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Part 29 理清（1 / 1）
Part 29
最早在主楼醒过来的人看见了言笑留在客厅茶几上的纸条，大致意思是：有事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苏希盯着那张纸条上清秀工整的字迹，只觉得胸口被人剜空了一大块，不痛，却慎得慌。
一年一次的同学聚会在对苏言这一对后续剧情的各自猜测遐想着中潦草收尾，然后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走最后的桃花眼跟苏希说了一些自己的看法。他语重心长的说：“哥们，该帮的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接下来得看你自己。还有，我必须跟你说个事儿，上次我在北京看见言笑时，她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和她一道的那男的我也打量了两眼，年纪跟我们差不多，长得挺招人恨的那种，而且还开着进口的豪车，想来家世也是不错的。关键是，那男的我那时问过言笑，就叫苏越。哥们，也不是兄弟我故意说泄气话，但就这情况发展，言笑昨晚叫的那个名字，也不是误叫。所以，哥们，你要真有心接下来就自己好好把握吧，感情这事，就像股市，谁也摸不出个真正的走向，作为兄弟，我还是衷心希望你能抱得美人归的，言笑是个好姑娘，你要努力。”
苏希轻笑，低声说谢了。心里想的却是，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昨晚唤的，是另外一个男子的名字。只是，说到底也并不需要太惶恐的不是吗？言笑的整个青春都搭在他苏希身上，那男子纵然有通天本事，也只在她生命里出现短短三个月而已。
三个月，怎抵得过言笑爱他这漫长的年华？苏希自信而乐观的想。言笑昨晚没有直接答应他的求婚，大抵是因为过往那段岁月里承受的伤害让她深感不甘，如此轻易的答应嫁给他的话也许会觉得不值，毕竟女孩子都会有些小别扭的不是么。那么，他就努力让她放下过往的包袱好了。
回市区的路上一路都在拨她的电话，一路都是机械式的关机提示。这着实让苏希小小的慌张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在这个城市，言笑能去的地方屈指可数，于是一点都不意外的，在她母亲与外婆的墓地前，寻到了她的身影。
当时正是下午阳光最为灼热的时分，整座空旷的墓地，只有她一人，穿着黑色的衣衫，身躯单薄的蹲在她母亲与外婆的墓地前，顶着灼人的烈日，将墓边的杂草一根一根拔净。
他走过去时她刚好站起身轻拍手上的尘土，侧首见到他有些诧异，随即恢复常态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苏希轻笑，答非所问道：“我觉得我还是足够了解你，至少知道在这里可以找到你。”
言笑的唇角似乎微微的扬了一下，那样的笑意在金色的阳光下有些飘渺虚幻，很不真实，她垂目看着墓碑上至亲的那两个女人，不再出声。
夏末的蝉在墓地两侧的树木上整齐的鸣叫，为这闷热的空间添了几分生气。两个人肩并肩静静默默的站了接近五分钟，苏希突然开口问：“言笑，告诉我你还要考虑多久？”
其实苏希当时心里想的是，我已经一分钟都不愿意让你远离我的身旁。
身侧单薄的身躯微僵，她侧过首来，对上他灼热的目光，一字一顿轻声却不失坚定的说：“苏希，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当着大家的面所说的考虑，分明就是婉拒。”
苏希俊逸的面孔上，顿时血色全无。而言笑却突然认真说：“苏希，你昨晚不是问我，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吗？”
“我当时在想，我当初为什么会那么爱你呢？为什么那么笃定此生就非你不可呢？苏希啊，我一直都没有后悔过我曾经爱你，即使爱你让我的过往变得糟糕不堪，即使爱你让我的青春荒废悲哀，即使爱你让我和苏北差点反目成仇，即使爱你让我间接失去了我最重要的亲人，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后悔过。但是，”言笑扬唇，可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瞳，却随着她唇角缓缓上扬的弧度，逐渐被浓重的湿气溢满浸红。
她的嗓音开始哽咽，说出的话却字字珠玑清晰至极，“但是，苏希啊，我现在后悔了。”
言笑伸手去擦眼眶里源源不断溢出来的热泪，哭着对面前惨无人色的年轻男子认真说：“我现在真的后悔了，因为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我这辈子在遇见你之后还能遇见一个叫做苏越的男人，我一直执拗的认为，你是我人生里仅有的光芒，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那个叫苏越的人才能给我真正的温暖。苏希，我一直坚信，这辈子再也没办法像深爱你一样再去刻骨铭心的爱另外一个人，所以我现在后悔的要死啊苏希，我为什么要把最美的年华最好的爱最完整的自己都奉献给你呢？我应该把最好的最深的最真的都留给自己的啊，这样我才能更完美的出现在他面前，才能够不自卑的站在他身边，才能够勇敢的走到他身边去追逐他而不是畏畏缩缩的等着被他认定被他驯服啊。”
