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 42 章(1 / 1)
第四十二章
被雷劈过的感觉大抵就是如此吧?这道雷好不巧,劈的是我的脑袋,我只觉得我那缠着一层层绷带的脑袋又炸开了,这次炸的我全身都动弹不了了。
粟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自己是只鸡还非得赶着给黄鼠狼拜年吗?我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抬眼看向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衣服,腰带处还挂着出入东宫的禁牌。我愣是当做她在和我讲笑话,“你别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我以为粟玥会说“我就是在逗你笑”之类的话,但是她没有,她的表情好像是在说一件多么神圣的事一样,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冲动,“娘娘,奴婢没有跟您开玩笑,奴婢事认真的。”
她表情很认真,语气更认真,我却只当她在说笑话,“不好笑,你装的一点都不像。”
见我还是没有认真的迹象,粟玥急了,似乎想伸手来掐我,但是又看到我的脑袋,却又放下了手,只是没好气的道,“娘娘,装傻是没用的。奴婢心意已决。”
她是认真的。意识到这一点,我简直都想为她竖个大拇指,说不定我再冷血一点,等她为了我送死之后,给她立个忠心护主牌坊,展现一下她的形象。但是我是不会让她这么做的。我也表示我很认真,我很清醒,我没有装傻,“好的,我不装傻,我也告诉你,不可能。”
在我的印象里,粟玥是不可能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忤逆我的。她的脑袋里向来只装着不知道是谁教她的,主子的命令不能违抗,主子的话不能反驳这一套套。但是今天,站在我面前的粟玥却告诉我,带着像唠家常一样的平静,“娘娘,您被禁足的这几天,奴婢急的没有办法,找了探子快马加鞭回了一趟鎏纪,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意思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奴婢想想也是,是而做了这个决定。请娘娘饶恕奴婢不能再服侍之罪。”
她说了这么多,我却只抓到一个重点,“你骗谁呢?鎏纪离旭禹这么远,跑马也不可能这么快。”
这才几天啊,怎么会那么快呢?明显就是唬我的。可是我却没想到,我是深深的忽略了一个问题,我还昏睡了三天。粟玥并没有与我过嘴皮子的争执,而是淡定的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张类似于宣纸的东西。我一惊,下意识的往周围看去,却发现除了我与粟玥,房间里再无第三人。我觉得我的头很痛,因为我眼睁睁的看着粟玥的手越来越近,鉴于我躺在床上,她甚至体贴的替我展开来递到我的眼前方便我看清上面的字。
字很短,只有几个——
遇险则弃。
有点深奥,我看不懂,微微转了转视线去看纸背后的粟玥,她的表情很平静,还有我熟悉的笑容,可是我却觉得我们玩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了解过她。她说,“娘娘,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如果遇到危险,奴婢就是那颗弃子。”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发现我不是没有了解她,而是她可能一直都没有以真面目示我。她在我面前装的与我一样没心没肺,可是她却能想到事发后第一个求的不是禹衍,而是找探子回鎏纪找我母后和哥哥商议,我哥哥模棱两可的一说,没上过学堂的她却比我更清楚是什么意思。我的身边有探子,我哥哥没有告诉我,她却知道,也可以随时联系上,这种默契,不是一朝一夕培养的出来的。还有上次,东珠的事情,我明明记得我母后只告诉我了我,她却也知道......只有两个可能,一,她是细作,二,她是鎏纪的细作。
我盯着她,这次完全是以陌生人的眼神盯着她了。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的,有什么我就直说了,“你......是鎏纪的细作吗?”
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粟玥的表情僵了僵,她几乎是下意识反驳道,“不是.......”
她闪躲的眼神更加证实了我心里的猜想,这次我终于没有第一次的试探了,而是用肯定的语气道,“你是。”
“不......”
