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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第一四章 长夜(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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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小镇,风尘客途,风霜世事。

入了大同西北的这一个叫做夏家屯的小镇,飞雪便越发密了。大约是受了寒,李惜儿忽然发起高烧来,一时竟有些烧得迷迷糊糊。朱骥明知后面的追兵不知何时回到,却也不敢带着李惜儿冒险赶路,只得停下来歇息,为她延医诊治。唯有江郁执意要走,朱骥虽然心中尴尬,却也要尽到礼仪,便送他一路往管道上去。

此时大雪未停,巴掌大的雪片在风中乱舞,沉沉夜色中迷蒙一片。朱骥默不作声地撑着伞,江郁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他身边,见朱骥只是沉默,只好没话找话道:“你说郭敬为什么要把惜儿还给你?”

朱骥闷闷道:“大概是想我们带着女眷,行动不快吧。何况惜儿一向身子强健,这回突然发烧,我总觉得古怪。”

江郁讪笑,道:“就算没带女眷,这么大的雪,也走不快呢。”他伸手接了几片雪花,故意打趣道:“都说‘未若柳絮因风起’比‘撒盐空中差可拟’高明得多,今日一见,却是差矣。大抵这南方的雪才像柳絮,这北地的雪却是像盐的。”

朱骥闻声停步,杳然望天,道:“这雪还算不得大。大同究竟仍算是内地,也不过是寻常的北地风景。若是西出朔漠,北抵阴山,才能见到真正的‘雪花大如席’。那时登楼远眺,只见苍天一白,高鸟绝踪,山径连绵,万壑纵横,才知人如蜉蝣,朝生暮死,沧海一粟,须弥芥子。”

江郁道:“朱兄说的是大同右卫?”

朱骥微笑道:“那虽是苦寒之地,但到底也有能穷尽天地的气势。”

江郁见他卓然而立,须眉皆白,长衣猎猎,英挺逼人,自有一股昂然的气势,心中砰然一动,转而怅然,暗想:“这般男儿,便是我见了也要倾倒,更何况是李惜儿?与他相比,我自是万万不如的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见深蓝的夜空中,东北方竟然一片通红,映着千万片雪花,烟雾缭绕,诡异莫测。江郁失声道:“这……这是怎么了,哪里起火了么?”

黑夜中,却见朱骥的身子僵了片刻,立刻丢掉雨伞,抬腿便往回冲。江郁也反应过来,忙跟着朱骥一路在后。眼见得火光越来越亮,阵阵灼热的烟灰扼得人呼吸不畅。二人一前一后狂奔,远远便看见火光燃起处正是那客栈。街道上,已有不少居民在围观,却并无人上前救火。官家的水龙队迟迟未到,唯有乡邻的住家正在拆除两侧的建筑,以防火势蔓延。

江郁奔到火场距几丈处,已被热浪逼得无法再进一步,看看四周并无朱骥身影,便放声大喊道:“朱兄,你在哪儿!”

话音才落,便见朱骥从火场中一跃而出,将已被烟火薰得昏迷的李惜儿放到江郁手上。江郁赶紧抓住他的手,问:“怎么好端端地突然着火了?”

朱骥不答,竟又返身冲进火宅。江郁惊得目瞪口呆,顾不得怀中的李惜儿,便冲上两步叫道:“你回来!别冒险!”只是火光冲天,哪里还看得到朱骥的影子?

江郁无法,只得看向怀中的李惜儿。冷风一吹,她已有些清醒过来,见抱着自己的竟然是江郁,便要挣扎下地。江郁连忙松手,李惜儿环顾四周不见朱骥,顿时慌乱起来,嘶声便叫道:“二哥!二哥!”

火场中劈啪声向作一片,间或有巨木倒下的闷响,早已将她的声音淹没。她满面惶急,全身颤抖,不知该如何是好。旁边有看热闹的人上前道:“姑娘,方才那个冲进火里去的人,是不是你二哥?”

李惜儿双目陡然定住,突然箕张双手紧紧抓住那人衣襟,尖声叫道:“你怎么不拦住他?”

那人吓了一跳,闪开几步,讷讷道:“我……我又不认识他……”

李惜儿双目失神,猛然推开那人便要往火场中冲去,却觉身后有人重重抱住她的腰,喝道:“你做什么,不要犯傻!”