“苏希，你不是问我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吗？我其实只不过是在疑惑，为什么当我现在站在你身旁，心跳的速度却再也没办法加剧。”
“我想我已经想通，我终于能够为除你之外的人动心，也许很遗憾不能再是当初追逐你时那么疯狂浓烈而炙热的情感，也许结局也不见得比当初为你飞蛾扑火好到哪里去，但是苏希，我眼下已经没办法否认，现在能让我的心跳瞬间翻倍跳动的，只剩苏越。”
苏希觉得此生最难以承受的事情在霎时间变成了四件。
何欢的初次背叛；言笑满脸血迹抱膝蹲在沙发背后；言笑猝不及防的人间蒸发；言笑红着眼眶却异常坚定的说能让她心动的已不是他。
已经转首都大医院的人边吊点滴边处理前两天堆积下来的合同，林建拿着厚厚一叠文件走进来，轻叹了一声：“现在知道要公司了，前两天是脑抽了还是怎么，为了美人连江山都准备抛了？关键是那美人也不见得有多倾国倾城呢。”
“滚远一点。”苏越眼都未抬，声线淡漠的丢下这一句，在手上合同的空白处刷刷刷签下自己的大名，合上随手扔到一旁，抬头问：“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林建耸肩，不以为然的回：“上次你一走就是半个多月，我还不是帮你扛过来了。”林建顿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从带来的那一大叠文件里抽出一份地给他：“这是南京警方根据你的要求给你发过来的纵火案详细案情，两个纵火犯都落网了，交待出是收人钱财受人指使，幕后人也落网了，居然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据说是她从同学口中知道了他前夫当晚要在山上向别人求婚，所以想一把火烧死那对狗男——诶不对啊，当晚被求婚的不就是那……”林建讪讪的默了声。
因为伤口还未痊愈的年轻男子面色有些微微的苍白，将手里的文件夹随意扔在一旁的柜台，只波澜不惊问：“那指使人纵火烧山的女人是不是叫何欢？”
林建闻言赶紧伸手拿过刚刚被苏越扔在一旁的案件详情，翻开来快速的查阅答案，随即惊异的问：“你怎么知道？”
苏越面无情绪的嗤笑，随即漫不经心的吩咐：“纵火未遂或减轻刑罚吧，那你就让律师在我被捅上的事上多劳心一下，让那女人在里面能多呆几年就多呆几年。”
林建愣了一下，“所以说，你当时也并不是什么见义勇为啊，你分明就是怕那两人真放起火来，会烧到你的那个‘言包子”吧？”
苏越低头处理文件，不置可否。房间静谧了约摸三分钟，苏越抬起头来突然问：“叫你拨给梧桐岭的捐款到位了吗？”
“昨天就办好了！”林建有些抱怨：“真受不了你，人家企业做慈善朝所有媒体发通告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做点好事还要偷偷摸摸像见不得光一样。”
苏越轻笑，懒得搭理他，又问：“苏烟的学籍转回北京了吗？”
“大早就转好了，不过我跟你们家那位小千金通报这件事时她好像也没兴奋到哪里去，就一个劲的追问我看你到底去了哪儿。”
“你怎么说？”
“我还能怎么说啊，就按照你安排好的啊，说你出国出差，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顺便告诫她不要再拿那言姓姑娘的事儿来说你了，你已经尽力了是人家——”
“我有叫你这么多嘴吗？”苏越抬眸，神色并不明朗，林建悻悻的收声，伸手去收拾他病床边一些签好了的文件，“要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回公司了。”
“嗯。”苏越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却在林建手已经触到门把时突然抬起首来低声问：“她后来真的没有再打过一通电话来吗？”
林建一时云里雾里，回过身来反问：“谁？”随即又马上明了，迅速的掩藏了神色里的别扭与尴尬，强装淡定的回：“你说那姓言的姑娘啊？没有啊，你进手术室后她就打了一通电话过来，我骗他说你在开会不能接听，她哦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就挂了啊，后来也没再打过来了。”
苏越低嗯了一声，“你先回公司吧。”
林建如获大赦的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出去，随手关上病房门后才惊觉自己满手心的冷汗。当时站在朋友的立场一时嘴快说了那些狠话，也不知道日后苏越要是不小心知道了，会不会拿刀捅了他。
唉，好人难当。林建哀声叹道。
而病房内的男子，目光在手里的合同某一页停留了接近五分钟那么久，才恍然自己的思绪已经走神。
伤口隐隐作痛，头似乎也是，苏越伸手轻按了按眉心，摸出枕头下方的手机，手指开始不受控制的拨打某个号码，然后在千篇一律重复了很多遍的关机提示音里面无情绪的低声问：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吗？言笑。
真的……没有再想过我吗，言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