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四十九章（1 / 1）
我念着发自最心底的承诺，若有来世，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不管红尘几许，不管人海茫茫，我定然再找到红谨，着上一身红妆，嫁于他为妻。但是今生，我却再不能将残破的身心交付于他。现在唯有想尽办法，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先救他出狱，保他平安。
我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目光哀抑，但也只得狠心转首而去。红谨亦是神情激动，仿佛此去之后，便是诀别。
我不敢再多停留，眼下时间急迫非常，决不能在耽误片刻。我一路小跑，几经转饶，才到了天牢门口。狱丞大人与狱吏守在门口，见我来了，恭敬地上前问道：“夫人已经与将军阔别好了？”
我点了点头，又俯身下拜说道：“将军这几日就劳烦各位了，我……”
狱丞大人赶忙搀扶着我，急忙说道：“夫人说的哪里话！将军豪情万丈，又得夫人情深一片，兄弟们无不钦羡。唉，我们在这里看多了分分合合，但凡是进了死牢的人，家属无不怕受到牵连，肯相见的已是不多。像是夫人这般对待将军，确是将军之福……请夫人放心，兄弟们自然好生对待将军，绝不敢有一丝怠慢！”
我心愧悔难言，又行礼拜谢之后，便随着狱丞大人走上石阶。刚出了门，便见到程天赐已经在那里等着我。
他见我神色有异，便问道：“南宫将军可还好吗？”
我点点头，却只怪他不肯以实相告，便责怪说道：“明日红谨将被公开问斩，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程天赐一脸茫然，竟是半响说不出话来，只看着我在那里抹眼泪。
我蹲着身子，不住地抽泣，“现在我该怎么办？我不能让红谨死……我该怎么办……”
程天赐也蹲下身子，叹口气小声说道：“微臣真的不知道，想必是皇上怕娘娘你心里难过，才故意瞒下来了……想不到皇上执意要杀南宫将军的决心竟会到如此地步，看来南宫将军这次真的是……”
我听他这么说，更加伤心欲绝。
这时程天赐却说道：“娘娘别哭坏了身子，咱们先离开这里再想想办法，没到最后关头咱们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他说的对，就算我在这里哭死又有何用？我猛地站起身来，问道：“我要去求太后！眼下只有太后能救他！程天赐，你带我去求太后好不好？”
程天赐犹豫了一下，却迟疑说道：“微臣只是一介医官，若要求见太后娘娘……虽不能说一定不可行，但是微臣怕……”他说着，却突然眼前一亮，说道：“不过微臣倒是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与太后关系密切，若是有他帮忙开口说话，想必不光是太后娘娘，皇上也要听他三分的！”
我脑子迅速转了起来，便也想到了他，不由心中一喜，说道：“对！我怎么会忘记他了呢！国舅大人与我颇有私交，他又是祁承昊的亲舅舅，是当今太后的弟弟！若是他肯帮忙说话，半个朝野的大臣也不会再有异议了！”
“这的确不错！若是再有护国公老将军为南宫将军求情，想必一定会事半功倍！”程天赐说着也不由激动起来。
我知道那老家伙不是通情理的人，向来也瞧不起我们南罗国。红谨是他的徒弟，却惹了这么大的罪名，他为了避嫌一定会痛下杀手的！他的那个远房外甥考官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国舅大人就不一样了。虽然到现在我还是不太明白国舅大人的用意，却也应该在科举舞弊的时候帮了忙。现在我去求情，他一定会卖给我面子。毕竟，在这里就属他最慈祥最近人了。
想到这里，我急忙拉着程天赐的手便往外走，边走边问道：“你知道国舅大人的府邸在哪里吗？”
程天赐说道：“上京城里谁人不知国舅大人的府邸！每日一到三餐时辰，你只要见哪里讨饭的乞丐聚集最多，那里便是国舅大人的府邸了！”
“为什么？国舅大人又不是他们的帮主！”
“国舅大人每日都会施舍义粥给那些吃不起饭的老百姓，其中也包括化缘的和尚、苦行的道士，自然也包括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
我点了点头，国舅大人果然宅心仁厚。我与红袖在街市上见过的，那些乞丐乞讨之时往往被人唾骂嫌弃，甚至拳打脚踢。我也曾因此与那些铁石心肠的中原人吵架拌嘴过。如果国舅大人愿意救那些穷苦的性命，想必也是愿意挽救为国尽忠，一代英才的红谨了！
我心里甚是欢喜激动，刚出了大理寺的府门，便要拉着程天赐跑了起来，惹得那些金吾卫纷纷前来喝止。
程天赐赶忙拉住我，对我说道：“咱们这次是偷偷出宫，既然要去拜见国舅大人，可不能叫人这么看见了！咱们还是坐轿子去吧！”
我不明白为什么怕人看见，又怕谁看见，但是既然是坐轿子总比走着快许多，便点头说道：“好吧，不过咱们这次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吧，明明是祁承昊允许的啊……”
