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你什么都做不了(1 / 1)
清晨的阳光穿透浓雾,从层层叠叠的树叶摇曳中照射进来,落在棕色的木质地板上。泠伊人只觉得眼皮轻薄,满目皆是白亮亮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无法察觉。
她几乎是一跃而起,头脑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差点跌在地上,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窗户打开,凉风自来,却让她徒生恐惧。她记起来,昨晚自己是为方绮绿买冰淇淋来着,还没走到小卖部,眼前一黑就没了反应。
心突突跳动,用手摁着还不能平复心绪,她四处走动了一下,目前自己所在的位置在四楼,房间挺大,是个套间,厕所浴室、健身器材一应俱全,餐桌上还摆放着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可见在不久前还有人进来过。
收起心中隐隐的恐惧,她开始坐在沙发上等待,一直到中午,开门声响起,进来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手上端着饭菜,她穿的是寻常的连衣裙,看起来不像是女仆,更不像是主人,泠伊人心里思索着,却听年轻女子对她说:“吃饭吧,要是饿着你我吃不了兜着走。”声音冷淡,似乎对于她的存在并不好奇,更不想了解。
“等一下!”泠伊人叫住了她。
年轻女子转过身,带着几丝愠怒,极不情愿嘟着嘴:“有什么事?你该不会觉得饭菜里有毒吧?我们这又不是拍电视剧,谁有那个心思对付你!”
泠伊人朝她走近,拿起筷子在饭菜上翻了翻,随手一掷,将筷子扔进了垃圾篮里,“你想多了,就是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不是?何况你这里伙食这么差,看着都没有吃的欲望。”
重重哼了一声,年轻女子不甘地跺了跺脚,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死死瞪着泠伊人:“爱吃不吃,我才不管你,你不过是皮相好罢了,不出几天她就腻了。”
泠伊人抓住她口中的那个“她”不松口:“把我抓过来的是林一方吧?”往餐桌上一挨,半个屁股抵在餐桌上,“我还想我这是得罪了谁呢,呵!”
女子不屑地别过脸,不置可否,“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先前的生日宴你可是让她好等,她那个人,得不到的就要抢,抢不到的就毁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得不到的就要抢,抢不到的就要毁了?泠伊人在心里冷哼一声,她要的起毁得动吗?!
方绮绿心力交瘁,汤博古的话犹在耳边,使得她止不住的落泪,如果不是她催促着她去买冰淇淋,如果自己跟她在一起,至少现在还能跟她在一块,就算是死也有勇气。
汤博古和犹豫找到方绮绿的时候,看到她像一缕游魂一样站在路边,见到他们时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低声嘤嘤哭泣,直到上了车,才开口说道:“她不见了...”反反复复,都是那三个字,好像是自己心爱的宝贝因自己的失误丢失了,心里满满都是愧疚和心痛。
三个人没有再休息,汤博古利用自己以前积下的人脉,终于在早上九点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泠伊人是被林一方带走的。
方绮绿稍稍松了口气,如果是林一方将泠伊人带走的,那伊人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可心里还是坠了块巨石,林一方对于泠伊人的迷恋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轻,打从上次泠伊人失约生日宴,林一方就没有再出现,或许就是为这一次绑架筹谋。
“我知道伊人是什么性子,如果硬碰硬,她一个女孩子估计占不了什么好处。”方绮绿将她的忧虑说了出来。
汤博古笑了笑:“可人家林一方也是女的呀!”话一说出口就遭来犹豫的一记眼刀: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方绮绿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语,早上知道伊人是被谁带走的以后,汤博古面带难色地告诉她:“我在道上混过,可已经是过去式,现在在道上混得风生水起的正是林家,她们家是靠军火生意起家的,家底丰厚,林一方又是独女,林家的人自然对她宠爱有加,单说她喜欢女人这一点,她家人是知道的,只是管不着,而她又是个笑面虎,本事不大,可心里盘算的东西多,早几年为了和一个女人和澳门一个富商的孙子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她抱得美人归,可玩了一个多月又腻了,混久了,她得罪的人也不少,可寻仇的却不多,这里面的因果关系你想想就知道...”
方绮绿脑子轰的一下,像是一栋高楼轰然坍塌一般,只是睁圆了眼睛,愣愣地问:“那伊人是不是回不来了...”
