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1 / 1）
第四十三章
我这边正自怜自哀着，粟玥却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语气异常的诚恳，“娘娘，奴婢不求您原谅，但是奴婢已然是个弃子了，请娘娘三思！”
躺在塌上的我终于重新审视了一番我面前的粟玥，粟玥从来长得都不坏，标准的瓜子脸，美人尖，柳叶弯眉，朱唇贝齿。小小的一收拾，也是可以跻身美人这一类的，我曾经还想过把她给禹衍纳妾，现在回想起来，我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把细作送给太子殿下做枕边人，想想都是醉了。平心而论，知道了一切的我并不讨厌粟玥，相反的，我甚至有点可怜她，这样俏的一张脸蛋，毁在了卑微的身份当中。
伤心吗？也许是有的吧，她骗我这样久，我自然伤心，但是她也是身不由己，这也不能全怪她。这样自我安慰了许久，我才觉得冰冷冷的手脚渐渐回暖。她有这份心，我当然感动，她带着细作的身份有这份心，我依然感动，只是这一次，我语气中有一点点生分的含义，“除了这个办法，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总会有的，不一定非得要一条人命不是？我问过禹衍这个问题，他只是沉默，换做了粟玥，她却迟疑的摇了摇头，抬头看着我，“再没有了，娘娘做决定吧。”
这个傻姑娘，把生死之权都交到我手里。我有点想哭，但是看着她的脸却又哭不出来，只觉得一股酸涩的感觉堵在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难受极了，“是你自己想的这个办法吗？”
粟玥摇头，有点不好意思道，“奴婢没有那么聪明，是太子殿下想出来的。”
我原只是想转移话题随口一问，但她的答案让我又是一惊。太子殿下？第一个跟我说这件事的就是禹衍，难道是禹衍去找的粟玥？我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全了，“哪个……太子殿下？”
跪在地上跪的认认真真的粟玥似乎有点诧异我会这么问，顿了一下才奇怪的道，“鎏纪的太子殿下。”
我哥哥？果然聪明的人都会想到一起吗？得到粟玥准确的回答，我松了一口气，我哥哥啊，原来和禹衍都是一类人，都是为了我可以牺牲别人的人。这样想想，觉得我是不是蛮讨厌的，总是给别人带来麻烦。我睁着眼看着床顶，雕花大床的床顶雕的是百花齐放图，东宫主母的房间，自然不能马虎。
现在要怎么办呢？送粟玥出去？我能做这个冷血的人吗？可是不送，我就会成为替死鬼，让恒王和恒王妃坐享其成。我能吗？
我只犹豫了一会儿，粟玥却出声极其快的从袖口掏出一张纸，恭敬的递给我，“娘娘，供词已经写好，奴婢愿意救您。”
我没有看那张纸，只是固执的重复，“我再想想。”
我再想想，跟给禹衍的是一样的答案。可是我知道，再想多久我都不会想通，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但是那是粟玥啊，粟玥她不是物品，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和我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你要我亲手送她去死，我怎么做得到？
怪不得我一辈子只能当女子，妇人之仁。……不对，说的好像我还想当男子一样。
我只想了一个晚上。粟玥再一次没有顾我的感受，替我做了决定。
这次不是晚上，而是明晃晃的大白天。休养了几天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脑袋不是那么疼了，虽然还没好全，但是下地走路什么的不在话下。我的伤好了，有人坐不住了，又去我公公那里参了一本，也不晓得说了什么，我公公一个不高兴，派了恒王来东宫，名义上是来看我，但暗地里，其实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落马了，东宫受到牵连，恒王府那两位得意了，穿的极其隆重，色彩也极其丰富的来看我，脸上挤得笑容比花还大。当然只限于打开圣旨之前，当恒王打开圣旨的那一瞬，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了。圣旨写的什么呢，大概就是朕听闻太子妃此事，朕很伤心，皇家私事，为了其隐蔽处理，朕将此事交给恒王处理，朕心甚痛。