他冲我笑了笑，却不答我，指着远处的两顶轿子说道：“看，微臣早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原本是打算回宫时候避人耳目的，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我们俩走过去，八名轿夫见了程天赐都站起身来，各站其位。程天赐指着后面的那一顶说道：“一会咱们到了国舅府，可不能随便下来，只能等周围没了人才可下轿。国舅大人府上必定朝中官员来往甚多，若是被人撞到了咱们告诉了皇上，怕是国舅大人也帮不了咱们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便上了轿子。我心里琢磨着程天赐刚才说的话，总觉有些地方奇怪，却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这时，轿子摇摇晃晃地被抬起来，然后便一颠一颠地朝着国舅府行进着。我在南罗国读婚嫁礼节的书籍时候，也见过书里绘着轿子的图样。我本以为在中原只有新娘子才会坐轿子的，原来谁都可以坐。我此时第一次坐轿子，难免会东摇西晃的，非常新鲜。再加上救红谨有了出路，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整个轿子被我晃来晃去，全然把程天赐说的话放在了脑后。而外面几个轿夫也着实辛苦了一把，不住地叫苦连天。
过了没多久，外面便感觉逐渐嘈杂起来。我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偷看，果然见到三五一伙的乞丐拿着破碗往前移动着。又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老远就看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门前排了好长好长的队，队里的人形形□□，却真的如程天赐所言，其中大多都是穷苦的百姓，在不住地张望等待。队首有几个衣着一致的家丁在给那些排队的人碗里用长勺舀粥，动作娴熟，果然是经过长久的训练。路过的时候，我发现木桶里的粥并非糊弄人的成色，都是采用上好的五谷大米，还加上了甜枣和其他的辅料，在空中弥漫着阵阵米香，令人垂涎。
我们的轿子绕过了正门，从后巷偏僻的侧门口停下。我不敢私自下去，等了一会，程天赐才掀开我的帘子说道：“娘娘，微臣已经通报了家丁，国舅大人正在里堂等着咱们呢。”
我满心欢喜地跳下来，跟在他的后面进入。国舅大人的府邸不如皇宫奢华艳丽，却别有一番素雅详宁之感，无处不透露出书香门第的气息。
在家丁的带领下，我们穿过庭廊，进入了里堂。里堂的门开着，国舅大人正坐在堂上喝茶。我老远见到他就激动得跳着挥手大喊：“国舅大人！——是我！您还记得我么？”
国舅大人循声望来，一脸笑意地也冲着我摆了摆手，说道：“老夫可还没到不记事的年岁呐！又怎会不记得呢！”
我跑到里面一头扑到他的怀里，抱着他高兴得直跳脚，说道：“是了是了！国舅大人身体可还安康吗？”
国舅大人两眼弯成了月牙，笑得更灿烂了，不住地点头说道：“托娘娘洪福，自然安康得很！看来娘娘也别来无恙啊！”
这时程天赐也进了门，俯身拜道：“下官太医院院史程天赐，拜见国舅大人……”
国舅大人眼睛瞄了过去，口中不禁“哦”了一声，声音上扬，似乎别有意思。他上前扶起程天赐，对他的样貌端详了一会，才说道：“二位既然拜访老夫，便算是老夫的朋友，自然不必以官场礼节相待。就像昭仪娘娘对待老夫一样，在这里更不用那套世俗礼节！”
我果然最欣赏佩服国舅大人了，中原人里难得有他这样的直爽豪迈之人。我不禁由心说道：“没错！我与国舅大人是老相识了，那些繁文缛节怎么会入得了国舅大人的法眼呢！对了，端王妃果然和国舅大人像极了，连性子也一模一样！”
国舅大人捋了捋胡子，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娘娘见过小女了？唉，说起来惭愧，小女生性顽劣不堪，即便嫁为人妇依旧跋扈乖张，若是无意得罪了娘娘可莫要见怪啊！”
“哪里哪里！端王妃高深莫测，上次还……”我想起来王妃扮作男装向我透露讯息一事，但是又怕此时说了国舅大人又要怪罪于她，便不再说下去。
国舅大人礼让我们往里堂而坐，说道：“二位难得做客，何不咱们边喝茶便说话呢？”
程天赐犹豫起来，看了看我，才施礼说道：“其实下官与昭仪娘娘前来，是为了……”
国舅大人却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老夫已经知晓，你们这次前来必有所求之事。不过这件事……一半公事一半私事，老夫尚在犹豫之中……”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道：“性命攸关，求国舅大人千万要帮帮我，不然……不然……我真的没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