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1 / 1）
就连平川也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对于别人犯的错误，他能够做到，得饶人处且饶人，并且不计较对方的故意或过失。就像他一直为公司同事津津乐道的老马“失蹄”一事。
老马是市场部的员工，在分公司成立之初，因为炒股的关系亏欠了银行一笔钱，后他将客户的资料卖给了竞争对手，平川知道此事后，虽然解雇了他，但是还很好心地帮他还清了欠银行的钱。
单凭这件事，分公司很多同事就对平川敬佩得五体投地，虽然对他强硬及铁血的办事风格不苟认同，但众人对于平川的人格是绝对认可的。
所以，在欣梓这件事情上，众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平川跟欣梓的矛盾很快就可以解决下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众人迟迟看不到事情的进展。
终于有一天，八卦的味道再次传来。
原来，欣梓的辞职信被压在平川尚待处理公文的最底部，处于“最不要紧”的状态。
秘书透露说，是平川是故意让她这么做的。
众人难以自信。
就连平川也难以置信，虽然他知道这个消息会很快在大众的口中传颂，并传到当事人口中。
他为此断定欣梓会要死要活地来向他耀武扬威，至少像那天那么勇敢，那么光明正大，又那么理直气壮。
他甚至连两个人之间的对话都预演准备好了。
但是，欣梓又再一次让他刷新了他对她的期望。
她来找平川的时候，神情是落魄的，无助的，甚至有些历尽沧桑的感觉。
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这让平川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不安。
欣梓主动向他投降。
欣梓说：“你赢了，孟平川，恭喜你，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确认，我是你的正牌女友了，你真是用心良苦。”
平川的确停过同事们口中新传的谣言，讲的是平川为了留住欣梓，对她进行百般刁难，亦未给她任何出路，反倒用这份工作来套牢欣梓。
平川向来不喜欢跟谣言打交道，所以不像上次一样，极力要去否认。
但是他不喜欢欣梓当着面这样拐弯抹角地骂他，他虽对欣梓有些愧疚，但还是忍不住性子，反讽了她两句。
他说：“宋小姐，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建议你不妨享受一下我的这份用心良苦！”
欣梓怔了一下，不怒反笑：“这就是你让我留下的原因，孟平川，你从一开始就对我有目的，对吗？”
平川没想到自己倒成了冤大头，质问她：“你说清楚，到底是谁一开始就对谁有目的的？”
欣梓咬牙，轻啐：“即便我一开始就有目的，却没有你这样用心险恶。”
平川真真正正地被她伤到了。
他于是大笔一挥，在欣梓的辞职书上，用力地划了一个大大的“叉”，就像当初他在她的简历上划的“勾”一样，那次是一笔，这次是两笔，一笔一划，刀戎相伐，水火不容。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欣梓一定会离开公司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客观来说，不算意外。
两个人公开敌视后的第二个星期，总公司下达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指令——欣梓要么不辞职，要么辞职，顺带赔付集团二十万元的违约金，且五年内不得在与集团有业务来往的公司任职。
欣梓差一点吐血，分公司的其他员工也差一点跟着吐血，就连孟平川也差一点吐血，即便是离了职的员工看到这个指令后，估计也要吐血。
这是集团开过的最苛刻的违约条件，即便是前年，集团总部有一个财务部的高级管理人员突然毁约跳槽，违约金亦未超过十五万，期限不过只有三年。
平川知道是谁在背后操作。
但是众人很暧昧地认为是他在操作。
他倒不介意众人如何看他，他知道这是孟华海在帮他惩罚他。
但是，令平川没有想到的是，欣梓，这个有着柔弱样貌的女子，办起事来，竟然让他刮目相看。
她让所有看她笑话的人都刮目相看。
时间是在周一的上午，地点是在平川的办公室。
那个时候，平川坐在办公椅上，正和黄正宇讨论分公司的人员内部调动事宜，包括接下来的公司副总经理人选。
欣梓像上次一样，门也没敲，径直地走了进去。
后面跟着一群好事之人的目光。
她将二十沓十元的现金丢在他桌上。
“每沓一千张，总共二十沓，自己数吧，刚去银行拿回来的！”
孟平川咽了咽口水，正襟危坐。
好半晌，他才组织好语言，他说：“宋小姐，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你不过是个领千把块钱的职工，除非你的家境跟孟氏集团值得一拼，不然，我当作这是你对我，还有我整个家族的侮辱！”
他以为他说得够明确响亮！
但是欣梓的话更加响亮。
欣梓说：“是你侮辱我在先！”
“我没侮辱过你！”平川差点跳起来，“要说侮辱，也是老爷子从中作梗，那亦不关我事！”
他不过也是个看客。
但是欣梓质问他：“哦？是吗？那到底是谁将我送入虎口的？”
平川一口气说不出话来，但还好有定力镇住。
他冷冷地说：“宋小姐，想必不用我解释，那天晚上是你自己在他面前表演的，我亦没有强迫你。”
欣梓握紧了拳头，突然问：“哦？是吗？正宇师兄，你也是这样子认为的吗？”
平川压根没想到她有这招。
也压根没想到有正宇这号人证，更加没有想到正宇发了怒。
