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牛牛牛(1 / 1)
刘琨掀开白玉瓷杯茶盖浮了浮茶,浅啜一口,慢慢在喉中沁出茶香来,方开口道:“学琴?”
右位梳背椅上歪坐的孙秀极为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小女生得貌美,明眼人是一看便知的。”
他顿了顿,驴唇不对马嘴地接上刘琨的问话,仿似生得貌美便是锦绣凡尘唯一的令牌,“关于学琴一说,我初初是不同意的。转念一想,小女如此貌美,倘或能学得一二才情,才叫锦上添花。而据我打听,郎君在琴艺上造诣非凡,堪堪匹配小女的貌美。”
孙秀抚须猥琐一笑:“是以,上门找上郎君做个师父,好好调*教调*教小女。相信亦郎君的才智定能将小女教成想要的样子的。”
若是烟芜此刻在场,必定也会猥琐一笑,感情您老玩恋爱养成游戏呢!
他三角眼眼珠转的风骚,将下首的孙千雨一望,孙千雨立时低头,笑得好不腼腆:“望郎君怜惜则个。”
刘琨将白瓷茶杯送到唇角,再掀起茶杯盖,将将挡住抽搐半日不肯停歇的嘴角,待到嘴角恢复如初,他懒懒掀了掀眼皮,从杯身和杯盖的缝隙中觑一眼笑得花枝招展的孙秀父女,放下茶盏闲闲笑道:“本郎君才疏学浅,近日脸上光景也不比从前,想来,倒是我匹配不上孙小姐。还请另请高明。”
孙秀窝在平阳郡守了二十多年的大黄牛,能够一朝飞黄腾达,自然是有些本事的,对刘琨的话亦是有那么三分的敏感。譬如这“匹配不上”四字落入他的耳中便转了个弯弯道,恰恰变成了“本郎君看不上你女儿”。
他和牛做了二十年的伙伴,自然摸透了牛的癖性,也自然将牛的脾气学了个十成十,他放任手掌拍在梳背椅上,胡子气得颤了颤:“好你个刘琨!多少人巴着我孙大老爷,求着要教导我美貌女儿,我都一口回绝了。今日我上门央你你竟不同意,你这是看不起我孙秀!”
刘琨二十年来牛车见得不少,彼时黄牛皆是安安静静地拉着车,倒是从未见过牛发怒。一时,倒起了几分斗牛的兴致:“想来本郎君诚然是看不起你的!这原本我看到你就像见到我门前黄牛,是没有半分稀罕的。然而听说你前日奔往金谷园,向季伦讨要绿珠。那季伦和本郎君是磕过头拜了把子的,你跑到他门前要人扫了他的面子,本郎君也是颜面受损。这看不起你也正正找了个理由。”
“再则,本郎君最是不喜夺人所爱的作为,看不起你自然在常理之中。”刘琨端坐主位上,几句话仿似一脚踩在牛鼻子上,让他心情甚是舒朗。
一时,场面倒僵持下来。
这般斗牛的行径将孙千雨吓得不轻,一面是心心念念的情郎,虽然这情郎翻脸翻得比六月天还快,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一面是倚重的父亲,她觉得自己夹在二人之中颇为为难,虽然从一开始她就是貌美的话中人一样的存在。
“爹,郎君……”她寻思着不能干为难,要起点蜜汁酱鸭中蜜汁的作用,“你们……”
“闭嘴!”一沙哑一清越的声音仿似商量好了般同时响起,然后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又同时收口。
孙千雨没发挥出蜜汁的作用,反倒成了那酱鸭般憋了嘴,顿时心里委屈了:“我……你们……”她许是万儿八年不曾这般委屈过,一时不曾想到,不当孩子王多年竟然失了势,嘴里哆嗦着说不清话。
如此,场面更僵了。
场面老是僵着是没读者愿意等的,是以,老天爷轻轻打了个响指,送来个春风般破冰的人物。
“你们一个,两个,三个,难道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吗?老掉牙的游戏亏得你们玩得起劲儿!”烟芜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探出来,掰着手指数了数人数,万分瞧不上这般幼稚的木头人三人组。
“你来作甚?”刘琨斗牛斗得倒是挺顺手,目下冷着这父女两,琢磨着冻走碍眼的二人,谁承想,此二人倒将牛的傻气一并学了去,愣是占着他的宴客厅不肯回栏。他只好想想其他办法了,莫要怪他教坏小孩子。
“可是听到牛叫。是郎君不好,郎君逗牛过了头,扰了你清梦了!”