汤博古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皱紧了眉头:“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泠伊人没有动桌上的饭菜,刚醒过来的时候,她心里第一反应是方绮绿是否安全,从年轻女子的语气中,她可以准确地判断,林一方只把她带了过来,而方绮绿,那个女人肯定很害怕很伤心吧,一想到这里,泠伊人就觉得心抽痛起来。
到了晚上,晚饭是林一方亲自送上来的,开口第一句就是为自己的强盗行为洗白:上次生日宴你没来,我太想你了,就请你过来做客几天。”
泠伊人冷笑:“做客?你见过有人到监狱里做客的?”
林一方朝她笑笑,自顾自将饭菜摆好,三菜一汤,两碗饭,两双筷子,齐齐摆在桌上,乍看像是清明祭奠先祖的阵仗,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不是没伤害你的方老师吗?”
心中一紧,泠伊人狠狠瞪着她:“你还想伤害她,你配么?”走到餐桌旁,指尖餐布下一挑,桌上所有的物品悉数落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林一方,你倒是挺会蹬鼻子上眼,你说你喜欢我,说想和我过平淡日子,可你有想过,你配么?”最后三个字她是咬牙说出来的,每发一个字节的音仿佛牙齿尖利划过刀剑,字字诛心。
站在她对面的人先是微微一皱眉,继而是击掌轻笑,像是看待自己怀里紧紧拥护的宝贝一样,眼神中带着满满的宠溺:“你要怎么说随你,我配不配的上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早做了打算,只有你亲口答应和我在一起,我才会还你自由,否则,连你那方老师的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证。”
落了一地的饭菜始终没有人进来收拾,林一方也没有再进过这间房间,只是三餐照常,外加鲜花装饰,千万礼物镶嵌。
房门紧闭,她渐渐开始看着窗外发呆。好久以前,她也是这样,定定看着窗外,总觉得心里空缺了一个角,那个时候徐梦夏刚去世,而方绮绿还没有出现,在长长久久、深不见底的岁月里,她望着窗外的树叶被春风吹绿,被秋风席卷而去,家乡不下雪,她就常幻想白雪挂满枝头的样子,因为冬天来了,夏天还会远吗?那时她坚信徐梦夏还会回来,却最终等不到她,却等来了方绮绿。
因为方绮绿就是她的春天,是她新生命的开始,如果没有她,自己早就心死了吧,想到这里,泠伊人抿唇苦笑,她和她的方老师苦尽甘来,只差相守到老,如今自己不在她身边,估计她只能终日以泪洗面,不知所措吧。
方绮绿提着自己的行李袋住进了安宇翔的公寓,衣物很少,偌大的衣柜在面前就像高山一样具有压迫感,安宇翔是不住这套房子的,却安排了一个英国管家在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守着,估摸着是金屋藏娇之用。
管家给她准备了一杯咖啡,她喝了一口,觉得堪比黄连,房子在三十三楼的位置,俯瞰夜景之璀璨,好似银河系就横亘在自己眼底,流动的灯光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而她的眼角已经湿润,她和泠伊人,不知什么时候能这样看一次夜景...
想起中午的时候,汤博古无奈地叹气:“人家总不能黑吃黑,我一个朋友就想帮我打听一下,结果林一方二话不说差点把他叫去打听的人的腿打断了,你说说,这个笑面虎...”
笑面虎,印象中的林一方虽是一副雌雄莫辩的打扮,笑容长挂嘴边的模样,却没想到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想起泠伊人就在她的掌控之下,不知有没有发生冲突,有没有受伤?
方绮绿简直无法想象,已经整整三天了,一直无法得到泠伊人所在的方位,而汤博古为了泠伊人,应经把人脉耗尽了,既然都是道上的人,就没有不忌惮林家的,既要卖汤博古一个面子,又不能得罪林一方,这笔两边不讨好的买卖,有的人半冷不热,有的人避之不及...
无奈,方绮绿找到了安宇翔。
安宇翔听到这个消息时眉头一皱,却不是很惊讶,只是要求方绮绿搬到他的房子住,方绮绿心里还想拒绝,她一心希望能在家里好好等泠伊人回来,希望自己是第一个见到她的人,却无法否认自己的无能。
“她这个人,不吃硬只吃软,如果姓林的用强,她是绝不肯罢休的。”将手上的烟掐灭,安宇翔幽幽说道。
就是这样一句话,让方绮绿辗转安眠,噩梦不断,醒来时不免痛哭一阵,抹干眼泪,不管当时是凌晨几点,颤抖着手给安宇翔去了一通电话。
电话被很快接听,那头的男人声音沉静:“方小姐有什么事吗?”
