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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初聚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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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没设闹铃,却被电话铃声吵醒。

淳于凤的语气充满了兴奋的憧憬,说聚餐已定,晚上6点在一家西餐厅。

袁来应了说好,淳于凤建议说可以带她去买件出席晚餐的衣服。

袁来想起自己见他这几面,都穿着15、20块的t恤,想来真是有些对不起他的眼,虽然她无所谓,但若是到时因为衣冠不整而被拦在门外,也着实没趣。

淳于凤说中午有事,下午3点见面,买完衣服就去赴约。

起床洗漱完毕,袁来下楼买了早饭和食材,晒了衣服时间尚早,看外面依旧阴霾一片,桑拿天的黏腻感迎面袭来,安稳了一下内心,缓缓地在室内活动。

电视里的世界永远那么五彩缤纷、和谐美好,随便找了个新闻节目看,说南方普遍遭遇高温烤验,市民纷纷来到水上乐园避暑。

她想起三娘娘已经有几天不曾联系,很担心病床上的老人在这水深火热的天气里,不知过活得怎么样。

三娘娘接起,袁来问过她的近况,问说爷爷怎么样。三娘娘笑说挺好的,是老样子就已经挺好的了,天气是热,好在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些,反正这天气是一年比一年热;她问袁来舞跳得怎么样,说昨天看中央台的天气预报,说北京天气也热,要她注意防暑降温。

袁来笑着应了,踟蹰了一阵,还是决定不开口说在这里遇到了完全意外的人,反正也不是为了想求证什么。即使已经不存在的人是禁忌话题,家门外人们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交头接耳,已经让她基本上什么都知道了。她不聋不瞎,虽然各种听说合计起来可以组成多个版本的传奇故事,但所谓无风不起浪,还是有些真相可寻的。

她唯一有些好奇的,是淳于夙。她只听说有一双姐弟,对淳于赪妈妈的身份有一些猜疑,但说到底,不关自己的事儿,就随它去吧。

袁来随后闲聊了一些知名的景点,说自己去了哪哪,景色不错,三娘娘欢喜地听着,言语里流露出这辈子都没能亲眼看看天安门、故宫的遗憾,她也只安慰说还身体康健、四肢灵活,想来就可以来的,报个团就行了。

饭后犯困,她设了闹铃睡了一会,醒来时2点不到,闲来无事又看电视。周末的荧屏偏于娱乐,颇有压抑许久后全民狂欢的感觉。

屏幕里图文热闹,却总是看得走神。

思考的起点再低,总还是有所期待——一些些与现实不同的,甚至南辕北辙的期待。而期待往往带来想象,想象又没有边界,未发生的事件孕育着一切的可能,当想象通往美好的方向,她努力地为它调转方向,因为她知道,期待得越高,会被摔得越重。

想着想着又不禁自嘲了一番。

这样被动的境遇,还有什么可供想象和憧憬的余地,静观其变、不喜不悲,应当会是最明智的应对法则。如果实在难以应付,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无欲无求,因此不争不怒。

淳于凤打来电话,她拿了东西出门,在小区出门右转过马路的地方认出了他的车。

淳于凤不顾天热闷热,在车外等候,见到她后提前绕到另一边为她打开了副驾驶一边的车门。

袁来脚步一滞,道了句“谢谢”过去坐下。

两人在车里没太多的交流,袁来甚至觉得他有些紧张。

车子停在了一条知名的商业街上,淳于凤熄了引擎,袁来跟着下车,抬头见面前这个商场很大很高,玻璃明净,一个个门面的英文名,她都不认识,橱窗里的模特清一色的金发碧眼,身材瘪瘦,扭曲着身体卖着衣服、包、手表之类的东西。

“进去看看吧,我觉得这个牌子适合你。”淳于凤指着右侧的一个门面,满脸真挚。

袁来跟在他身后进门去,迎面来的冷气吹得有些突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女店员一脸程式的笑容,极其恭谨地迎上来。

淳于凤说明来意,说想买一套出席晚餐穿的裙子,不需要太正式,看着年轻漂亮的。

店员哈着腰将手心一摊,将二人引到正确区域。

淳于凤让袁来自己看,她走近了扫了一眼,瞧着颜色下手,拿起一条白色收腰的过膝长裙,淳于凤赞同了一声,让店员找了两个接近的号,让她去试。

试衣间里,袁来不想看吊牌上的价格,免得到时会觉得亏欠淳于凤太多,以后做什么决定的时候,会多顾忌。

她换上裙子,觉得对面镜子里的人看着确实好看了些,多了一分…女性的柔美,年轻姑娘的靓丽,想到此却又觉得有些可笑和可耻。

穿成这样,又是为了什么?