李惜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江郁。她奋力欲挣,只是江郁抱得甚紧,她竟一时挣扎不脱。眼看面前的火越少越大,李惜儿双目中的泪水已滚滚而落。泪眼朦胧中,只看见江郁的手正箍在自己腰间,她想也不想,便抓起那条胳膊死命一咬。

鲜血涌出,江郁痛得连声惨呼,一甩手推开李惜儿。李惜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却觉浑身酸软,双手无论如何也撑不起自己的身子。她蓦然捶地大哭,嘶声道:“二哥,二哥!朱骥,朱骥!”她本就心中郁结,又被烟火热毒一逼,陡然间“哇”的一声呕出一大滩鲜血,染红了胸前一片。

江郁这才回过神来,忙欲过去将她扶起。却听围观的百姓突然齐声惊呼,便见一个黑影从火场中一跃而出,就地一滚,已到了江郁和李惜儿身边,一把抓起二人,喝道:“快走!”

江郁抬头一看,只见朱骥满面黧黑,衣衫破烂,双手和双臂上都已被烧焦。唯有背上鼓鼓囊囊,似乎背着个什么长大的东西。只是还未等他发问,便见李惜儿满面纵横地扑上去去抱住朱骥,哽咽抽噎起来。

朱骥一拍她的背脊,轻声道:“别哭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一手抄起李惜儿,一手拉住江郁,冲出人群,转眼没入黑暗。转过几条街,四周渐趋黑暗,朱骥终于支持不住,腿一软跪倒在地。江郁和李惜儿忙扶着他坐在墙根,就着远处零星的火光,便见他面部颈部全都被烧得斑斑驳驳,惨不忍睹。江郁吓得惊呼一声,便扭过头去不敢再看,李惜儿却只牢牢握住他的手,颤声道:“二哥,是郭敬的人来了,是不是?”

朱骥按住她的手,低声道:“郭敬的人大概以为我们还在里面,想放火烧死我们。”

李惜儿惊魂甫定,“哇”地一声扑倒在朱骥身上,大哭道:“那你又进火场里做什么?”

朱骥不说话,只是摩挲着从背上解下拿包袱来,塞到李惜儿手中,道:“打开!”

李惜儿怀抱包袱,顿时明白了一切,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便连哭声也慢慢止住了。她伸出灰白纤长的手指,想要打开布囊上系着的丝带,只是指尖颤抖,竟然许久不能解开。江郁见状,忙道:“我来!”

他三下两下打开布囊,里面的东西拿出放在地上,便见远处火光混合着雪色,映出这一张古朴素雅的七弦琴,上面铭着“水云”二字,正是那汪元量的遗物。方才被那大火一熏,琴身后侧已有些微焦瘢。江郁手抚琴身,叹息一声,道:“纵然这是值钱的古董,也不值得你如此拼命吧?”

朱骥挣扎着坐起,伸手轻轻挑起一根琴弦,那弦索之声却越发清劲坚韧,隐隐有龙吟凤唳之意。他点点头,点头道:“这当真便是焦桐了。”

江郁强笑着说了声“是”,却见坐在一旁的李惜儿面上竟然闪出几分冷笑。他心中没来由的一紧,赶紧问道:“李姑娘,你怎么了?”

“你不愿和我好,可是因为她?”李惜儿不答江郁的话,却只是一指那古琴,道,“真好,我都要羡慕煞了。我若死了,不知道会这般念着我的又是谁?”

朱骥侧过头避开她的双目,许久才道:“你这么想,那也好。我和影娘的事,是从未瞒过你的。”他沉默良久,方深深叹息,道:“少年情/事,恍然一梦,终是回不去的了。”

李惜儿望着朱骥,黝黑的眸子许久才移开,只低头默默将琴包裹好。四周寒风大盛,雪花纷扬,一片酷寒,忽听得北风中两声劲急的金铁破空之声呼啸而来,朱骥已是陡然变色,一把将李惜儿和江郁远远推开,喝道:“快避!”