烟芜脑袋突然一下子变得灵光了,她飞眼瞧了瞧刘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当然不会放过展示自己聪明才智的机会,露出个了然的笑:“额,这两只牛确实有点烦人,本姑娘将将睡下不久便听到‘哞哞’声,这才起身跑到了宴客厅……”
然后,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感到身上“刷刷刷”被无数记眼刀刺破好几个窟窿。
她后知后觉她貌似可能是上了某个无良郎君的当了。她万分痛苦地看一眼黑着脸的孙秀父女二人,顿觉得自己其实跟他们同病相怜,同样被刘琨玩弄在手掌心。她暗暗下定决心,欺人者人恒欺之,他们三个本就该同气连枝共同抵抗刘强敌的。
于是,她冒着被刘强敌秒杀的风险,端着和气的笑和气地问:“请问你二头,额,二个来此为何?”
孙秀老牛一只,被才刚二人一唱一和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发紫,自是不想再理会烟芜。倒是小牛性格尚未养成,觉得在情郎面前无端失了规矩不好,温温软软回道:“千雨和父亲来此,是为了拜郎君为师,从郎君学琴的。”
“看你老爹这牛样,额,我是说看你们这沮丧样,一定是刘,郎君不同意吧。”烟芜顿觉自个儿又学会察言观色的本领,信心满满地说。
孙千雨绕过自家老爹雄壮精悍的身影瞅一眼刘琨,然后低着头从鼻子里清吐出一声“嗯。”
“我就知道。”印证了猜想的烟芜圆满了,她眨了眨眼睛,深深觉得作为战友即使没有邱少云以身犯险做炮灰的觉悟,也要为战友送上一杯热咖慰问一下,“我帮你们想想办法吧!我就是这么一个洋溢着温暖气息的太阳,走到哪儿哪儿就亮堂堂。”
“小烟儿,你说什么!”刘琨生气了,以为来得时同一阵营的兄弟没想到竟然勾搭上了内鬼,这让他万分头疼。
“姑娘说得是真的吗?”孙千雨头一次觉得烟芜也能发出如此动听的声音,让她内心溢满欢欣。她平视着刘琨觉得他们的距离又缩小了一步,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成了他的徒弟,天天见面,学琴的同时也顺其自然地套了美男。
“唔,对!”烟芜思索半晌,拍了拍胸脯道,“不如,你拜我为师吧!”
满座无语!
烟芜自顾自开说:“其实,我很有实力的。你是不知道,那天我在牛车中一曲《平沙落雁》吓傻各路呆女,成功将看我烟芜笑话的恶女狠狠掴了一巴掌,打得她们看到我柳烟芜就怂成一头牛。你要是拜了我为师,是委实不会吃亏的!我可不像某些人恃才而骄。我定会尽心尽力,像蜡烛般燃烧我自己,照亮你!”
孙千雨咬着红唇,顿觉脸上热辣辣烧得难受,仿似真的被掴了巴掌般,圆圆的大眼里含了两泡泪,泫然欲泣。
“不要激动!你表这样感动,你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这样吧,看你这么给力的份上,送你点福利。我代表郎君准许你每日在这里免费用午膳,额,再给你备肩房,你随时可以留宿可好?”烟芜逆袭身份成了师父,她享受着师父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滋味,那感觉真她大姨母的好。
“本郎君何曾给你这个权利了!”刘琨瞬间咆哮。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与此同时,孙千雨在一瞬间权衡了利弊,下了决定。两个女人暗下击了一掌,然后,孙牛爷再次猥琐而满意地笑了。
刘琨只闻巴掌轻声拍响的声音,他的反抗生生被无视了。
被无视的刘郎君从此过上了忐忑的生活。
譬如他每天都必须算计从卧房到后花园这短短一段路,最好每天路线都不一致,最好每天在不同的点经过。否则,他毫无意外地会遇到孙家大小姐。
而每日午膳时分,他只能呆在房中或等着二女用完膳再行出门,或传膳至卧房独自窝在卧房凄凄惨惨度日。刘琨觉得他的人生从没有这么悲剧过,一个小小的阴谋在他脑中孕育,即将诞生。
春风打着旋儿曼妙而过,夏日悄然来临。一日复一日,日日何其多,在两个女人携手荼毒下,觉得自己苦逼万分的刘琨终于暴走了。而即将暴走的还有孙千雨,这一日又一日,她的生活也是万分艰辛。而真正幸福着的人只有烟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