方绮绿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恐惧与不安,揪着胸口的衣服咬牙道:“安先生,只要她能回来...只要你能让她平安回来,让我怎么做都可以...”
安宇翔沉默了几秒,和桌子对面的三个男人对视了一眼,淡淡说道:“你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好好睡个觉...”
泠伊人还是少少的吃了点东西,只是面上看不出来。林一方从外面赶回来时,她已经通过浇冷水成功发烧了。
林一方一脸的愧疚,安排医生给她看病,末了还亲自给她倒水喂药,只是病榻上的人不领情,嘴都不肯张一下。
“你这是....”看着她一脸苍白的模样,心里不知是该心疼好,还是生气好,刚刚接到家里老头子的电话,不由分说就批了她一顿,让她别做不该做的事,闯的祸大了,到时候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她在心里疑惑,难不成这件事让老头子知道了?是谁有这个能耐?
拍了拍脑袋,看到床上的人已经睡去,只是睡得不安稳,还在轻声呓语,凑过去一听,原来是:绮绿...
她脸色一变,不知在想些什么,鬼使神差的就想凑上去堵住她的嘴,娇嫩如同花瓣一般的唇,咬上去会不会和棉花糖一样香甜绵软?
“你想干什么?”
林一方立即弹开身子,摸摸脑袋,极其尴尬地对她笑:“没...没...我就是想看看你烧退一点了没有?”
床上的人冷冷地哼了一声,极是不屑地扫了她一眼:“有贼心没贼胆...”
“我倒是有这个胆啊,就怕你不同意!”林一方挠挠后脑勺,朝她嘿嘿笑。
眯了眯眼,泠伊人由着她为自己掖被子,嗓子有些不适,轻咳了一声,问她:“你真打算好要这么关我一辈子?”
“也不是关,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让你出去的。”她朗声答道,自然而然地在她身旁坐下。
“什么叫合适的时候?”
林一方笑了,凭空打了个响指,“就是你下定决心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
白日做梦!
泠伊人白了她一眼,“我倒是可以考虑和你勉勉强强过日子,可你就不一定能跟我凑活着过日子了。”她幽幽说道。
林一方好奇:“为什么?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你能做下面那个?”泠伊人睨了她一眼。
林一方倒没有害羞,只是有些惊讶:“这个...这种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论...”
泠伊人冷冷一笑,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她,“所以说,你还是好好考虑一番,等哪天你能在我面前脱光了,乖乖躺在床上,再来和我说什么一生一世吧。”
林一方一走,她再次爬起身,冷水浇身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在郊区,夜晚气温较低,冷水落下来犹如置身在冰块里,全身麻木。
“呀,好像烧得更严重了。”年轻女子拿起体温计一看,喃喃说道。
这栋房子比较隐蔽,大概为了保密,家庭医生也不能在这里住下,这几天,泠伊人能见到的只有林一方,还有那个嘴上不饶人的年轻女子,就连开了窗也见不到任何一个男人在院子外走过。
林一方也凑上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再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一把,对比过后不得不承认:“是,比昨晚温度高。”给泠伊人拉上被子,咬了咬牙:“什么狗屁江湖郎中,一个两个都不顶用。”
她说这话的时候,年轻女子正在她身后摆放早餐,极是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医生都来过好几轮了,怕是用药不对,倒不如你多带几个人,跟她到医院看看,别出了什么事你自己后悔都来不及。”
泠伊人抬眼看向她,两眼朦胧,也没仔细看到她说话的神情,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沉默了许久,林一方开口:“好,一会儿我让人过来接我们。”
关上门的一瞬间,年轻女子叹了一口气,对林一方说:“你放心,她病成这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就是给她十条腿她都跑不动。”
上车前,林一方到前面的车叮嘱了几句,年轻女子给她递过来一瓶温水,撅起嘴哼了一声:“最好你死在外面别回来了,你嘴巴刁,连我这个五星级大厨的水平都看不上,是林一方眼瞎才看上你这么一个冷面冷心的贱女人!”
泠伊人却没有生气,嘴角一勾,朝她无力地笑了笑,年轻女子白了她一眼,却见她颈间一动,发出沙哑一声:“谢谢你...小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