派个旨还要假装我们关系有多好一样，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会以为我们公媳关系处理的这么好，东宫有前途啊。但是知道真相的我只有眼泪掉下来。
黑脸的不止我，还有禹衍。我都忍不住感叹果然是人老了，这不是下禹衍面子吗，有罪的是我，别顺带着牵连了禹衍，那我罪过可大了好吗？这一家子真是好不团结啊！东宫有难，李贤淑也不装病了，收拾了一番悄悄的坐在角落里，只是围观这场面。谁让出事的是我呢？
身为太子，禹衍自然坐在主位，他只是沉默，并不开口说话。他不说话，其他人哪敢出声，唯一一个敢的，便只有在我公公那里最近得了便宜的恒王了。他尴尬的开口，“皇兄，你看这……？”
禹衍身上有一股子气场，这直接形成了一种压迫感，搞得全场的气氛都很沉重。恒王硬着头皮继续道，“……皇兄，你看……”
话才说到一半，禹衍抬头了。我正低着头，察觉到他不经意瞟过来的视线，悄悄抬头去看他。他抿着唇，表情很严肃。我不知所措的捏了捏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办。
禹衍微张了张唇，似乎是要开口说话。恒王用惊喜的眼光看着他，正期待他说些什么，却只听见一个声音抢白了禹衍未来得及开口的话，“恒王殿下，一切都是奴婢做的，要带便带走奴婢吧，不关太子妃娘娘的事。”
这声音源自于我的身后，我听了十几年，不能再熟悉。我几乎是机械的转头，却只看见穿着嫩橙色衣服的粟玥对我似乎极快的笑了下，却又转瞬即逝，让我以为我出了幻觉。
她迈开脚步，慢慢走到大厅中央，面对着禹衍跪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我估计恒王没想到这一出，问话都不利索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贱名粟玥。”
听到粟玥两个字的时候，我终于回魂了。当即便站起来要反驳，粟玥眼尖看见我的动作，立刻转了个身，面对着我磕了个头，“娘娘，奴婢知道是奴婢的错！求娘娘饶恕奴婢！求娘娘不要生气！”
反应多快啊，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说什么好像都没用了，她这样不顾一切的放手一搏，我要说什么？当着恒王的面，我又能说什么？恒王诧异的看我一眼，又听了粟玥的话，知道我是在生气，轻咳了两声才又问，“你是什么身份？”
粟玥似乎知道他还会问很多，直接递了她的供词。恒王狐疑的接过，细细的看了一遍，再抬起头来时有了些不甘心的意味，“你是太子妃娘娘的陪嫁？”
“是。”
“本王问你，你为何栽赃嫁祸太子妃？”
粟玥跪在地上，神情出现一丝悲凉，说的好逼真，“奴婢是别国的细作，是以要挑东宫下手。”
我觉得恒王应该挺赞同粟玥的说法，他的下颔几不可微的点了点，仔细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妥，很快便又问，“那为何又要自首？”
“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实在不忍心……”说到这里，粟玥竟然“嘤嘤”的哭了起来。
早前说了，恒王是个好色胚子，来者不拒的那种。此刻粟玥梨花带雨的一哭，恒王顿时坐不住了，显得有点急，“你先别哭……”
听见恒王这话，禹衍“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恒王这才有所收敛，平复了下急躁的表情，“既是如此，便是我们错怪了太子妃娘娘？”
我整个人呆滞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恒王见我没话说，颇为不甘心的看了一眼禹衍，似乎是知道嫁祸没用了，他也没料到，半路跑出个程咬金。
我也没有料到。
后面他们断断续续的又问了一些问题，粟玥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说谎的迹象，不卑不亢的对答如流。我瘫坐在椅子上，真的觉得耳畔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唇，却又不能开口说话，我一开口，恒王定然不会放过我，不刨根问底不罢休，更饶不了粟玥，那么粟玥的苦心便白费了。我不能开口。
只是当恒王吩咐人眼睁睁从我眼前带走粟玥的时候，我看着她姣好的面容，突然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