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告一段落（1 / 1）
十．告一段落
天已微微亮，苏煜寒一行急急地进城将许风弋安置到客栈里。
玉祈子不知喂了上官玄渐什么药，他小憩了片刻便已清醒，但许风弋却依旧昏迷不醒，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玉祈子饶有兴趣地把着许风弋的脉象，似乎津津有味。苏煜寒静静地看着他，脑子有什么一闪而过却难以捕捉。
“老爷爷，我觉得你好眼熟！”她忍不住问道。
玉祈子笑着抚了抚长须，说：
“小丫头，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咧！”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啊，你是，师父的师父！”苏煜寒终于抓住了脑海中模糊的印象，惊喜地叫出声。
玉祈子点了点头，不待苏煜寒询问，便主动说起了许风弋的身体。
“这个小子，恐怕是活不长了！”
苏煜寒闻言，毫不犹豫地向玉祈子跪了下去，决绝得令上官玄渐惊讶，看来许风弋在她心中也是十分重要。
“师公，你救救他，我知道师父的医术都是你教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不瞒你说，阿夜曾经和我提过这个小子的病，他现在昏迷，不只是因为慕容硕的一掌，更重要的是，那一掌的真气扰乱了他体内的气息，令他病发。”
“病发？”秦宫商疑惑地开口，连苏煜寒也是一脸奇怪。
“丫头，若不是身子有毛病，你认为堂堂风雷门的少主应当只是这个身手吗？他的病在心肺上，难治啊！”
“难治就是还有治法的是不是？”苏煜寒盯着玉祈子，看到他脸上轻松的笑容，便知他一定有办法。
“你这个女娃娃果然是聪明，比小毓那疯丫头可爱多了。治法是有，恐怕要去我那天青山的药谷里，花个三五年时间静养，用些珍稀的药材再配上我的独门秘法，可以让他生龙活虎的！”自从薛瞳夜向他询问许风弋奇怪的病症后，他便潜心研究，谁让他一向最喜欢挑战难题呢？
“师公老爷爷，你带他去吧！等他好了，我一定让师娘天天给你烧好吃的！”
玉祈子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这个鬼丫头，连我的弱点都被你揪出来了，怕是我不答应也不行了！也罢，老太婆近来身子越来越差，我也该回药谷安顿一段时间了，怕是我那小孙女也盼着我们回去呢！”
“谢谢师公！”苏煜寒高兴地抱住玉祈子，在他的老脸上撒娇地亲了一口，惹得他又大笑起来。
“小风子，你去了药谷可要乖乖听话啊，不准没经过我同意一个人‘上路’了……”苏煜寒从一大早就开始絮絮叨叨，关心的话一到她嘴里就变得不伦不类的。
“难道你还想和我一起‘上路’啊？”许风弋虽然气色有些差，却还是不改爱和苏煜寒耍嘴皮子的性子。平时他让这苏煜寒，她还真当他是三岁小孩，什么都要交代一遍。
闻言，苏煜寒狠狠地瞪了许风弋一眼。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陪你‘上路’的，比如我让香阁里你那些个红粉知己下去陪你！”
“哇，最毒妇人心，你要是真这么做，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许风弋装出恶狠狠的样子。
“小风子，我会舍不得你的，你要早点回来！”苏煜寒眼眶一红，还是忍不住抱住许风弋难受起来。从她懂事起，许风弋便一直在她身边，他就是她的第二个哥哥，怎么能不难过呢？
许风弋安慰地拍拍她的背，突然对上官玄渐说：
“上官玄渐，不管怎样，我现在只对你说一句话：将来你要是让小寒难过了，我许风弋再不济，天涯海角也绝不放过你！”
上官玄渐有些震动，对着一脸严肃的许风弋郑重地点点头。这是他的承诺，亦是他的决心。
他已不打算放开苏煜寒了。
苏煜寒气呼呼地瞥了他一眼，依旧不同他说话，看来上官玄渐还将有一段不太好过的时光。
“许家小子，准备好了吗，我们这就出发吧！”玉祈子推门而入，玉老夫人也醒了，由玉祈子拉着一同进来。她虽已白发苍苍，但眉间幸福的笑容仍使她看上去十分美丽。这一辈子，能有人时时处处把她捧在手心，呵护备至，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了吧！
