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1 / 1）
我知道太后的语气甚是不悦，况且是我迟到在先，也是应该的。只是我此时总不能说我之前准备了多么华丽的寿礼，可是现在却丢了，实在不合现在的场合。
我思绪万千，便回道：“母后的寿宴，自然是比天大的事都要大的！儿臣怎敢怠慢，只是……只是——”
“只是她昨夜在儿臣宫中侍寝，劳累过度！朕不想韩昭仪苦心为母后准备的寿礼因此而有所失色，所以特意叫她多睡一会！”
我张大嘴巴看着祁承昊淡定地诉说这一切“事实”，却是有苦说不出！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还说什么劳累过度……什么劳累？什么过度？简直就是让我丢人丢到南罗国去了！
亏我好心来救场，居然被他这么一说，全场文武百官无不暗自偷笑。就连太后的脸上都白了好一阵子，却只好挥手作罢，说道：“既然如此，为皇家生儿育女本是后宫众妃嫔的职责，哀家也不好过多干预。只是你刚才突然说，这眼前的纸张你能绘出，不知是真是假？”
我斜眼瞪着旁边的祁承昊，咬牙切齿地说道：“为皇上略尽绵力，是儿臣的福分！不过——”，我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太后旁边的江淑妃，“儿臣斗胆借太后的七宝琴一用，并且希望……希望江淑妃娘娘能帮儿臣弹奏一曲！”
太后看了我一眼，抬手说道：“既然是你的要求，哀家准了。”七宝琴被几个太监呈上来，阳光之下，七种宝石发出耀眼的七色光泽，果然华美至极。
太后又对着江淑妃笑道：“宝琴配美人，嫚儿，便为哀家一展技艺吧。”
江淑妃嘴角勾勒一个浅笑，稍一颔首便足以迷倒众生，柔声回道：“嫚儿自当竭尽全力。”
我叫来红袖，对她耳语一阵。红袖瞪大眼睛，却是再叹一声。不一会功夫，红袖便端来一盆墨汁，摆在我的眼前。
祁承昊在我身边细声说道：“如果不行，就别逞强！出了差错，朕也帮不了你。”
我也不理他，上前说道：“请淑妃娘娘奏一曲《阳春白雪》，我自当配合。”我又转过头来对着那个大胡子说道：“左贤王，你可看好了！这些死在你刀下的亡魂，定然不会白白牺牲的！”
我言罢，双足踏进墨盆之中，一步一步走到画布的中央。这时候，耳边响起了悠扬的七宝琴声，在江淑妃娴熟优雅的技艺之下，更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美妙绝伦的乐声中时，我缓缓踏出第一步，衣袖兜甩而出，正是“破阵乐舞”的首式。我闭目入神，将自己融入这天籁之声中，幻想自己已然飘荡在这天地之间，时而慷概激昂，时而风华绝代，时而荡气回肠，时而柔情似水。或缠绵，或骁勇，一时在雾霭缭绕的仙山品茗赞叹悠然一世，一时在兵临城下的战场厮杀博取一世功名。脚下错落有序，步履快慢交替，旋转腾挪之间，已然挥洒衣袖曼舞一曲。
一曲落幕，却是满堂静若无人。
我刚刚回神，却见到所有人目瞪口呆。我转过身来跪道：“太后……”
太后抬手却止住了我的话，惊讶得先问道：“这支舞，从何处习得？”
我对这舞有着相当的自信，况且绝对符合现今的情形，便回道：“这支舞，是我观红袖练武之时所作，由武变舞，原本是需要舞剑的，儿臣怕是有所唐突惊扰了母后，便一早改成了袖舞。今日，儿臣以此舞献给太后，祝太后凤体安康，永葆青春！”
就连太后旁边的江淑妃，也一改平静的神情，一脸惊羡地起身赞道：“如此舞姿，惊世骇俗！不，相比舞姿，更加绝妙之处，在于……这画布之上……”
众人循声望去，这才一片惊呼，刚刚发现这洁白的画布之上，已经被我沾了墨汁的双足踏出一副巨型画作。
我转身对着目瞪口呆的大胡子得意地打了一个鼻响儿，说道：“我虽然不是什么才子佳人，却是想以这幅《泼墨江山图》献与左贤王，也好叫那些没见识又残暴的家伙看看我们大好河山。不知，左贤王观后，有什么不足之处，请指点一二！”
那大胡子却没有我想象中的不识趣，只是闷声赞道：“姑娘以舞姿融丹青妙笔，本王佩服！想不到，就连皇帝后宫之中的女子也能如此多才，原来中原的女子也不皆是花瓶摆设！”
护国公脸色刷地一沉，站起来怒道：“雕虫小技！若不是小女以琴瑟之音指引，怕她一个步点踩错，整副江山图还不知道被画成什么样子！”
我心中虽然不悦，但也知道着实抢了江淑妃的风头，心里还是有些愧疚，便顺着说道：“淑妃娘娘琴瑟技艺天下一绝，我自然是万万比不上的！在此，我还要谢过淑妃娘娘助我一臂之力。”
没想到江淑妃却摇头说道：“本宫只是略赞绵力，昭仪舞姿别出心裁，本宫自问不如。”
护国公自然不服，还要说什么，但是听到女儿如此说了，便也只好负气坐下，临坐还不忘狠狠地瞪我一眼。我也不怕他，看到他腮帮子被气得高高鼓起，胡子也吹得一翘一翘的，甚是好玩，低着头对他吐着舌头做尽鬼脸，好不得意！
祁承昊脸上不动声色，仿佛丝毫没有被刚才的舞姿与画作所动，只是淡然说道：“左贤王，朕代太后已经收下了你的心意！愿这幅江山图象征着你我两国安危与共，腹背相亲，永结世代邦交！”说着他又取来一杯水酒，敬到那大胡子的面前，说道：“□□愿与突厥共享这大好江山，永不征战！请！”
