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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第二○章 宦迹(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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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于康接于琼英和朱骥入城,便安顿在家中,又请了大夫为朱骥复诊,一切收拾妥当已是下午。于康是于谦的义子,多年跟随在义父身边,与于琼英并不大熟识,举止说话间也甚是客气,倒是将她当做了主家小姐来看待。

于琼英说起想要四处看看父亲的居所,于康自是同意,便带着她在各处探看。一路走来,于琼英见这处宅院青墙黛瓦,甚是普通,比起自己在京城的宅院还要小些,心下一时恻然,低声道:“这房舍也太简陋了。”

于康道:“巡抚衙门后本有官邸,是一处四进连带花园的大院落。只是义父身边不过带着五六个家人,也住不了这样大的屋子,便辟为惠民药局,从后街开门。他自己便另外觅了现在的住所。”

于琼英听他如此说,便越发觉得这院子清冷僻静,不禁叹道:“若是祖父、祖母、母亲,还有哥哥都随他在此,他便也不用这般离群索居了。”

于康点头道:“小妹说的是。义父虽是两省的封疆大吏,若论起天伦之乐来,只怕还比不上寻常人家。若非任上事务繁重,每日不得喘息,我真不知他要如何才能……”说到这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推开了面前一处院落的门洞。

只见院内是个一进的院落,院子不大,地上铺着青砖,四面有抄手游廊环绕,乃是最常见的四合院,院中亦种松柏,东面凿出一个小池,种着一片荷花,此刻自是一片泛梗飘萍。于康引着于琼英走近荷塘,道:“义父是江南人,素来便爱花草。北方景物萧条,他思念故乡西湖景物,才特意凿了这片荷塘。只是移植来的荷花,前几年都不甚成活,后来他托人从晋祠的荷塘底下取来淤泥,这才种活了。”

于琼英听得入神,半晌才道:“我只道父亲铁石心肠,却不知道他也爱花。”

于康笑道:“红花绿草,谁人不爱?小妹未免也把义父想得太不近人情了。”

于琼英歉然一笑,没有接口。于康转身一指东西厢房,道:“这两边的房间,一边是招待客人的花厅,一边是藏书楼,都没什么好看的,你随我入正堂吧。”

二人入正堂,却见中间厅堂内高悬一图,苍松翠柏,长于巉岩之侧,不过略加点染,便有凌云之意。右边提着几行草书,笔走龙蛇,似有千钧之力。于琼英仰头细读,乃是一首歌行:“北风吹,吹我庭前柏树枝。树坚不怕风吹动,节操棱棱还自持。冰雪历尽心不移,况复阳和景渐宜。闲花野草上葳蕤,风吹柏树将何为!北风吹,能几时?”下面的落款,写的乃是“正统辛酉出都察院狱,冬归并州,见庭院松柏阴阴,走笔图之,作《北风吹》。”笔致清丽,乃是一笔江南人惯习的赵字②,却又内蕴劲峻,自有一股倔强之意。

于琼英默算时日,道:“辛酉是正统六年,不就是父亲被王振陷害下狱的那一年么?那一年春母亲旧疾本就发作得厉害,得知父亲下狱后,更是几乎……幸好有京中故旧,相为调护,父亲不过三月便平安出狱,母亲的病情才算稳定住了。”

于康点头道:“正是。”他甩甩头,道,“那时我也不过十四五岁,只能眼看着这一场祸事发生,却毫无法子相救。当时小妹你来信说夫人病情严重,义父接了信,便是日夜不能安寝,心中苦楚又无处发泄。他一日大醉后便写了奏疏,请自调京师,以山西左参政王来和河南右参政孙原贞代为两省巡抚。便是这封奏疏,被王振党羽抓住了把柄,以致被扣上‘怨望’的罪名,几乎下狱论死。”

“原来,如此……”于琼英只觉心间如石重压,一时难受之极。于康见她面色惨淡,皱眉道:“小妹莫非身子不适么?”

于琼英略略顺了顺气,支起身子来,摇头道:“无事。这些事,我从来都不知道,多谢兄长今日告诉我了。”

于康苦笑道:“这些事,他也不会对外人说,也就是我看在眼中,才知道些原委。”他转身带于琼英进了右稍间内。此处乃是于谦的书房,湘秩芸签,满壁皆是。于琼英随手拿了一本,见是宋人陈亮《龙川集》中的一卷,便又放回架上。探头却见壁间挂着一幅文天祥的小像,下有于谦亲题的赞语。琼英伸手触摸微微泛黄的画纸,低声念道:“难欺者心,可畏者天,宁正而毙,弗苟而全……这画我是从小见惯的。”她见里间边隔出一个小阁子,用白色纱幔遮住,不觉微怔。于康忙道:“小妹,这里面便是夫人的灵位。”

于琼英心头大震,几步上前掀其白纱入内,只见烛火荧荧,馨香浅浅,正中灵位上书着“亡妻钱塘于门董氏之位”。于琼英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悲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放声哭道:“娘,女儿不孝,前来拜祭了!”

