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番外篇:丫鬟雀儿(1 / 1)
佛家云:一念光明就是佛,一念黑暗就是鬼。念善心,就造天堂的因;念恶心,就结地狱的果。既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齐天傲救了她,她则无怨无悔地报答,即便做的是什么该下地狱的恶事!
人生不如意之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一派安宁祥和的平乐村里,家家户户都在置办社节的好东西。胡老爹是这平乐村较为年长的渔民,其花大娘为妻,虽然老两口都已须发尽白,可是他们的女儿雀儿正是及荓之年,青春朝气又水灵。若不是所穿服饰皆为平民装,想必也是个小美人。
这胡雀儿是个孝顺的女儿,每逢胡老爹携花大娘出外打渔,家里大大小小的杂事都落在了雀儿的手中,但毕竟是为亲爹亲娘做事,所以雀儿倒从未指槡骂槐的抱怨,反而是乐不思蜀。偶尔疲乏了,雀儿就会暂时放下穿针引线,走到花窗边呼息一会儿新鲜空气,适时,报春花黄蜡蜡的,在长满爬山虎的墙角根迎风怒放,微风一吹,便会带来几丝淡淡的花香味,悄悄地溜进屋内。
可上天就是那般爱捉弄人,烈日灼烧大地久了,天就会耍点脾气,下得一场雨来,不管那雨究竟是大还是小。总得来说,他们这平乐村就快迎来暴风雨了,而且这来地还颇大了点。
一伙异域的将士如同潮水般闯进了他们的村,烧杀强掠,无恶不作。加之正是他们村里过社节的好日子,什么祭拜祖先的鸡鸭鱼肉断断是缺不了的,几乎每户都摆满了这些东西。可是就因为这些来路不明的恶人,所有陈酒佳酿,大鱼大肉通通被抢光了,就连村里人的族谱等稀罕的玩意儿都付之一炬。掀翻一张一张圆木桌,摔碎一坛一坛好酒等这样的罪行也就罢了,偏偏那领头满脸横肉的老家伙还要对平乐村里的人赶尽杀绝,命令几十个骑马的属下,对所有的人使个大刀乱飞,运气好的,躲过了大刀的砍削,却无故被发疯的马踩死了,运气颇差的,便一丝不差的被大刀砍死。当然,这其间也包括胡老爹和花大娘,一个没了脑袋,一个刺穿胸膛,然后同时如同木头一样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汨汨冒出,染遍了整个平乐村。胡雀儿看着自己的族人,看着惨死的双亲悲痛欲绝,可这似乎还没终结,那些异域人变本加厉,一根一根带火的长箭如同撒雨般插在平乐村的屋顶上,不多时便窜出了熊熊大火,像天际掉落的万丈霞光,又像不羁的火龙朝四面八方蔓延,一时之间,她胡雀儿没有了生存之路。
她想到了死,可那位领头的不罢休,还想玷污了她的清白。那个饱锭横肉的家伙肆无忌惮地把弱小的她压在身下,她用尽全部力气,都无法将其推开。她咬伤了红唇,又打算咬舌自尽,无奈被一旁隔岸观火的属下看破,拿了一块脏布硬塞进了她的嘴里。她听着自己的衣服被扯地哧哧作响,她听着身上那人饿狼般的狂吼,她看着四周闷头大笑的看客,绝望的呼救幻化成死亡的气息四处弥漫……
可就是在那千军一发之际,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位身穿蓝牙月袍的男子,他傲视千古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她身前身后,那些属下拔出大刀颤颤巍巍地往后退却,可是还没来得及眨眼,所有的异域人都被他唤过的手下一一杀死。就连那领头的也差点被他刺死,只因胡雀儿想要自个儿报仇,所以借了那男子的长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那领头的刺了一个透心凉。待其性命结束,她终于叹了口气。所有的仇霎那间全报了。
她没有亲人,只是孤零零一个了。她双脚跪地,请求着那救她的男子能够收了她,无论作牛作马,也毫无怨言。可是他哼了好几声,并不准备答应,若不是身旁的属下求情,他也断不会说出那样的理由。
“正好丫头缺个知心的丫鬟。你且跟我回去,照料她可好?”他口气淡淡地朝胡雀儿跪地的方向吐出,就不作多想地骑上了马。她胡雀儿也没有想到自个儿残衣赤足,也没让那个男子怜悯着抱上马同乘一骑,至始至终,那男子都没回过一次头,她忍着剧痛跟在马队的后面,艰难地前行些。也庆幸有那帮属下见她可怜,才让她骑了马。不至于跟在后面大喘不过气。她怀疑,今日究竟能不能算是好命的,这个男子是给了她一生存之地吗?
