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1 / 1）
暑假结束，高三正式来临。
赵亮依旧潇洒，同从前没多大区别，穆婷婷却开始用功，每天除了吃饭时间，赵亮基本见不到她，他这才发现周围人都有了变化。即使大部分意志力不坚强，一下吃苦一下享受，但也从不放弃。他变得有些无聊，有些烦躁，于是出了问题。
跟人打群架，失手打残一个高二学生。对方家境贫寒，他是富二代，还未等他爸妈赶回来，事情已闹到了网上，想压也压不住，万幸他未满十八岁，还可以从轻发落。
高三学子消息闭塞，程约和顾南之还是在班会上知道的，班主任冷嘲热讽，说善恶有报，他爹妈白给他起了个好名字，赵亮赵亮，到照亮什么了？！
顾南之“蹭”一下站起来，招呼没打就跑出教室。讲台上口若悬河的老师被打断，不解地望向程约：“他怎么了？”
程约脸色可怖，站起来大声道：“老师，赵亮是我们的朋友，他是个很好的人。”说完也快速离开。
她先去穆婷婷班，婷婷果然不在。一边往楼下跑一边给顾南之打电话，他刚刚肯定先去赵亮班上确认消息了，相知相伴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只是傻瓜，程约泪眼模糊，我们都不愿意相信，可都不得不信。
电话被接起，程约忙问：“你在哪儿，我跟你一起去。”
顾南之“嗯”了声，说在校门口等她。
程约又抖着手拨穆婷婷的电话，脚下也飞快往校门口赶。
穆婷婷电话不通，顾南之说没关系、别害怕，他拉起她的手，拦了辆的士，往赵亮家赶。
赵亮家是三层的独栋别墅，很大很豪华，佣人认识顾南之，红着眼睛请他们进去。赵亮父母不在，佣人说这两天都在为赵亮奔走。
顾南之要下赵亮父亲的电话，先说自己是赵亮的好朋友，又说他爸在市中院工作，问方不方便见一面，他很担心赵亮。
赵亮的父母可能山穷水尽了，听到后没任何怀疑，连忙说马上赶回来。
赵父赵母说这件事舆论压力太大，他们想办法疏通了纸媒，可网上议论止不住。伤者腿部受到重创，会落下残疾，对方态度很强硬，他们恳求无果。律师说情况不容乐观，熟识的官员没一个肯帮忙。
赵母抹着眼泪，紧紧拉住顾南之的手：“孩子，阿姨求求你，一定让你爸爸替亮亮说说好话，审判长……公诉人……还有你爸爸……想要多少钱都行，真的都行。”
赵父拦住赵母的话，一脸歉意地跟顾南之说：“孩子你别上心，你阿姨着急说话不中听，但你父亲要能帮上忙，请一定求求他，亮亮是我们的命啊……”
顾南之满脸痛苦，咬牙道：“叔叔阿姨你们千万别这么说，赵亮是我的朋友，他的忙我一定尽力帮。”
赵父赵母忙道谢，他们如今对一个小辈也毕恭毕敬，显然已经接近崩溃，任何一根稻草都想抓住。
从赵家出来，顾南之谢绝他们派司机，手插在裤袋里慢慢步行，这片儿不好打车，他也不想赶紧回家，抿着嘴思考怎么跟父亲提这事儿。
程约跟在他身后，心里闷闷地疼，她既担心赵亮和穆婷婷，又担心他，从来都是精力充沛的阳光少年，此刻这样颓丧，让人看了就难过。
她把手小心翼翼地伸进他的口袋，慢慢握住他的拳头，有些艰难地开口，“别急，赵亮未满十八岁，还会有转机的。”她自己都觉得话语苍白，顾南之不说话，过了好久才停下脚步，放松拳头，把程约带汗的手紧握在手中。
程约见他看着自己，努力笑了笑，顾南之骂了句傻丫头，听得她差点哭出来。
“你跟你爸爸求情，会不会很为难？”她担忧地问。程约知道顾南之的爸爸是市中院的一把手，可这件事儿赵亮不占理，顾南之虽然在外面玩得野，家教其实很严，他若跟父亲说他的朋友打残人家一条腿，你看我份儿上从轻处理，保准儿得被他爸收拾。所有人都认为犯事儿的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所有人都看着，顾南之即便能让他爸相信赵亮是好孩子，也没法让其他人相信。
所以，顾南之如果向父亲开口，就是在为难生养他的老子，是不孝；可如果不尽自己的力量，他过不了自己这关，他跟赵亮从初中就是铁哥们，已经不是江湖义气的关系。
顾南之抬手抚程约的眉，他知道她很担心自己，即便现在举步维艰、焦头烂额，他也生出一丝的欣喜，他很欣慰这个时候有她陪在身边，也第一次确定他们俩是同呼吸的男女朋友。
“没关系的。”顾南之说，“我爸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好好跟他说，就算他不听我的，我也能多打听些□□。”他抬手看表，已经六点多了，想了想道，“我爸应该到家了，我想先回去见他，晚自习你一个人上。再走段路就能打到车，你记得吃了饭再去教室。”
程约不想他分心，忙点头答应。
两人分开后，程约没去教室，光明真大地翘了晚自习。她知道穆婷婷在校外的租处，直奔那里。
房东盘问了半天才放她上楼，这个楼上住了好多学生，都是不愿意在学校住宿，或者家长跟着来上学的。穆婷婷的房子在三楼最里面，程约路过无数扇门才走到地方。她敲了下门，没有动静。又敲了下，才弱弱传出一句“谁”。
