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1 / 1）
其实程天赐真的不是一个会骗人的人，光是他说这两句话时异样的语气，我已经知道了，这个能救江淑妃的方法，一定是一个会伤害救治者的办法。
所以，红谨才会制止他说出来。因为，这个方法一旦被祁承昊知道，他会不惜一切救江淑妃，而我也会为了祁承昊会不惜一切代替他。现在，程天赐说了这样的话，难道他想牺牲自己来换取我的生机吗？
我痴痴地望着他，那个胆小怕事的程天赐，真的会为了我这么做么？
我有些不信，便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要救江淑妃？……真的吗？”
程天赐点了点头。
我心里一沉，不知名的心酸突然涌上心头。记得他说过，他有一个不知该“求不求”的人困扰着他，如果一旦求了，就将注定他永坠炼狱，万劫不复……我至今不知道他口中那个“摆在眼前”的机会是什么，但是那个人是谁，现在我明白了。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傻笑道：“我就知道你最有本事啦！那……那我们现在就去救她好不好？”
程天赐有些迟疑，眼睛里似有好多话要对我说，但是他嘴唇只是微微翕动了一下，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只用力点了下头。
我轻轻说道：“程天赐……一直以来，很谢谢你……”
他低着头，我却感觉到他在苦笑。他说道：“很值得！“
“那……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啊！这要是让人看到……”
他的手突然就松开了，一下退了好远，低着头说道：“实在不……不好意思！微臣冒犯了娘娘，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我被他突然放下来，差点就坐在地上，却被他一副滑稽傻气的样子逗笑，简直笑得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伸手轻轻地揉着眼睛，却是越擦越湿。
程天赐见我如此，歉意地说道：“娘娘勿怪！微臣真的没有冒犯之意……娘娘若是心中不悦，大可以骂我打我！微臣绝不……”
我紧紧抱住他，打断了他的话。
我怕他发现我的眼泪，只好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说道：“程天赐，我很害怕！……如果你救不好江淑妃，祁承昊一定会恨我一辈子……要是她活不了了，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他的身体有点颤抖，是紧张？是恐惧？或是愤怒？我分不清楚。但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这么说，他就不会让我发现真的解救之法。没想到，我一直以来这么讨厌中原人说谎骗人，到头来，连我自己也只是一个骗子。
程天赐深深吸了一口，安慰着我说道：“微臣说过了，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会让江淑妃有事的！……所以，请娘娘不必担心！娘娘一定会和皇上恩爱一生，百年好合……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找到几样重要的药材……”
我抢先说道：“那好！我也帮你去找吧！”
程天赐点了点头，我们俩便一起往药房走去。他边走边告诉我需要的几样奇怪的药材，什么“问荆”、“钩吻”、“甘遂”等的药材，其中大多是要人命的□□。其中最奇怪的一样是叫“相倚无常”的草药，这药一般中原人是不知道的。因为这草只生在南罗国，并且双生两种果实，单单食用每一种皆是致命的剧毒，偏偏两种果实一起食用之后，才会毒性相互抵消，互为解药，并且体内不管多么厉害的剧毒都会被化解。
我惊异于程天赐竟然知道这种毒草，便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相倚无常’？”
程天赐笑道：“娘娘忘记了先前微臣借走了几本医术，这‘相倚无常’便是噬心蛊的解法里最重要的一位药材，医术里面确有详细记载。”
我这时才想了起来，不过那几本医术也算是我们南罗国最精粹的医蛊典籍了，却想不到连噬心蛊的解法也做了记载。不过我相信那里可没有记载这毒草的来历，想到这里我不免得意地问道：“那你知道这草为何以‘相倚无常’命名吗？”
程天赐摇了摇头，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我更加得意，于是放缓了步子，解释说道：