许风弋便在此处同苏煜寒分道扬镳了。只是谁又会想到，多年后再见，却是一场误会一场伤心。
再次回到吴江，秦宫商说要回一趟无双城看看无双，向苏煜寒告了辞。苏煜寒心情更低落了，不高兴的表情让秦宫商差点觉得自己干了什么罪不可恕的恶事。
他笑着揉揉苏煜寒的头，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安慰她：
“乖小寒，我答应你看过无双后就去临泽山庄看你好不好？”
“临泽山庄才不要你去做客！”苏煜寒赌气道。
“小丫头，别没大没小的，怎么说我侄女都比你大了，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秦宫商笑道。
苏煜寒生气地踢了他一脚，却被他闪开，一袭青衫就这么消失在了视线中。
无论怎样，离开临泽山庄时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如今只回来了三个：苏煜寒同上官玄渐，以及半路捡回来的苏醒。
上官玄渐很想念以前苏煜寒同他玩闹的日子，无奈她现在寸步不离苏醒，摆明了不想同他讲话。苏煜寒赌气的方式，看似小家子气，对上官玄渐可是杀伤力十足！上官玄渐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表情。
三人便这么沉默着，回到了临泽山庄。
回家前，苏煜寒突然犹豫了，她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上官玄渐，不情愿地开口：
“上官，不要和我哥说起徐安姐姐的事。”徐安对苏煜晴有情她看出来了，但她不希望苏煜晴因此而心里有愧。
上官玄渐眼里闪过了然，嘴里却冷冷吐出两个字：
“条件。”
苏煜寒吃惊地抬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上官玄渐转身向临泽山庄后山走去，苏煜寒嘱咐苏醒在原地等她，便匆匆跟上他。
上官玄渐并没有走远，等着苏煜寒跟上来。还没等苏煜寒开口，便先一步抱住了她。
苏煜寒挣扎，却泄气地发现她还真不是上官玄渐的对手。不甘示弱的苏煜寒便用自己的脑袋狠狠撞上上官玄渐的下巴，她自己立刻觉得眼冒金星。
上官玄渐连日来的阴霾都随她这个可爱的小动作烟消云散，抱着她，他便觉得一种满足的感觉令他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无比。
“要我保密，就答应我不准再生气。”上官玄渐生平第一次耍起无赖来，原谅他的乘人之危吧！
苏煜寒生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轻轻地骂道：
“坏蛋！”
“嗯。”
“贫嘴！”
“嗯。”
“我讨厌你！”
“嗯——”
“啊——不要再说了！”苏煜寒双手捂住耳朵，使劲地摇了摇脑袋，望着上官玄渐笑得很讨厌的脸，闷闷地说：
“你真的是上官玄渐吗？你是不是被小鬼附体了？”堂堂靖阳王府的三公子居然这么无耻无赖！
上官玄渐不置可否，知道苏煜寒不会再对他冷言冷语、面无表情了。
他牵起郁闷的苏煜寒，回到了临泽山庄。
临泽山庄里，一个人已经等候上官玄渐多时了。
听到庄里下人禀告的消息，那人立马急急地从椅子上站起，迫不及待地迎向他。
上官玄渐看见他有些惊讶，随即拧起眉心，问：
“苏大人，你怎么来了，朝里形势有变？”
这人便是苏苍逸，曾经的太子少傅，如今的当朝学士，同上官玄渐一起，为赵祯与太后党对抗着。
他急着找上官玄渐便是因为太后病逝，朝里关于赵祯身世的风波未平，冯焱趁机要求遵太后遗命，扶持杨太妃上台，继续垂帘听政，掌控朝政，阻止皇帝亲政。
赵祯并不是任人摆布的人，如今他已二十出头，没有理由再忍气吞声。他武有上官玄渐相助，为他暗中招兵买马；文有华恒影在旁出谋划策，胜负全在此一举。
也是老天有眼，辽国皇帝此时病逝，便也无心在此时还打大宋的主意。
苏苍逸神色凝重地同上官玄渐往书房去，从头到尾没有看一眼许久不见的侄女儿。被重重无视了的苏煜寒拖长声调喊了声：
“大——伯——”