“别骗我,我了解你。”虽然并不是彻骨彻底的了解,但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说起来,我了解粟玥的性格,倒是真的。就是因为了解,才难过。我们是如此情谊深厚的好朋友,嫁来旭禹之后,我更是把她当作我的好姐妹来对待。可是这算什么呢?我人在旭禹,嫁的夫君也在旭禹,理论上来说,我们鎏纪和旭禹是盟国,我也是半个旭禹的人,可是粟玥,却成了鎏纪的细作。细作是什么?她是不是随时将旭禹皇室的消息交给鎏纪,一有风吹草动便迫不及待的飞鸽传书?
我觉得我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我几乎是恳求的问她,“你告诉我,你是在......打探旭禹的消息吗?”
打探,将皇室的消息报告给我哥哥或是我父皇,这不就成了窝里斗?粟玥抿了抿唇,似乎觉得已经没有瞒着我的必要了,才幽幽开口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是。”
她是。得到了她的确切答案,我觉得我已经不能用被雷劈了来形容我的白哦情,而是全身上下从脚趾开始一直窜上额头的无力感,“你......这么久,其实打探了不少旭禹的消息?”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反而用残酷的现实告诉我最后一个炸弹,“娘娘,鎏纪,也有旭禹的细作。”
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我反而不惊讶了。我早该想到的,鎏纪有,旭禹为什么不可以有?我心中刚刚才冒起来的对禹衍的愧疚顿时消散了一点点只是刚消散下去,我闹钟立刻升起一股深深的恐惧感。她是细作......旭禹的军方秘密被泄漏......不会真的是她干的吧?我瞪大了眼睛,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有点麻木的问她,“这次的事情......是你吗?”
听到我这么问,粟玥却极其正义的摇头,认真的告诉我,“娘娘,真的不是我,虽然奴婢是细作,但是奴婢只做对鎏纪有益的事情,不会害您。”
哦,看我这脑袋,被接连的消息炸傻了。怎么可能的事呢,这次受害的可是我啊。我沉默一会儿,继续问她,“你都汇报了什么给母后?”
粟玥也沉默一会儿,抬眼看了看我,眼神和从前一样清澈,“......如果有关乎国家的大事,奴婢会留意太子殿下的动作,然后将动静带回鎏纪。”
原来这就是细作的主要任务。“是父皇让你这么做的吗?”
肯定就是我父皇无疑了,除了他没人在意旭禹的国家大事。但是出乎我意料的,粟玥却摇了摇头,“不是。”迟疑了一会儿,她咬了咬下唇,似乎鼓起勇气道,“其实从奴婢送到您身边的那一刻,奴婢就是细作了。”
我已经麻木了,完全不知道我是怎么说下去的,“你从小就是吗?”
“因为知道,总有一天,您会和亲,不管哪一个国家,都得有我们自己的人。”
我忍不住想笑,“你怎么知道我会和亲?”
“皇上说过。”
这回我直接笑出来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父皇从小就抱着将我送去别国的心思?不管哪个国家都可以?”
原来是我幸运,是禹衍赶巧,刚好下了聘礼,我才嫁到旭禹的。如果没有这个赶巧,我嫁到哪个国家,原来都是有可能的。
我父皇很疼我,我现在的性格完全是他宠爱着养成的。他从来不会让我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当着我的面,连处决一个人也是背后吩咐的。我不怪他,我们都不是什么圣人,我们都不是什么普通人,拿我去换鎏纪的安稳,也没什么不对。至少我是他宠爱的旗子,但粟玥却成了他不重视的弃子。
只是我不能接受的是,我和亲,来到旭禹,旭禹的人安插了眼线在鎏纪,鎏纪的人也安插了眼线在旭禹。既然根本就没有和平相处的意思,为什么还要故作好意的和亲呢?难道都是方便盗取对方的利益吗?不过说起来,盗取利益也没什么不对,他们永远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永远是为了自己的国家更加强大,永远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其实禹衍和我一样,都是旗子。如果我没有碰巧喜欢上他,我和他就是政治联姻,一样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