“‘相倚无常’这个名字里，有一个凄美的传说——据说有一对很恩爱的情侣，是当时显赫一时的药师。两人夫妻恩爱，心地善良，曾救了很多当地贫苦的百姓。只是那时的王好色暴戾，百姓苦不堪言。有一次天神娘娘为了惩治他的恶行，便施了法术给他带来疾病。王一病不起，差点就一命呜呼。却因为王的手下有一个恶毒的巫师，他知道这对善良的药师夫妻有能力救这个王，于是他施展了巫术将男药师抓了起来。为了救自己的丈夫，女药师只好迫不得已救了王。王被救了，却见女药师美貌善良，竟是色心大起，想要占为己有。要知道，在我们南罗国的男女都是一夫一妻的，因此女药师坚决不从。坏巫师为了讨好王，于是便献计杀死了她的丈夫。女药师知道以后伤心欲绝，于是将自己的血滴在了王的药汤里，然后便自尽随她的丈夫去了。没想到，两个人的灵魂由于分开不得归宿，于是化作了一对毒草，虽然同生却是结了两个果实。那点在药汤里的一滴血，便成了那果实的汁液。于是王就被毒死了，而恶毒的坏巫师也因为间接害死了王被处于极刑……后来因为这两种果实的特性，犹如一对生死相倚的恋人，在一起则同生，即便多么厉害的□□在爱情的力量中也会被化解；而分开则齐死，也暗示着爱若不能相守便也会化作最厉害的□□，所以在南罗国被热恋的年轻男女广为流传……”
程天赐默默地听着，点着头赞道：“想不到这里面还有如此动人的传说，看来微臣真是孤陋寡闻啊……”
我捂着嘴笑道：“也不能怪你！毕竟你不是南罗国人，不知道这点民间故事也很平常啊。不过路上无聊，我既然讲了一个故事，也该换你讲一个了。”
程天赐为难地搔着头发，傻笑道：“若是论起药理医术，微臣倒是知道一些。但是譬如娘娘刚才所讲的民间故事……这……微臣实在不知……”
我撇了撇嘴，说道：“你长这么大，难道你阿爹阿娘没有给你讲过故事吗？”
程天赐却道：“微臣自幼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我赶忙道歉说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突然想了起来，那天在凌烟阁上，祁承昊自称是程天赐的时候，也说过自己是孤儿。难道他说的真的是程天赐的故事吗？
他见我道歉，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没关系的！那时候很小，父母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只是知道我父亲是一位很著名的御医，后来因为在宫里犯了事就被除官回了乡下，没几年就与我娘病死了。”
“哦，原来你的阿爹也是御医，怪不得你的医术这么好，原来是医药世家啊！现在的你一定比你阿爹厉害多了吧，想来你阿爹阿娘在天之灵看你这么孝顺，一定是很欣慰的。”我想试着安慰他，捡了几句好听的话。
程天赐不为所动，只是淡淡说道：“其实我很不孝顺的。”
我拽了拽他的袖子，试探地问道：“喂，你……没难过吧？”
他转过头对我笑了笑，说道：“当然没有，只是突然觉得自己的医术不如我爹，有辱家门而已。”
“我觉得不会啊！现在整个宫里……不，是整个中原人里，有哪个医术比你还厉害的？再说了，你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等你到你阿爹的年纪，相信已经是华佗再世了！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你也不要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故事呢！”
他听了又转过头对我笑了笑，很是难看。
不一会，我们俩已经回到了太医院。老远就能听到里面依旧是人潮涌动，个个如坐针毡般忐忑不安。我们为了避免麻烦，便从后门溜了进去。我还特意放话告诉所有人，把他们调出去寻找程天赐，只剩下门口的一队侍卫待命。于是整个药房便空无一人了。
药房在整个太医院最不起眼的地方，却是出奇得宽敞，可以用宏伟来形容了。漆红的柱子林立，连成了一排一排，撑起一个偌大的空间。柜格每一面都有两人高，整整齐齐全是收药的小抽屉，上面还标明了药材名字。这里简直就是就像祁承昊的书馆一般，想来一个钻研医术的人来了这里肯定如鱼得水。我看到程天赐到了这里之后，两只眼睛都要放光了。
在他的指挥之下，我们抬着梯子取药。这些不常用的□□，一般都是藏在最上面的地方。我在地上扶着梯子，程天赐爬到最上面取药。别看这里超大，程天赐却对每一样药材的归处了然于胸，所以很短的时间里我们已经集齐了大半。
可是所有药材里面，并没有‘“相倚无常”，我不免问他。程天赐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告诉我说这种草必须常年生长，果实一旦落了地便没有作用了。因此在他的房里，种植了一盆。
这个程天赐果然是“医痴”，有哪个人会把□□种在自己屋里的？想来也只有他一个了。
我们集好了其他的药材，也按照需要称量好份量，剩下的就差回他的房里取“相倚无常”了。可是这个时候，程天赐却不让我跟去。我自然是知道为什么的，这么多种的□□放在一起，配出来的能有什么好？我不免暗笑，因为他白白担心了一场，我自然是不用跟去的。
待我们出了药房，门口的那队侍卫便突然冲了过来，一柄柄钢刀明晃晃地架在了程天赐的脖子上。正当他一头雾水的时候，我却大声斥道：“程天赐涉嫌私藏禁药，现在人赃俱获，不容狡辩！”
程天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马上他就明白个中缘由，大声对我吼道：“娘娘万万不可！千万不要做傻事！……”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侍卫的首领，那队侍卫也不顾他叫喊辩解，便压着他离去。
我望着他们吵闹地离去，心中不免再次对程天赐道歉，只是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