江郁大吃一惊,顺势将李惜儿搂在怀里,远远避开四五丈。便见街道两侧的暗巷中已有两支羽箭凭空而至。朱骥不顾身带火伤,翻身跃起,已将一把防身用的匕首握在掌中,连格带削,将箭枝击开。黑暗中轻轻惊呼一声,已有两人接连跃出,一持双刀,一持铜锤,对着朱骥便急击而下。朱骥倒吸一口气,从嗓子里冲出一声怒吼,扬手挡开一击,翻身着地一滚,已摸着一根枯木,便是迎风陡得笔直,挑、刺、攒、札,翻滚而上,竟是走得铁枪的路子。

那两人未料到朱骥烧伤之下,还有如此悍勇,手上招式均是一滞。朱骥枪尖如影随形,招招不离二人胸前要害,前后纵跃,出手狠辣之极。那使双刀的全然是绿林道上的外门功夫,哪里是这般沙场相传的枪术的对手?渐渐便有些不支。那使铜锤的却是眼尖,已看见朱骥打斗间腿脚似有不便,便是得意大笑,只管挥锤往朱骥下盘打去。

远处江郁和李惜儿早已看得呆了,他二人均不懂武艺,却也瞧得出朱骥的下盘被那柄铜锤绞得有些踉跄。江郁心中惴惴,暗暗捏汗,却也不敢出声提醒,只怕引得二人向自己追杀而来。李惜儿却是挂念二哥,脱口便叫道:“欺负人腿脚不便,你们好不要脸!”

那二人闻声一凛,才知一旁有人观战,听声音还是个少女,对视一眼,便齐齐抛了朱骥循声而来。江郁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便扭头后退数步,忽觉臂弯里空空,才发现李惜儿并未一起退下。他这才慌神,忙复要上前将李惜儿扯过相避,只这一瞬失神,便听得场中有人一声惨呼,朱骥手起枪落,重重刺在那使铜锤之人的背心,那人身子晃了晃,便摔倒在地。

另一个使双刀的本就武艺略弱,见状不敢恋战,转身欲跑。这时一阵大风突起,卷起地上的碎雪,迷蒙了远近一片。江郁只被吹得直不起腰,忙抬手护在额前遮住了风。待到耳畔风声稍弱,他才支起头来看,只见茫茫大地一片暗白,唯有朱骥一人,独立而已。

风声凄清,便听李惜儿凄然喊道:“二哥!”

朱骥颤抖着身子,上前几步立定,低声道:“我在。”

江郁忽觉不是滋味,忙上前道:“朱兄,如今不是罗嗦的时候,指不定他们的后队也要追上来了,快走吧。”

朱骥点点头,道:“是要走,只是不能一路。那马车目标太大,是乘不了了。你带着惜儿一路,只管往人多的地方走,我来引开他们。”

江郁顿时明白朱骥的用意,一时塞然无语,李惜儿却猛然弯下腰,搂住朱骥的身子,道:“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路!”

朱骥咬咬牙,硬生生推开李惜儿,喝道:“不行,他们要抓的人是我。跟着我,就是死路一条!你一个弱女子,我带着你怎么赶路?你是定要拖累死我么?”

李惜儿腿一软,便跌坐在雪地里。白雪的光芒反射在她的脸上,白得宛如透明。她望着朱骥,突然笑道:“好,你要我走,我走便是。”

她突然抓住江郁的手,艰难站直,道:“江公子,我们走!”

江郁被她的小手一抓,全身便如被电击中一般,一时竟呆了。李惜儿面色森然,却严声道:“你还不走么?你想要拖累死我二哥?”

江郁这才回过神来,讷讷点头。二人走出数步,却听朱骥在身后叫道:“惜儿,回来!”

李惜儿蓦然停步,转过头来,一双空洞的眼睛中透出迷惘的光芒,低声道:“二哥,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我么?”

朱骥奋力站起身,将那张琴交给李惜儿,道:“拿去!以后要留要毁要卖,都由得你!”说罢转头,便往风雪深处行去。李惜儿手捧古琴,泪水顿时涌出,只是向着朱骥离去的地方嘶声唤道:“朱骥!朱骥!”江郁亦是看的心旌摇曳,不知从何处来的力量,展臂将李惜儿搂在怀中,用手遮住她的眼睛,叹道:“别看了……”

风雪弥漫,再也看不见有人行过的痕迹,地上被踏出的脚印也渐被落雪覆盖,远方的火焰仍在燃烧,血红和雪白两色纠结在一起,艳丽而酷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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