苏苍逸脚步顿了顿，严肃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些。也难怪，苏煜寒一向很讨长辈们喜欢。
“阿千在花园里，大伯一会再去找你。”说完便向上官玄渐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进了书房。
苏煜寒带着苏醒来到花园里，正巧遇到许耀同苏若千在一起，便将许风弋的事情向他说了。
许耀十分欣慰。
“这小子从小有这么个病，薛神医也没有办法，现在遇到高人也是他的福气。我知道他是活不长的，自小便随他高兴，他也要强，从不让其他人看出他身子不好，所以连小寒也瞒着了。”
从刚才起，苏若千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苏醒，满脸狐疑，一双细长的眼睛几乎眯成了缝。苏煜寒终于发现了苏醒的不自在，气恼地掰过老爹的头。
“爹，你干吗呢！”
“没什么，小寒，哪里弄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孩子？”
“爹，你收他做干儿子好不好，他叫苏醒。”
“什么？我才不要儿子——”苏若千惊悚地跳起来。
“不批准！”苏煜寒恶狠狠地瞪着他。可怜的苏老爷被女儿的气势所慑，只好万分无奈接受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儿子。
“小寒！”永妍和苏煜晴惊喜的声音同时响起，苏煜寒暗中调了一口气，向苏煜晴露出个阳光大笑脸，如她一贯的做法——扑了上去，紧紧勾住他的脖子。
苏煜寒同他们说了一会话，大略地讲了一下路上的事，便急急拉着苏醒来到凛剑阁——找薛瞳夜。
“师父师父，快出来帮我看看！”
薛瞳夜紧跟着丁小毓走出里屋，苏煜寒一见他便拉住他为苏醒把脉，一边在旁说道：
“师父，他从小被神劫蛊控制心神，现在心智有些混乱，你一定要治好他！”
薛瞳夜神色专注起来，难得遇到令他感兴趣的事，他都不同苏煜寒计较她的没大没小了。
因为大小姐的回归，整个临泽山庄热闹了一整天，下人们可是想死她了。晚饭时候，一大家子终于有机会在一张桌子上坐定，一起吃顿饭。
除了苏家人，还有永妍、上官玄渐。许家父女以及薛瞳夜夫妇都是自家人了，至于苏醒么，今天起正式成了苏家一员。
因为朝里的事，苏苍逸的脸色仍十分凝重。
苏煜寒看没有外人，便将藏宝的事摊开了来说，有上官玄渐的旁证，苏家人确实也不贪图这批身外之物，便以临泽山庄的名义全部捐给了朝廷。
苏苍逸本不打算在临泽山庄逗留，如今上官玄渐已回来，他们还是尽早回去的好。有了物资，剩下的事就交给上官玄渐，只是苏苍逸突然想到一件很严重的事。
“上官大人，这个月你不在的时候，皇上被行刺了。如今太后刚刚辞世，恐怕太后党会有不少小动作，大人回京后还请留意一下皇上身边侍卫的情况。”
上官玄渐停箸，思索了一下，脑子里浮现一个阴险的计划。
“接下来我要帮皇上扫清乱党，怕是难以脱身。皇上身边还是找个武功高强的人好。”
苏苍逸赞同地点点头，上官玄渐见他紧锁眉头苦苦思索，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说：
“何必舍近求远，不知苏老爷可愿让苏姑娘进宫保护皇上一段时间？”
“不要。”苏家父女难得意见一致，一起拒绝。
“我们家小寒可是个姑娘家，怎么可以出去抛头露脸。”苏老爷，这时候说这个话不觉得很无力么！
苏苍逸对上官玄渐突然的提议有些诧异，但细想，她确实是个绝佳人选。他知道她的实力，只是他这个弟弟对朝廷可不怎么友善。
想当年他抛下临泽山庄给二弟，自己毅然走上仕途，从先帝时起，他看着如今的天子一步步成长，反倒是对苏家人未尽过什么责任。
上官玄渐对苏煜寒的反对并未感到意外，他有筹码在手，不怕她不答应。为了她，他也算做尽了卑鄙阴险的事了。
“我要带永妍离开了。”上官玄渐淡淡地说。
“你——”苏煜寒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他对永妍无意，但终究还是有婚约在身的，只要他不放手，苏煜晴与永妍便永远有缘无份。而上官玄渐，素来没有善良的美名。
“哼，朝廷里都没有好人！”苏煜寒感到苏苍逸的目光，立马改口，“除了大伯。”