程约心里一酸，轻声道：“婷婷是我，来给你送吃的了。”
门很快打开，屋子里充满了泡面味，穆婷婷头发有些油，精神倒还好，冲程约柔柔笑了下，“进来吧，有点乱。”
程约把粥和烧麦取出来，试探着问：“要不要再吃点儿。”她看着案板上的若干只泡面桶，不知道都是什么时候的。
穆婷婷笑着说当然吃，三两下就把程约带来的东西全部吃光。程约皱眉，婷婷看起来正常，可吃东西的速度和食量都有些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程约才开口：“你见过他了吗？”
“没有，现在不让见，都是律师谈的。”
“那……你……想哭的话就哭吧，我陪着你。”
穆婷婷笑了声，“程约你别逗了，顾南之怎么受得了你，连安慰人都不会。”
程约抿抿嘴，不知道怎么接话。倒是穆婷婷很快问：“你见过他父母了吗？”程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点头道：“刚刚才见过，他们状态很不好，一直在为赵亮奔走，但效果甚微。”
穆婷婷有些奇怪地笑了下，“亲生儿子出事儿，他们要能好才算怪事。平常老不着家，这下知道回来了，还有用么？”话锋一转，又道，“程约你发现没，他妈手上的钻戒有一枚硬币那么大，虽然是碎钻拼起来的，可也美翻了。”
程约垂眸，伸手握住她比划的手，“婷婷你别这样，你心里难过说出来。”
穆婷婷惊讶地问：“我怎么了？程约你以为我疯了吗，没有，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内心想法。”
她用另一只手一下下梳自己的长发，眼神飘的很远，“程约你不知道吧，我爸在我小时候就跑了，说是出去打工，可一走再没回来。我妈每天守着摊子打葱油饼，一步一步把我从县里供到市里，她希望我出人头地，我却不争气，虽然进了重点高中，但成绩只是扫尾的。我多羡慕你啊，家境优渥、名列前茅，呵呵，我就不行。”
“顾南之，你，你们都是天之骄子，吃个饭都是俏江南，点菜从来不看价格吧？星巴克的咖啡随便喝，我连肯德基里的都觉得贵。唧唧歪歪、欲拒还迎，顾南之追你追得全班女生都嫉妒，好在我是你同桌，换座位也能换出宝藏，赵亮就是活生生的纯金灯塔，你不知道，前儿我在公安局等他爸妈，两人一个开奔驰、一个开宾利，气派得警察都啧啧直叹。”
穆婷婷乜了程约一眼，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今天才认识我，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要脸？程约，我跟你不一样，我缺钱所以我关注钱。知道我为什么租房住么？学校住宿费一年比这儿贵两百。”
“程约你不知道吧，赵亮对我是挺好，可他眼神老在你身上，我问他他还说我无理取闹，我闹了吗？我敢闹吗？我多害怕他不要我啊。他只当是高中生谈恋爱，可我总想着要一辈子赖着他，这么好的资源没道理放手啊。”
穆婷婷一句又一句，像是怕程约插话一样，根本停不下来，她一时冷笑一时微笑，低头见程约的手仍旧覆在她手上，呵呵道：“你怎么还不收手，等着打我一巴掌呢？”
程约见她终于肯停下，整理了下思路开口：“我不会打你，因为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至于你说的那些话，我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准备等晚上回去再好好琢磨，但是我现在的感觉是：你的确欠揍。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眼圈泛青、头发油腻，你不上课，你这样贬低自己，你对得起你妈还是对得起赵亮？我不放手，是因为我们两年多的感情，不是装出来的，我们第一次给我过生日，你送我的蓝胖蛋糕，那么精致那么好吃，一定很贵吧？你若是自私狭隘、唯利是图的人，会舍得给我买那款蛋糕？连顾南之都是因为你才知道我喜欢哆啦Ａ梦的。婷婷，赵亮还在里面，前途未卜，你这样放弃自己，说你是因为钱才跟他在一起的，有一点意义么？”
穆婷婷从程约说完第一句话就开始流泪，她把自己逼得太狠了，她很害怕，她很担心。前天得知消息跑到公安局，一个小丫头能翻起什么浪，人家连搭理都没搭理她，赵亮父母赶来，以为儿子是为她打的架，赵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差点动起手。她这几天夜夜做梦，梦见赵亮在监狱里被人欺负，梦见法院要枪毙赵亮，梦见赵亮骂她是贪图富贵的骗子。
她承认，她知道赵亮有钱后，高兴了好一阵子，可几年的相处才是她想跟他一辈子的原因。
穆婷婷抱着程约嗷嗷地哭，发泄了一通后，保证她明天去学校。程约放下心，替她烧上一壶水，等她洗完头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