咱和兄弟马青两个,多年出使瓦剌,熟悉他们的内情。那个坐在当中的蒙古人,就是皮儿马黑麻,他是个好说话的人,你不必害怕,他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

朱骥点头称是。便见马云领着朱骥上前,极熟络地叫道:“老皮,这位便是你心心念念要找的朱千户,瞧瞧,可还使得么?”

朱骥细看见这皮儿马黑麻,却是虬髯满脸,肤色极白,双目绿如猫睛,满头金发辫成鞭子垂在耳侧,头上戴着一顶白色毡帽,显然是个色目回回①。他当即向着皮儿马黑麻行礼,道:“某锦衣卫副千户朱骥,见过正使那颜。”

皮儿马黑麻说着一口极流利的中文,欢然笑道:“原来阁下就是朱千户,果然一表人才。来人,在我跟前为他单独设个几案,我要跟他好好说说话。”

朱骥一扫台下一众蒙古人正都望着自己,还有不少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哪敢贸然坐到众人之上去?只得拱手道:“那颜厚爱,小人愧不敢当。我大明奉孔孟礼教治国,礼仪秩序,断不能马虎。”

皮儿马黑麻笑道:“南朝之人果然是好礼数。”他端起桌上金盏,道,“本该是跟你对饮一碗的,只是敝教门有些规矩,只好以茶代酒。”

朱骥端起酒杯,道:“那颜请便。”二人对饮而尽。皮儿马黑麻忽然站起身,向堂上的乐工歌妓一挥手道:“你们都下去,我有话说!”

一时舞姬鱼贯而退,乐工也按弓止弦不发,在场的蒙古使者和明朝官员俱都看向皮儿马黑麻。皮儿马黑麻离开座位走到阶下,拉着朱骥的手走到堂中,用蒙语说了一通话,突然便拉着朱骥的手上扬,在座的蒙古使臣们尽皆欢呼不止。在场汉官多半不懂夷语,一旁通译忙传话道:“那颜是说,这一位便是领兵在阴山脚下大破七座连营的好汉朱骥。”

朱骥大愕,顿时想起今年年初的阴山之战来。底下却又汉人官员不解其事,只低声问马云道:“既然他们是打输了的,如何还那么高兴?”

马云还未答话,皮儿马黑麻却已大笑,用汉文道:“那颜有所不知,我们蒙古儿郎最重的便是能征惯战的好汉。当时朱千户带着五百骑兵便敢直闯我军大营,这份胆气可是数一数二啊!”他伸手一拍朱骥的背,道,“你腰间是不是中了一箭?”

朱骥点头道:“是。”他心中微微一动,方续道,“只不知是哪位英雄所射。”

皮儿马黑麻攥着他的手又是一扬,道:“那便是我们瓦剌的太师淮王也先那颜!太师说了,战场相见,自有敌我之分,若是承平之时,却当要结交你这位胆大包天的好汉!”

朱骥吃惊,下意识一摸腰间伤口,暗想这箭来势峻急,力道雄厚,确乎不是寻常□□手所发,却没料到竟然是也先本人所射。难道那日阴山之间,也先竟也亲临了不成?他正思虑万千,冷不防却听耳边皮儿马黑麻道:“朱千户,脱下衣衫,让儿郎们看看你的伤疤!”

朱骥微微变色,本来光看看伤疤倒没什么,只是自己在锦衣卫诏狱里呆了那么久,身上自然还有许多刑伤,这些却是不便给外邦使臣看的。他想了想便拱手深揖道:“汉人最重身体发肤,大庭广众之下裸裎相对,岂非不雅?”

皮儿马黑麻见他不肯解衣,也不好强求,便又笑道:“我家太师说了,若到得京城,定要好好问一问朱千户的下落。听闻当时朱千户只是一个小小百户,阁下如此神勇,却屈居低位,那不是叫天下英雄叹息遗憾么?”