明明说了什么都不想要,却又好像带着不能拒绝的希望。

“很好看!”淳于凤交代了要换了给他看看,见到时笑叹着露了一排整齐的白牙。

袁来低了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问说是否还需要再看看,她表示不用了,说完又加了句“这条我挺喜欢”。

他说那穿着就好,一人领着他去付钱,另有一人帮忙把袁来换下来的衣服打包。

时间微早,两人在对面楼里的一个咖啡厅坐下,点了咖啡和蛋糕。

淳于凤今天的好心情谁人都看得出来,他会自己在模糊着焦点思考时,不时地绽放出微笑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有些阴郁的神情,欲说还休、神色为难。

在看到淳于琨看向自己的眼神时,袁来瞬间肯定了自己之前的预感。

多么坚定而决绝的一个女人,怎么会在朝夕之间改变了立场?

“Alex?”淳于凤明显万分惊讶。

“Uncle Jon?”淳于赪明显也十分意外。

袁来皱起了眉。

“Why are you with…?”

“They maybe met half way. Take a seat. ”

淳于赪的发问,被淳于琨一个极有气势的坐起给生生地拗断。

淳于赪狐疑着一张脸,面有不甘地乖乖闭嘴坐了。

淳于凤在原地僵持了几秒,艰难地拉开椅子坐下,又过了一会,有些咬牙切齿地道:“I trusted you.”

淳于琨眼角一样,道:“我没有骗你。”

淳于凤小小地用眼风看了一圈,自觉有些理亏,脸色有些忿忿,却只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

袁来看着人员这样齐备,淳于赪满脸疑虑地坐在淳于琨和淳于夙中间,料想淳于凤之所以这么愤然,无非就是他以为是三个人的见面,并不涉及最纠结的那一个。

淳于夙依旧一脸温润淡然的笑容,并有意朝她点了点头,她回以一笑。

“吃东西吧。”倒是淳于夙开口建议,袁来听见她这几个字说得倒还地道,只是音调有些怪。

袁来图省事,选了个经典牛排套餐8分熟,其余人过了一阵,才完成各自的点餐。服务员得令走开,五个人一时间十眼相对,无言无语。

虽不去看他,袁来都感觉到了淳于凤阴郁的情绪,而对面淳于赪在她和淳于凤之间徘徊游走的眼神,都看得她有些心虚起来。

“你就是袁来吧,我们Alex的新朋友?”淳于琨的话飘荡起来。

淳于凤的眉头又紧了一分。

“是的。”袁来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回应。

“Grandma,她看起来和我很像,是不是?”淳于赪突然紧接着问道,袁来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哦~?”淳于琨的语气像听了什么新闻一般,不置可否地问了一句,眼神却甚是敷衍地重新看过来,“裙子很漂亮,哪个店里买的?”末了,一记眼神定在了淳于凤身上。

袁来真真地听到了一旁的淳于凤深吸了一口气,她抢着回说:“就在一家店,没记住名字。”

淳于琨大方一笑,道:“我觉得这条裙子好看,想让Alex的妈妈也去买一条。不知道价钱贵不贵,如果太贵,倒是连找都不用找了。”

她一笑,道:“不贵。”

淳于琨短短一愣,回复了微笑神色:“还是学生吧?在清华还是北大?”

这一次,袁来听见淳于凤的吸气声已经大大地胜过之前,对面的淳于赪也皱紧着眉头看着他的奶奶,想来是他之前介绍过,她并不是学生,更考不上这么好的大学。

“我没有上大学。”她发现自己回答得愈来愈安然。

淳于琨有着五分的惊讶和五分的遗憾:“没有考上大学吗?家人赞成你这么早就工作吗?是因为有家业需要继承么?父母都是经营什么的?”

袁来不禁脸色一分分地差了下去,本想着见招拆招,如今怕是没有淡定的心性了。

“够了!你的意思我们明白了!我们走!”淳于凤几乎拍案而起,淳于琨舒展着眉眼,面上摆出三分惊讶之色。

淳于凤不等袁来完全站起身来,拉起她的手腕就走,步伐大到她差点踉跄着转身。她甚至没来得及看到淳于赪的表情,只听到他焦急而迷惘地喊了一声“Mom,what’s going on”,淳于夙低声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

