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了解别人的秘密,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情。
被别人了解自己的秘密,是一件为已所不齿的事情。
被别人了解自己的秘密后还要假装无所谓,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情。
至少,平川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这天晚上,在平川难以启齿地对欣梓说出自己没谈过恋爱的事情后,他去到酒吧,独自一个人,喝了一夜的酒。
没有朋友在旁,没有美女相伴,不过只是想喝醉。
但是他并未如愿以偿。
第二天,他还必须打起精神去公司。
想到以这样的面目示人,平川很识相地去了黄正宇的办公室。
正宇在沙发上吃早餐,脸色似乎比他还要差劲。
桌上摆放的是西式早餐,面包吐司,香肠煎鸡蛋。
平川一伸手,就抓了两片吐司塞进嘴巴,堵住难以下咽。
正宇递上水来,问他:“有心事啊?”
他终于艰难地咽下,声音听上去低低地。
“没有。”
“没有还喝那么多酒,满口酒味。”正宇说。
“喝高了。”他不得不承认,“所以等下的会议,我不打算召开了,你帮我发个通知吧。”
正宇微怔,点了点头。
又补充了一句:“难得你又喝高了。”
平时,亲如两兄弟的二人,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不用推心置腹,早就心里有底。
但是今天,两人却没想到一块去。
平川以为正宇说的是他又为了苏亚喝高,而黄正宇说的是欣梓的出现让他喝高了。
平川说:“实际上我一夜未眠。”
正宇笑得很有深意,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佳人侧卧,如何成眠。”
平川瞪得眼睛快要出血了:“你在说什么?”
正宇笑得诡异。
直到此刻,孟平川才知道他笑意里面的意思。
平川想了想,终于决定开口。
他说:“正宇,如果有一个姑娘,她爱了你很多年,又花尽了心思靠近你,你会不会感动,然后爱上她?”
正宇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平川问。
“我只能说,我会被这个姑娘感动,但我跟她之间不存在爱情,爱情,并不是感动就可以升华而成的。”
平川恻然,想不到正宇如此看透,只能把先前想说的话塞在喉咙中。
他想问正宇,心里是否已经有了人,不然何至于拒绝得如此干脆。可是想到上次“月老之谈”的脆败,便不再开口。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哥们平日里再如何默契,对于平川这次引出来的问题,两人又赶巧地猜错了对方的心意。
正宇以为平川说的是他和苏亚的事情,因为他晓得孟平川从来不肯示弱,即便想要从他这里拿到建议,也不会指名道姓地说是自己的故事,就像现在,他以为,孟平川故事里面的“一个姑娘”,指的就是孟平川本人。
平川很失望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有些不安。而且这个不安的情绪不知道缘起何处。
由于想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平川自然得找点事情来做。
于是,他给正宇发了一封人事通知书,要求他重新安排欣梓的工作职务,决定将她从行政部调往人事部。
一蹴而就,孟平川想,必须要让所有人都拿到好处,这才是做生意双赢的局面。
办完这些,他终于感到心安。
心安之后,他觉得有些疲惫,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一觉,促使他梦见了苏亚。
三年后,苏亚第一次走进他的梦境。
又或者说,三年零两个月十四天之后,他竟然破天荒地允许苏亚走进他的梦中,肆意地在他的梦里指点江山。
他一如既往,对她言听计从。
苏亚说:“平川,抱我。”
他于是抱住了她。
苏亚说:“平川,吻我。”
他于是吻住了她。
苏亚说:“平川,娶我。”
他正要开口说好,却猛地有刺耳的电话铃声,然后他醒了。
平川心情很不痛快,连话筒也懒得拿起,直接按了免提。
电话的那头是他唯一的小妹,也就是孟氏集团孟华海唯一的千金——孟晴川。
她是家里的老幺。现在身处美国,自从六年前,去了美国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平川有些意外。
他知道晴川如果没事,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更何况,他们之间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这里的白天使那边的黑夜,他在上班期间接到她的电话,有点不可思议。
果不其然,晴川在电话里喊叫:“孟平川,我要回来了!我要结婚了!”
平川似乎还没有从梦中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反问:“谁要回来?谁要结婚?”
“我啊!你最小最疼爱的妹妹啊!我要结婚了!”