于康叹息摇头,转身推出屋外,闭上屋门。一时风吹柏树,呜呜咽咽,如泣如诉,守在院中的仆婢也都不禁默默垂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屋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身白衣,长发披肩,双目红肿的于琼英才缓缓步出,向着于康一拜,道:“多谢兄长今日告诉我那些旧事。”

于康忙虚扶一下,左右有婢女将于琼英搀起。于康见她神情憔悴,脸上泪痕未干,却强作镇定,不觉更觉心酸,便道:“小妹回去歇息吧,千万别哭伤了身子。”

于琼英略略福身,带着婢女退下。于康便转身寻到客房,推门进去,便见朱骥已倚在床头看窗外的景色,便道:“兄台怎么起来了?”

朱骥回过头去,向他点了点头,笑道:“果然是你,你不记得我了么?”

于康不解,奇道:“什么?”

朱骥微笑道:“正统八年冬,我们在太行山里见过的。你的义父还为我奏过一曲琴。”

于康早已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此时被他一点,才渐渐回想起来,顿时叫道:“啊,你便是那个要去大同的书生!你……你怎么入了行伍?怎么又和我家小妹在一处?”

朱骥强笑道:“世事如棋,自然是一言难尽。我得于公收容,原该前去拜见他的。”

于康摇头道:“他一早就去回开封去啦,你先下可见不着他了。”

朱骥点了点头,却是斟酌一下话语,道:“按理,这话不该我和你说……”

于康精神一振,忙道:“朱兄请讲。”

朱骥迟疑片刻,才缓缓道:“公子毕竟和于公有父子之情,可否请他通融,将于姑娘留在身边?虽说巡抚不能携带家眷,但于姑娘多年和父亲阻隔两地,总是有亏于孝道,让他们父女好好相处,这才是正理。”

于康叹道:“你这话意思,我又何尝不懂?我自小家穷,被亲生父母遗弃,若不是义父搭救,早已饿死街头。这些年来我跟着他老人家东奔西走,半是子嗣,半是侍从,他的心思我哪里不明白?只是他一年到头扑在政务上,秋收春种,旱涝蝗蝻,每日里都有千万件事从手上过。说句实话,便是夫人和弟妹都跟在身边,他也未必有工夫加以照顾,更何况如今两地遥隔?只是我知道,义父他终究还是在乎的。夫人殁后,他夜夜不眠,只是默然垂泪,可白日里却还要强撑着做事,一点疲态都不肯露。只是这些境况,他不肯明说,我也不能劝解。我也盼妹妹能留下,毕竟父女连心,也能从旁照顾一二。”

朱骥听完这番话,心中也觉凄楚,低声道:“他这么自苦,值得么?多年外放,仕途不晋;夫妻远别,父女阻隔;虽有小惠,亦是无补大局。”

于康怅然道:“义父性子刚强,有时遇事不如意,也曾与我说过干脆辞官归隐,只是说来说去,终究是一番空谈。既然是他愿意做的,我们做子女的,也只好顺着。他能无悔,我亦能无怨。”

朱骥想说,只可惜琼英终究没有你这份豁达,她不过是个渴望父爱的孤寂少女,哪里懂得这许多大道理?然而这话终究不曾说出口。他点了点头,只低声道:“我只盼于姑娘也能够体谅你这一份心意。”他顿了顿,才道:“我瞧见你和她相处,你对她……太恭谨了。”

于康苦笑道:“我终究是个养子,她也不是我的亲妹妹,男女之嫌,仍是要守。”

朱骥知他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便道:“于姑娘要的,不是父亲、兄长,而是爹爹、哥哥。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还在父亲兄长身边撒娇使小性儿,她……太苦了。”

于康默然下来,良久才自嘲地一笑,道:“这些寻常的天伦之乐,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就是奢侈了。”他似是被自己这话触动了什么情肠,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只手忙脚乱地向朱骥行个礼,道声“兄台好自将养”,便慌不择路地逃了开去。朱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只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却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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