“上官玄渐，出来，我们谈谈条件。”苏煜寒没好气地说。
她本来想想吼“给我滚出来”，但碍于长辈们的面，还是决定给上官玄渐一点面子。但她这样的语气，还是令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且不论上官玄渐显赫的身份，他的冷峻与气势让人从不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更何况像苏煜寒这般无礼！
永妍惊讶的倒不是苏煜寒，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上官玄渐：天啊，玄渐哥哥居然在笑！虽不明显，但足以让人惊奇。
上官玄渐起身默默跟了出去。
“卑鄙。”苏煜寒现在看上官玄渐真是越发地气恼，枉她聪明一世，竟然老是栽在他手里，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寒儿，你随我回京，这件事完了以后我便向皇上请求解除婚约。这是先帝赐的婚，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苏煜寒听了上官玄渐的话，心思立刻飞远了。若是她这次帮了皇帝的忙，也算是皇帝欠了她一个大大的人情。
苏煜寒兀自高兴起来，上官玄渐以为苏煜寒对他婚约在身也是耿耿于怀的，见她轻易被说动，忍不住伸手去抱她，却不知道苏煜寒早已神游天外了！
苏煜寒花了一个晚上开导闹小脾气的苏若千，威逼利诱终于让他松了口，于是苏煜寒高高兴兴地准备上路了。
苏煜晴十分舍不得永妍，却又不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他可不想老爹又受刺激，将临泽山庄闹得不得安宁。唉，没办法，爹人老了，脾气也大了。
苏煜寒拍了拍苏煜晴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
“哥，分别只是暂时的。我保证，永妍姐姐一定会进我们苏家的门。”
苏煜晴被她信誓旦旦的样子逗乐了。
“小妹，你也要注意自己，别玩疯了。阿醒我会帮你照顾的，等我空闲了便带他去开封找你。凡事可以和大伯说，别一个人……”
苏煜晴对苏煜寒自是了解，不厌其烦地交代她，但她一听到苏醒的名字就无心再听他唠叨，跑到苏醒身前，十分不舍。
“阿醒啊，乖乖听师父的话，快些好起来。莹石剑我留给你，让师父教你剑法。还有，要是师父欺负你，就告诉师娘……”
薛瞳夜在旁气得眼睛都瞪起来了。
苏苍逸拍拍苏若千的肩以示告辞，苏若千别扭地躲开。苏苍逸笑了一下，他这个弟弟，还对他“怀恨在心”呢！知道他从小绣花枕头一个，光长了一副好皮囊实际却没看上去那么聪明，他也不同他计较。
看着苏煜寒一行人走远，苏若千心头突然悲凉起来，他真的舍不得女儿啊！而且，他怎么觉得，苏煜寒这一去就要永远抛下他了呢？
“不要啊，寒儿，带爹一起走！”苏老爷突然凄惨地喊了起来。苏煜晴无奈地摇摇头，拉着不停挣扎的老爹回庄，不让他再丢人现眼。
“苏大人，没想到你是临泽山庄出身的。”上官玄渐拉着马缰，来到苏苍逸身边。临泽山庄在整个江湖颇有名气，苏苍逸却从不曾提起过。
苏煜寒怕永妍一个人无聊，只好陪着她坐马车。
苏苍逸扯了扯嘴角，多年来为朝廷添的皱纹顿时显现在脸上。
“没什么好说的，我已经离开那里了。”上官玄渐可说是他的上司，但他与这个年轻人除了公事外鲜有交集，若不是这次与临泽山庄有关，他也不会主动请缨来找他。
——还不到过年的时候，他本不会回庄的。
上官玄渐点点头，望着缓缓前行的马车，眼眸渐深。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自己的路，但一旦做出选择就要担负起责任，不管承受怎样的痛苦，也只能一个人咬牙坚持下去。
他知道自己是动情了，苏煜寒恐怕是逃不掉了。他已经决定要把她绑在身边一辈子了，只是这个小笨蛋还不明白他绝不会娶永妍的。他只要她，只是这样想着，上官玄渐的面容便不禁温柔起来。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事情全部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