正宇声色俱厉地说：“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平川本来还想挤眉弄眼一番，用以暗示正宇基于兄弟情，应该偏袒他，但正宇此刻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你，孟平川，那天晚上她坐在我车上，的确不是自愿去的。而你，宋欣梓，借我的二十万，现在必须如数返还！”
始料未及的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异口同声起来：“不！”
“不什么不，”正宇拍桌而起，“别把公司搞得像过家家一样游戏，你们不爱它自然可以，但别糟蹋了我的心血。”
说完，正宇拂袖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仿佛沉默了许久，平川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向你道歉。”
即便，他不知道他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欣梓的回答很简单，她说：“我接受。”
平川讶然，对于欣梓的表现，因为这样的场景，他见过，但是这样的答案，却是很陌生，很生疏，也很生硬。
平川一度以为，他的那几个字，他这辈子是再也不会说出来了，至少，不会再在女人面前说出来了。
因为，初恋女友和苏亚，都在他说出这几个字以后，毅然地离开了他，甚至没有一点眷恋。
哪怕到了今天，苏亚那个时候的话语仍旧历历在耳，只差没有余音绕梁三日而不休。
苏亚说：“孟平川，你为什么要道歉啊，错的人是我啊，是我抛弃了你，还以怨妇的形象博取同情，你怎么会有错呢？”
平川苦苦哀求：“那如果我没错的话，你会回到我身边吗？”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再回到你的身边。”苏亚绝情又决然说。
想想那个时候的他，为了苏亚，软弱得连骨气都没有了，虽然今天他很想说服自己，那个时候他那样做，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爱情。
所以，为了爱情，他决定成全欣梓和正宇两个人。
他去到正宇的办公室，对正宇说了实情，把欣梓进入公司的目的告诉了正宇。
倒是正宇着实被吓坏了。
平川一点都没有想到正宇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正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平川，你应该知道，任何一个人在冲动的时候，说的话都是不理智的。”
平川瞪了他半晌，才体会到正宇话语里面的意思。
他难以置信地问：“正宇，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是的。”
他苦笑不得：“我也希望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啊。”
正宇顿时愕住。
平川沉默了一会儿，补充说：“正宇，不管你信不信，我希望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她的脾气虽然有点冲，但是她爱你的心，却是绝无仅有的。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真心这种东西了。”
处理完这件事后，平川觉得很累，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他不得不给自己放松一刻，遂拿起了外套，下到车库拿车。
车子漫无目的地行驶了许久，平川难得享受这样空闲的时光，可是他不知为何，感觉今天的空闲时光却是如此难以渡过。
车子驶到一个红绿灯路口，他发了一会儿愣，后面的车子在打喇叭催他。
他目光轻轻一抬，身子一凛，车子戛然而止。
后面的车子差一点撞上来，刺耳的汽车声急急地催。
然而平川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因为他身心所有的焦点，全部在眼前的一张大广告牌上。
那是一张大大的海报广告，苏亚的脸粉里透红，几乎没有一个毛孔。
他忽然有些心酸，他想到苏亚的瓜子脸，其实上面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毛孔，他还曾经为此取笑过她。
那时候苏亚恨恨地说：“孟平川，你等着瞧！”
他这一刻是真的体会到了“等着瞧”的感觉了。
然后，他拿出电话，用力地按下了第一个快捷键，十一个数字的号码跃然在屏幕上。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喂——”
“还好吗？”平川不容对方说出第二句话，“不要回答我，因为我知道你过得很好，因为只有那样你才会离开我，我一点都没有后悔，你与我相处的这段时光，其实我不是因为她才爱你，我爱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和我是同一类人，我们应该在一起。至今，我还想和你在一起。”
说完这些，他将电话丢到后座，再次踩下了离合，松了手刹，加了油门。
车子飞一般地冲出去。
后座的电话，大约过了半分钟之后，传来一个男人粗鲁的声音：“妈的神经病！这几年来你不断打电话来骚扰我，你再打一次的话，我就要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