“对不起,是我太天真…我居然相信她…”淳于凤气得着实不轻,几乎是抓住手臂把她甩进了副驾驶。

天真,还真是人之大敌。

“没事。”她系着安全带,看了一眼他怒气弥漫的侧脸。

“我前天买了意大利面,现在去我家吃晚餐吧。”他开了一阵,语气总算轻松了些。

淳于凤的住处不甚宽敞,却足够地明亮、整洁。茶几沙发上散放着些文件,他草草地收整了,打开空调、电视,让她自己打发时间,等他掌勺。

袁来听着他在厨房奋斗,庆幸在咖啡厅吃了那块蛋糕,不然经历这一场波折和堵车,她估计已经胃病复发了。

近来电视看得真是非常多,对电视的要求却下降了。她看了几分钟,愕然发现已经7点,央视一套的新闻联播开始在地方台上演,频道夹来夹去,常常跟没夹一样,于是靠在沙发上安然地看新闻世界里的太平盛世。

意大利面的制作程序似乎不是太复杂,淳于凤在她看到第三位领导人接见外国来宾的时候,端着两盘面出了厨房,她起身去帮忙运送和摆弄。

两个人在一个小方桌上对着吃面,大概是由于酱的原因,酸酸甜甜的,倒还比较开胃。

“你母亲很喜欢意大利面。”淳于凤的声音带着试探的飘忽。

“嗯。”她不知如何回应。

“…如果我带你去美国,去旧金山,你愿意吗?”他卷着稀疏的几根面条,问得期待又不安。

袁来抬起眼来看着他,迟疑了一阵,还是开口问道:“你想为我从你母亲那争取些什么?”

他的表情有短暂的艰难:“…想给你家人…给你家。”

袁来心下一动,低头缠面:“其实不太需要。我有家…现在也挺好的。”说得她自己都无甚底气,放佛是习惯性地拒绝。

淳于凤张了张嘴却没发声,吃完了一口,才道:“如果你这么想,可以先这样。我会在北京住一年左右。”

有闷闷的铃声响起,淳于凤起身从沙发上的公文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一眼袁来,才接起道:“Alex.”

“我下次告诉你…我确实认识她…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去问你的Grandma,她知道每一件事…她没事,我们在一起吃晚餐…好,see you.”

“谢谢你故意说中文。”淳于凤重新入座,她抬起头来道谢。

他挺眉一笑:“中文很好,现在很多美国的小学生在学习中文。这次来中国工作,我要好好学习中文。”

他笑了笑。

“我母亲可能会找你——根据我对她的了解。如果碰到她,你要好好地应付。你今天做得不错,就像今天这样,就很好。”

她搅了搅面条,犹豫着开口道:“她几天前找过我了。”

一声叉子和盘子的碰撞摩擦声,淳于凤皱着一张脸问:“什么?她找你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说什么了?…”

袁来突然感觉无言以对。

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她要思考的,应该是为什么要告诉他。

“那天她在我练习室楼下等我,也没说什么。”

淳于凤的眼神明显怀疑,却只是轻叹了一口:“以后她找你,要告诉我。有什么事发生,有什么想说,也要告诉我。”

她点着头应了,顺着情绪问说:“她是不是一直在调查我?”

淳于凤抬头一愣,最终坦白道:“是的。我觉得,应该是三个月一次。…她就知道你所有的事情。”

“难怪。”她低下头缠面,嘴角一抹浅笑。

她一笑,却看得淳于凤满心酸楚,突感胃口尽失。

虽然一直对淳于琨的行径深恶痛绝,此时此刻却不好成为正义的化身,来无情地鞭挞她近二十年的缜密而叵测的计划。

情感维系再薄弱,血缘上始终是亲人,本该亲密的关系,没有必要演变为刀剑相向的仇怨。能忍就忍,视而不见,乃至远走他乡,这是他的第三大抗争招数。所以,从纽约到旧金山,他追逐自由的逃亡之旅横贯了北美大陆,可是,他时常感觉窒闷,这不是他想要的状态,所以,他选择了与淳于琨合作,他想要在坚守原则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争取。

“你父亲…”淳于凤正无力地搅弄着两根面条,突然听见她这样问起,有些始料不及。

他一直想和她说说这个家庭的事情,只是觉得时候未到,又怕她不感兴趣,现在她主动提起,他顿感心情释怀了许多。

“他是英格兰人,后来到了美国。我7岁的时候,他爬山出了事,没有回来。那个时候,你妈妈9岁…”讲起罹难的父亲,淳于凤的语气有些飘忽,但因为天长日久,倒没太多的感伤。

袁来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一直没有听说过这个角色,以为只是个甩手掌柜之类的,却不想已经离世多年。她忽然觉得有些抱歉,撇了撇嘴继续吃面。

“这件事情很久了。我记得,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母亲没有告诉我们,说父亲出国了、旅行了、突然生病了,不能来看我们——当时他们已经…不住在一起。后来知道了,我和你妈妈不能相信…”说到最后,淳于凤冲着他抿嘴一笑,这笑里才见了苦涩。

“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舅舅。”她依旧低着头,幽幽地对他道谢,第一次启用了这一身份称呼。

第二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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