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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宫宴断弦
自从薛瞳夜来过之后，苏煜寒在府里的日子可谓是随心所欲了多。
年关一天天临近了，府里的下人也已开始打扫屋子，准备过年了。
苏煜寒一张笑脸任谁看了都喜欢，王府里的下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个喜欢睡到日上三竿的少夫人。她一点架子也没有，人长得美，武功又好，更难得的是，她闲着无聊便和大家一起打扫卫生，大家劝她不住，她便得意洋洋地把他们够不到的地方擦干净。一天下来，原本一身鹅黄的衣裳成了布满灰尘的抹布。
上官瞳渊走过见她这副模样，本是气极又不好责骂她，反倒是苏煜寒对他扮了个大大的鬼脸，气得他拂袖而去。唉，眼不见为净！
“苏少爷，你也干了一天活了，喝点水吧！”楚因招呼苏醒，苏煜寒看着阿醒别扭的样子，开心地笑了：看来她这个漂亮弟弟，也同她一样讨人喜欢呢！
小年夜的时候，赵祯在宫里设宴，请朝里的重臣和女眷一同吃一顿饭。
苏煜寒这可是第一次在人前露面，大家都很好奇呢。
楚因兴冲冲地把苏煜寒打扮得貌若天仙，而苏煜寒也乖乖地配合，毕竟这是个争奇斗艳的场合，她是绝对不会让上官玄渐丢脸的。
的确，当她出现的时候，当初一些因上官玄渐与永妍郡主退婚而风传的谣言不攻自破。
苏煜寒比起永妍郡主是丝毫不逊色的。
苏煜寒本来要带苏醒一起来的，但料想他不会喜欢这里的热闹，便让他同薛瞳夜夫妇吃顿年夜饭。
楚因陪着她在女眷席中坐下，便有许多的人上来问候，苏煜寒微笑着回答，得体得令楚因都惊讶。
江妃现在是后宫之首，坐在了上席，一直盯着苏煜寒，脸上笑得仪态万千，眼里却满是只有苏煜寒看得懂的敌意。
苏煜寒撇撇嘴，以笑作答。
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江如瑟站起身，笑着对苏煜寒说：
“你看皇上他真是用功，才开席呢又拉着表哥他们进书房了，表嫂，我们去找他们吧！”说完又回头对宫女说：
“我和表嫂说会儿家常，你们就不要跟来了。”
她既已发了话，楚因也不便跟上去，不过在她看来，江妃娘娘一直是个难得的和善的主子呢！
苏煜寒笑了笑，任她挽住自己的手，离开了席间。
“苏煜寒，你可真有勇气。”竟然还敢嫁给上官玄渐。
“比不上江妃娘娘啊！”苏煜寒笑嘻嘻地回答，特别加重了“娘娘”二字，提醒她自己的身份。
江如瑟气得脸都绿了。
“苏煜寒，你前朝余孽的身份，竟还有胆站在这里！”
苏煜寒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前朝余孽”，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这个身份。只是，江如瑟又怎么会知道？
江妃娘娘看着她脸色微变，得意地说：
“苏煜寒，一旦这个秘密泄漏，你，还有整个临泽山庄，都逃不了！”
“要诛九族的话玄渐也逃不了，你是他表妹，皇上是他表妹夫，那是不是大家都要给我陪葬？你不要忘了，皇上还认了我做干妹妹！”
苏煜寒毫不示弱，“好心”提醒她。她从来不甘心在口舌上输人。
“哼，苏煜寒，你别得意，你以为到了那时候，上官家还会和你有关系吗？就算表哥在意你，也不可能用整个靖阳王府陪你去死！”
江如瑟优雅地笑着，那笑容在苏煜寒看来狰狞得像地狱里的鬼魅。而江如瑟看着苏煜寒的脸，不得不惊叹这是世间最完美的艺术品，不过在不久以后就会彻底从她眼前消失了！
想着，江如瑟伸手欲抚上她的脸。
上官玄渐一出御书房，便想找苏煜寒。听楚因说她去找他了，可是他却没碰上她。
他沿着林间的小道缓步走，上官玄渐自小便时常出入皇宫，甚至还和赵祯在宫里住过，自然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没走多远，他便看见了苏煜寒和江如瑟。
“别碰我！”苏煜寒冷下脸挥手把江如瑟的手挡开。江如瑟惊呼一声，眼看着就要摔倒。
或许上天总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上官玄渐飞身上前，扶住江如瑟。江如瑟顺势欣喜地靠向上官玄渐的怀里,一边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寒儿，如瑟有孕在身。”些许的责备之意，在苏煜寒看来已足够激起她的火气了。