左贤王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不屑，接过了酒杯，却是没有一饮而尽，只是看着杯中酒，又说道：“大好河山，自然是英雄者居之！所谓英雄，可不是如女子般蹦跳一阵就好！来人，取来本王的铁弓！”话语甫落，又碎步走来一队亲兵，共有八人，搭手抬着一张亮铁的长弓。看这些亲兵步履沉稳，头上细汗密密，想必也能猜出这张铁弓的分量少说也有几百斤。
那大胡子瞧了一眼祁承昊，将酒杯放在一边。只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脸都憋得通红，单手持弓，拉开弓弦，一声响音足以惊得在座文武心中一凛；二声响起，天上飞鸟皆惊惶无措，顿失方向，不敢就此而过；三声响起，座中一武将突然大吼一声，站起来向前跌跌撞撞迈了几步，便倒地不起，两眼翻白，口中连连吐出鲜血，样子甚是恐怖。
在座皆惊慌起来。正当一片骇然之时，却听闻左贤王笑声，“此将多年前曾被本王以这张铁弓射伤一次，至今伤势虽愈，却依旧心有余悸！皇上说永不征战，哈哈哈——好一个永不征战，便将之前死伤尽数消抹？□□与突厥之间也是如此，伤势虽愈，恐怕双方也都是心有余悸，何来天下太平？”
“朕如何能消你心中疑虑，但说无妨！”祁承昊负手一语，仿佛天下难事在自己眼中皆是小事。
大胡子斜着眼睛，目露凶光，笑道：“本王自问箭法无双，皇上可敢接本王这支铁弓一箭否？”
祁承昊转过身来，亦然面不改色，笑道：“一箭换取两邦安定，何来不敢？”
众人皆是惊慌，齐呼道：“皇上三思啊——”。显然这个大胡子明摆着不怀好意，就凭借他先前作为，用自己一命换取中原皇帝的性命，他也是干得出来的！
我拉住祁承昊的衣袖，摇头劝道：“千万不要，他根本就是想一箭射死你的！你不要这么傻，何必如此冒险？”
祁承昊只是轻轻拉开我的手，不顾我担忧的眼神，向前一步，肃然说道：“颁朕旨意，若是今日朕不幸失手被左贤王射杀，任何人等不许追究左贤王与突厥国之责！违者，一律诛九族论处！此外，待朕驾崩之后，由端王继任大统，奉为新皇！”
众臣纷纷跪下力劝，无奈祁承昊却是一概不听，只是对那大胡子说道：“今日不论结果如何，我相信左贤王一定可以了解朕与贵国永结邦交之心，动手吧！”
这时只听得一声“啪嚓”脆响，却见太后怒气冲云霄，已经将手中茶碗摔得粉碎，怒道：“怎么？你们当哀家这把老骨头不存在了是吗！竟敢在此一再放肆！昊儿，你乃一国之君，又如何拿自己的皇位与性命当做儿戏？你如此置天下于不顾，真是让哀家太失望了！今日是哀家五十大寿，难道你们真的要看着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荒唐！”
众人又齐声呼道：“太后息怒——”
祁承昊鞠躬笑道：“母后息怒，左贤王不一定非要取朕性命不可的，想必也是想一展箭法绝艺，母后切莫担心！”
“你叫哀家怎么不担心？刀剑无眼，可是这万一……这叫哀家如何是好？”太后捶胸顿足，悲痛万分。
这时左贤王冷笑两声，说道：“皇上太后莫怪！□□与突厥征战多年，两不信任也是应该！本王也没有加害皇上之心，只是想一试皇上胆魄与诚意！既然信不过本王，便就此作罢！”他说着了，便要将祁承昊给他的那杯水酒倒掉。
祁承昊见状赶忙伸手阻止，抢着说道：“慢着！朕既然已经答应你，怎可当着天下人反悔？”
我见他如此决然，也心知任谁也劝不动他了。我心生一计，上前对着左贤王问道：“是不是只要皇上敢接这一箭，就不算失言？”
大胡子瞟我一眼，点头说道：“不错！”
“好！你只说要皇上接这一箭，看来谁来射这一箭都是可以的！对不对？”
大胡子呵呵笑了，不可一世地说道：“那又有什么不可？不过，本王这张铁弓重达千斤，可不是你这种小野猫就可以随意拉开的！你还是一边去跳舞去吧！”
我压住火气，笑着说道：“我可没说我有这本事！不过，在座的众位将军之中，能拉开这铁弓的人恐怕不在少数！皇上只要随便点一名将领，怕是都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嘿嘿嘿，小娘子你说的简单，可别叫你的好皇帝下不来台！”
我转身跪在祁承昊面前说道：“护国公英雄气概无匹，弓马箭法自当一流！请皇上……”
我还没说完，谁知祁承昊竟然抢先说道：“南宫红谨听命，朕命你担此重任！”
我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着实没想到祁承昊竟然找了一个最不该找的人！前逐狼，后来虎，难道他的性命当真要葬送在这里么？
红谨不惊不慌，单膝跪地却是说道：“请皇上收回成命！末将，实不能担此重任！”
祁承昊眉头渐蹙，问道：“为何？”
红谨站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回道：“末将的左肩昨晚受了点伤。”
我看到祁承昊目光骤变，面色沉得如同腊月严寒。红谨亦是一双冷目以对，虽不语，却是剑拔弩张般地令人提心。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各自心思莫名。天晓得，他们两个究竟要干什么！我整个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去了，仿佛我稍一放松就会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