她永远不知道在那大齐皇宫,朱红色的宫门之内,锁住了多少人的希望,囚了多少人的梦想。平民百姓皆叹进得皇宫的人享尽荣华富贵为好命,殊不知那好命的背后又要付出如何惨痛的代价。胡雀儿知道,救她的男子就是那大齐宫阙的二宫子齐天傲,与他结为连理枝纯粹是痴心妄想,估计被他瞧上两眼的机会都不会有。她有自知之明,所以只安分地听从差遣。在那个冷漠地皇宫里,她的主子是倾城倾国的公主齐雨泠,那主子一听她的身世,就泪如雨下,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赐给她,简直是把她当成了亲姐妹。其实,她一直以为像公主这些金枝玉叶的女人,根本没有什么烦恼,幸福也是源源不断。可是,她终究忽略了。
那大齐公主日日子时看着一盆红色牡丹花流泪,第二日在别人的面前总是喜笑颜开,不对任何一个旁人说说心事。她作为一个下人,自然不好开口,从来也只是在一旁干看着。公主哭累了,递上手绢。公主口渴了,倒上热茶。公主困了,为她掖好被子。公主起了,打来一盆洗脸水。除此之外,她雀儿没有别的任务。至于心中多多少少的纳闷呀,好奇呀,全都在心头压着,等着拨开云雾的时日也就行了。不过这拨开云雾的日子也忒快了,原来自己暗恋的大齐二公子齐天傲与她的主子齐雨泠竟然有情。起初她还对这兄妹畸形之恋有点嗤鼻齿冷,而后她就摸出了实情。原来这倾城倾国的公主竟然不是皇族所生,是齐国先皇狩猎时偶然捡到的,只因觉得这是天降此婴,故另眼相看,认作宝贝。又听闻这公主幼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一学就会,更加让齐国先皇大赞,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天仙下凡。
可是,她后来才清楚,原来不过是因为想要齐楚联姻,远离战乱,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如此一来,自个儿的主子便成了和亲的牺牲品了,又怎能不日日掩面流涕?好在齐二公子当机立断,想了一个李代桃僵的计策。不过,又会有怎样一个女人来遭受那罪呢?她胡雀儿都有点于心不忍,可毕竟她牵扯其中,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
没过多久,齐二公子还真就找到了,据说安置在别苑,是一个妓院的舞姬,名字还有点普通绕口,为月姬。她主子齐雨泠一次醋意大发,便到齐天傲的府邸,穿过公园到了别苑,明上是说齐二公子邀请的,私底下只不过是想抓个现形,撒撒娇罢了。那一天夜晚,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心中猜到多半是刚刚看到她的主子和齐二公子亲近,所以喝了个酩酊大醉,而来接那女人的那个丫鬟,则更是让她诧异。一头的发钗,举止谈吐根本不像个丫鬟。因觉得自个儿也和她同种身份,当下摆起了架子,甩袖说:“你怎么让她出来了,夜晚风大,伤了寒怎么办?”结果那女子眉梢闪过几丝不乐意的嗔怪。尤其是那句“我也只不过是个丫鬟,哪能管住她的腿脚往哪迈”则给了她当头一棒。言下之意是对她同是丫鬟却装模作样的不屑。当时她就生了一窝的气,不过她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个丫鬟背后的辛酸,或许比她的身世更加悲惨。
自此之后,与那女人见面也是在齐二公子掉包之后,她亲自守在齐国公主齐雨泠的床前,看一戴着翡翠扳指的男子手拿一面皮贴在正昏睡的主子的脸上,又看着齐二公子齐天傲笑着说了一句好。再定眼一看,床上的公主已经成了别苑当晚见到的那个女人了。她大概地推测了一下,过不了多久有着公主倾城容貌的月姬也快进这龙凤宫后的月纥楼了。时间如白驹过隙,还没静下心来,就看到齐二公子将床上的公主抱走,又看到那戴着翡翠扳指的男人从外面抱了另一个公主进来。不言而喻,就是别苑那女人。不过,她心里知道,必须要为主子保守秘密的。
那女人苏醒过来,当然也免不了惊讶多时,大哭大闹几句。所以扮成不知所措的宫娥则是必要的,一来要脸不红心不跳,不让别人看出破绽,二来,那女子问起来,她还要敏锐地答非所问,全部塘塞过去,不让那女人看出个所以然。可是这做错事哪有不心虚的,尤其是那女子砰砰地把茶杯弄在地,她就吓了个两腿发抖,差一点就说漏了嘴,穿了帮。幸好还是忍住了。
胡雀儿终究做了一件有益于恩人的事,她心底也同样的兴奋。直到后来那名唤月姬的女人嫁去了楚邑,这事就算告了一个段落。
十个月之后,她的恩人齐天傲又犯了愁。说是那月姬又将回到大齐了,悬着的心七上八下,来回滚动。因这,她又将前去糊弄。也是在接了齐天傲的任务之后,于大齐的长琴街上,扮作一姓陈的少女,和另一个丫鬟扮作的少女唱一双簧戏。目的只要引得那女人去长依居即可。不过失败了,最终还是那醉意公子主动请君入瓮的。
她为了他,愿意做任何事。口里道是报恩,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是死心塌地地爱上了那齐天傲。但是善恶终有报,时间一到,她痛心疾首也晚了。某一日被派去了另一个宫内,做了另一个主子的丫鬟,可她那新主子日日拿她出气,打打骂骂,终究没挨过,活活被丈毙。就说那最后一面,都没能有机会对齐天傲表明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