“表哥，没什么，我只是请小寒一会弹奏一首曲子来助兴。她也是无心的，是我强人所难了。”江如瑟温柔地说，心里为“如瑟”两字充满喜悦。
“你当我是迎春阁里的姑娘，让我弹我就弹，还陪酒助兴呢！”苏煜寒生气地看着上官玄渐的手，你还不放手，还不放手！
“寒儿！”上官玄渐皱起眉，“怎么能这么说话！”江如瑟虽说是她表妹，但也是贵妃，他怕苏煜寒的性子迟早会让她吃亏。
苏煜寒咬着唇低下头，努力把眼里的湿意逼回去，再抬头时却是倾城一笑，温温凉凉。
“好，我答应就是了。不就是弹首曲儿么，你们可要听好了！”她没再看上官玄渐，转身离开。
“楚因，拿把琴来。”小楚因看着苏煜寒的笑脸，感到一丝不安。
在这种宴会上，女眷们秀秀拿手本事来明争暗斗本就平常。苏煜寒的献艺让赵祯更多了份期待，自然不多问。
楚因拿了把筝，筝自然是好筝，只是二十一根弦在烛影摇动间泛起点点银光，失去了它该有的奢华绮丽，反添了几分寒气。
上官玄渐他们四个人站在一旁，华恒影细心地发现苏煜寒虽然笑着却十分古怪。
她抬手抚过琴身，先试了试音色，一串流畅的音符立即吸引了众人。
琴音铮铮，苏煜寒的神色认真起来。
这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一开始琴弦的振动就直直传入人的心底，像一只手扼住人的心跳，并没有深重的哀思，却让人莫名地难受。
琴声渐渐高昂，大家忍不住随着它摒住了呼吸。
苏煜寒抬手划过二十一根银弦，倏然起身，猝然收尾，让人意犹未尽，席间一片寂静。
苏煜寒疏浅一笑，微微服了服身，称不适先行离开了。
楚因过了好久才想起去抱琴，兴冲冲地结果上官玄渐身旁时，紧绷的琴弦一根根应声而断，没有一根幸存。
死寂，楚因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家主子。
莫琮吞了口口水，良久才说：“真是可怕的女人……”
众人沉默地看向上官玄渐，同情之。
上官玄渐一心想追出去，无奈这惊艳一曲，让他一下子成为焦点，不得不接受一大帮人真心或假意的赞美，还有嫉妒，脱身不得。
几个时辰后他赶回家，却听一直守在家的楚因说她根本没回来。
于是，苏大小姐，呃不是，上官夫人离家出走了。
不过，想想也知道她只会去找丁小毓。
“寒儿来过，不过已经走了。不忙，有阿醒陪着呢，你进来坐会。”丁小毓看到上官玄渐，并不意外。
上官玄渐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暗暗叹了口气。
“坐。”丁小毓情绪淡淡的，表明了她心情不好，乖乖地坐在大厅里的薛瞳夜必定也被台风扫到了。
“这孩子呀，人大了就什么都不和我说了，傻傻地跑来发了会呆，又傻傻地走了。”丁小毓故意这么说，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上官玄渐淡淡的表情背后的变化，丁小毓却轻易地发觉上官玄渐有些不安。
她微微笑了笑，继续说：
“寒儿从小没受过苦，就算是练功，也是自己弄得他爹都心疼。别看她老是和苏若千斗嘴，她很怕老爹对她失望的。
“上官玄渐你知道么，苏家人都不乐意把寒儿嫁给你，但她还是嫁了，所以，”丁小毓盯着上官玄渐的眼睛，“她在乎你。”
“有很多事你以后会了解，我不管你上官家背后的水有多深，这样的孩子，你若是不能保证一辈子疼她，就尽早把她还给我们。”淡淡的语气，比血腥的镇压更具威力。
“绝不！”上官玄渐眼神坚定，他绝不放开苏煜寒。
丁小毓满意地点头。
从薛家出来，上官玄渐便沿着柳浔河找苏煜寒。这是开封最热闹的地方之一，河下游两岸灯火通明，而上游是一片树林，越往上走便渐渐远离人群，幽静起来。
苏煜寒已经对着河水坐了很久了。夜风刺骨的寒，她伸手抱着自己，头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
苏醒依旧一张扑克脸，看见上官玄渐也只是瞥了一眼，继续站在苏煜寒身后十步开外的地方。
“寒儿。”上官玄渐轻唤。苏煜寒没有理他。
上官玄渐走上前拉她的手，又唤了一声。
苏煜寒整个人倒在上官玄渐怀里，上官玄渐握着她的手，一片冰冷。
苏醒显然也是没有料到，焦急地跑过来。
上官玄渐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