晴川的声音刺痛了他的耳膜。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晴川已挂了电话。
但这个消息对于平川来说,实在是意外了,简直是难以置信,如果不是有人推门而入,平川还以为自己身处梦中。
推门而入的人是黄正宇。
正宇面色冷峻,不苟言笑。
平川平时也极少看到他有这样的神色,于是问他:“有事?”
正宇点了点头,却不说是什么事。
平川等了一会儿,不见他答话,正感到奇怪,正宇却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要结婚了?”
平川苦笑:“我也想啊,和你吗?”
正宇欲言又止,仍未开口,表情很是落寞。
平川见不得这种画面,且不问是什么原因,又重复问了正宇一句:“找我有什么事?”
正宇有些出神,但还是说得有些糊涂。
“关于这次你对欣梓人事安排的事情……”
平川等着他说下去。
“我认为……有些不妥。”
“你尽可以明说。”
平川自己仍受梦境和晴川的影响,不太在状态。
实际上,他从梦到苏亚至这一刻,脑子还有些混乱。
没想到正宇和他半斤八两。
正宇说:“现在,人事部的人员编制已经基本饱和……欣梓不是科班出身,让她调入……弊大于利……”
平川问他可有解决之法。
正宇摇摇头。
又是难得一见的情况,平川想,欣梓的事情,的确难以着手。
但是,他必须要给她一点好处,不然她这个“有仇必报的女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想到这里,平川有些心虚。
就在两人对欣梓的人事决定一筹莫展的当口,有人推门进来了。
分公司有这种特权的人,除了正宇,平川并没有允许第二个拥有此项特权的人。
他的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加上酒精作怪,此举更是让他感到烦躁,还带着一些怒意。
但是,贸然闯进来的人是欣梓。
平川将一切情绪吞往肚里,只是说了一句:“下回进来的时候要记得敲门。”
欣梓显然对于正宇在平川的办公室感到意外,但她仍旧从容不迫地将一封信件扔在平川的桌上。
是一封辞职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是欣梓手写的辞职书,辞职原因是无法胜任新工作。
平川诧异,正宇也诧异,倒是欣梓,却是一脸想当然的样子。
平川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欣梓冷声冷气地回答:“我相信堂堂斯坦福大学毕业的孟总经理不是文盲。”
平川不知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吕洞宾,正要解释:“我这不是正在想方设法将你往正宇旁边调吗?”
正宇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几乎在同一时间,欣梓的脸上变化莫测,那是都市霓虹灯闪亮的颜色。
平川越发觉得自己心虚。
他的心虚,在欣梓面前,无处可放。
欣梓爆发道:“孟平川,在你的眼中,我的感情得多廉价才能任由你处置?你一开始就看不起我的感情,为什么要给我机会?又为什么当着众人的面给我下不了台?”
百口莫辩的孟平川怔怔不语。
办公室外的人从欣梓进屋的时候就已经排成队地翘首以盼了,怎会错过这样的场景。
这本身是一个八卦致死的年代,更何况,欣梓还提供了这么条令人遐想无边的内容。
就连正宇也抽了两口冷气。
然后,平川听到欣梓带着恶毒的语气说:“孟平川,我的爱情是可笑的,但是,却是容不得任何人亵渎的!”
说完,欣梓拂袖而去。
平川无话可说。
他隐约记得,与苏亚分手后的三年多时间,对他而言,“苏亚”这两个字,就像是古代皇帝的谥号,必须要避讳,至于为什么,他想,正如欣梓所言,因为容不得任何人亵渎的。
分手来得很突然,是苏亚单方面提出的,哪怕后来有很多媒体将她此举称之为贪图名利之举,但对于孟平川而言,他们曾经有过的真情,就足以抹掉一切。
他很想抹掉一切,他也想抹掉一切,他真想抹掉一切……又或者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抹掉一切。
明确了这一点,平川需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地安抚自己。
他迈开步子,穿过人群,下了电梯,打开车门坐进去。
车子的速度很快,他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地方就来到了山上。这地方他太熟了,熟到他即便是闭上双眼,也知道怎么做。
他冲着山下吼了两声——苏亚!苏亚!
两声过后,一张清晰而艳丽的脸在山脚的大屏幕显示器广告牌上,呈面状地铺展开来,美丽而清新,平川的嘴角苦涩地浮起丝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