这话颇有几分讥讽之意,朱骥早知这色目回回精明狡猾,今日虽说是要见自己,保不齐暗地里却是探到了什么,要出大明朝廷的丑。他轻轻挣开皮儿马黑麻的手,略一整衣衫,便道:“朱某之前戍守宣府独石,确实只是百户之职。皆因朱某武艺低微,智艺浅陋。大明军中能胜朱某之人,不知千万。朱某连挑七营,自然只能做个百户。若是冒滥高官,碰上那等能挑七十营、七百营之士,又该拿什么去封赏?”他微微一笑,道,“只可惜,这些人那颜自然是看不到了的。如今我大明偃武修文,和衷四海,外国来朝,这军队武士都是用来教训不逊之辈的,如贵邦这般心向华夏,朝贡依时的,哪里能以兵戎相见呢?”

皮儿马黑麻听罢大笑,眼中却多了几分暗恨。通译将这话译成蒙语说给在场的蒙古使臣听了,诸人也都只是干笑不语。皮儿马黑麻回身端起案上茶盏,道:“朱千户这话大妙,当得再喝一杯!”

朱骥也举起杯,二人一碰,清脆之声充斥大堂。此杯尽了,皮儿马黑麻又道:“如今朱千户却是升官了,却不知这官职,是不是还是托了我家太师的福啊!”

朱骥笑道:“那颜这话,却也算说着了。依朱某这些微末功劳,原也是当不得一个骁骑卫副千户的。只是兵部看重贵邦太师,怕朱某官职低微,有损贵邦颜面,才勉强升了朱某的官职,这样一来,便也能和正使大人同行了。”

皮儿马黑麻自负一国使臣,素来骄傲,如今朱骥却将自己拉到一个副千户的身份上,登时大为不喜。不过他也是多年来往两国间的人物,一时也不发作,又道:“我家太师临行前曾托付本使,要将一物转交给朱千户,也算是尽了我家太师一点仰慕之情。”

他拍拍手,立刻有蒙古侍者奉上来一个狭长的盒子。皮儿马黑麻打开送到朱骥面前,朱骥一看,却是一支纯金打造的羽箭,箭头带着长长的倒刺,箭杆上刻着狼头,正和当日射伤自己的箭一模一样。朱骥心中冷笑,知道这是瓦剌在羞辱自己是他们的手下败将,于是伸手端起金箭,略一端详,便道:“这箭可是送给那颜送给朱某的了?”

皮儿马黑麻捋着短短的络腮胡子,点头道:“不错。以后朱千户只要看到这支金箭,便会想起我家太师来,这不正好比我们汉蒙两家亲爱和睦,源远流长么?”

朱骥摇头道:“这箭朱某可不敢受。”他一指箭杆上的狼头图案道,“听闻这是蒙古黄金家族的图腾徽记,拥有这记号的人,当该流着大元皇族高贵的血液,朱某一介中原武夫,怎敢僭越!”

皮儿马黑麻脸色登时阴沉,原来这也先并非成吉思汗后裔,祖上绰罗斯部也无非是蒙古诸部之一,自元顺帝死在塞外后,草原诸部争立。他父亲脱欢渐渐脱颖而出,击败鞑靼阿鲁台,遂成为蒙古共主。只是他自忖身份低微,不足以号令群雄,便找来一个黄金家族的后代名叫脱脱不花的立为可汗,自己做太师操纵政权,到也先已是第二代。他在蒙古名为臣子,起居却自比汗王,然而此时朱骥戳破他的画皮,直斥他不过是僭越之人,皮儿马黑麻身为他的心腹,如何不怒?

眼见场面僵持,还是马云机灵,连忙从中说和道:“那颜,既然此箭有前元王室的徽记,我等臣下自然都不能私受。下官将转交大明天子,也算是贵邦太师贡上的一番心意了。”

皮儿马黑麻冷着脸勉强笑道:“正该如此。”可一时也无兴趣再和朱骥斗嘴,便回到座位上,挥手道:“再上歌舞,再上酒菜!”众人复又欢饮,一场风波这才算话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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