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一剪青梅光阴,总让人唏嘘。柳文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在商家的马场里再重逢小雪狮。
她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它。还有哪匹马儿跟它一样,纯洁无暇呢?
雪狮显然也认出了她,欢腾地撒蹄在马房中绕圈,柳文走进它时,它竟然将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它的异常表现引来驯马师。
“真是奇怪,”驯马师说:“从来它见了陌生人就会很烦躁。今天竟然会主动亲近。”
柳文扭头问:“这马怎么来的?”
“这我可不知道,我来时,这马就在这儿了。商总特地关照我好好照顾这匹马。说来也奇怪,这马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可除了我这个驯马师外,还额外派了三位马夫来照料它的日常起居。这种级别的待遇,连英国纯血马都没有资格得到。”
柳文摩挲着雪狮如月光般皎洁的鬃毛,问:“那我能不能骑这匹?”
驯马师摇摇头,“不行,小姐,商总吩咐过,这匹马永不上鞍。”
有钱人的行为真是让人看不懂,就像商祁本人,总是那么的……玄密?
她说:“那我牵着它绕着马场跑一圈,只一圈,总行了吧。”
她揣着商量的口吻,手却不含糊,已经打开了木栅
“真对不起,商总不准任何人碰这匹马。”驯马师见状忙伸手欲加阻拦,却又怕手污了这位小姐的高级骑装,眼看雪狮的前蹄已踏出马房,他紧张地掏出手机,才讲了几句,赫然露出愕骇之色。
能不愕骇么?去年,丹麦的小公主来参观马场,只是想摸摸雪狮,也被商总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可这次,商总的助理竟然说只要是能让雪狮主动亲近的人,那马儿,随她怎么处置都行。
挂了电话,驯马师谦和道:“请随意,柳小姐。”
那头的莫妮卡探出好奇的眼光,她指着原本指定给柳文的伊犁马问:“小文,那我能不能骑你这匹?”
“嗯?”这可不是柳文能做得了主的。
“这匹枣红马是阉马,脾气比我那匹温顺多了。”莫妮卡解释道:“我骑术不好,怕从马上摔下来。”
“自然是可以的。”飞利浦不知何时现身,他温柔地笑着,如和煦的阳光照拂在面颊。
众人恍神中,柳文早已牵着雪狮奔驰在马场中的草地上。
正午的阳光,晒在身上暖烘烘的,柳文悠闲地走着,打后面追上来一匹黑色的骏马,马背上驮着的正是英姿飒爽的慕容。她策马扬鞭,纵横在天地间。头盔下的秀发在猎猎风中飞舞,仿若希腊神话中的雅典娜女神惊现凡间。
柳文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慕容头也不偏,只留给她一个洒脱飘逸的背影,柳文一笑而过,回头望向自己的雪狮。
她的雪狮瘦劲嶙峋,不带缰鞍,时而转颈回眸,似在聆听风吹草动之声,却是在凝望着她;时而围着她跑起来,它跑时特别好看,银蹄步步生烟,好像天边的飞云,凌波追风。
柳文正享受着一人一骥的清静怡然。蓦然听到一阵喧哗,举目而望,远处乌压压堵着一群人。
拽住一个仆人细问之下,才知道莫妮卡骑的那匹枣红伊犁马突然狂性发大,将她甩了出去,重重地坠在地上。
柳文快跑过去,拨开人群看个究竟,而雪狮乖巧地停在她的身后。
此时的莫妮卡脸部朝下,静静趴在地上,头盔没有损坏,地面也没血迹,但不代表她很好,相反,当年在多哈参赛的韩国选手,也是这样的情况,但他死了,死于颅脑内出血。
大伙大气也不喘,表情也各有千秋。有同情的;也有惶恐的;有扼腕叹息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当然还有柳文这种图热闹的。可柳文发现最微妙的还数慕容,错愕、嚣张和淡定这三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同时地出现她那张漂亮的俏脸上。
飞利浦镇定指挥众人散去,留些新鲜空气给莫妮卡。他抖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直起身体,松了口气,说:“还好,还活着。”左右的仆人这才想打112。不久,在救护车呼啦呼啦晃着的警报中,莫妮卡被送去了医院。
柳文望着耀眼的警灯,有些不明白。通常,为了保证赛马的个性稳定、安静,不会因为发情而干扰赛事,人们会将其去势。而这样的马儿又常年被驯服,怎么会突然不受控起来?
莫非,莫非有人动了手脚?
那匹枣红马本是指给柳文的,如果说,这场事故是早已安排好的,那么,躲藏在黑暗背后的那个人真正想加害的是柳文才对。
商祁的三位未婚妻之间的尔虞我诈、针尖麦芒,柳文看得清清楚楚。可她们对她这个无利害关系的未来准妯娌一直还算满亲切的。这也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这场无硝烟的战争怎么会波及到她的呢?但,如果不是这三个人其中之一,那这事就会变得更复杂可怕。
有人要置她于死地,可能是三位之中,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这一设想震慑了柳文。
等众人散去,她将雪狮安顿好。独自去查看莫妮卡骑的枣红马。那匹马已被处死,横在枯草上,灰突突的眼珠子尽显死前的绝望。柳文徐徐摸着马儿的身体,在肚子处,她找到了一枚很小的针眼。
真的有人要杀她!
想她柳文屈指二十五年的韶华,只会流汗,不会流泪,只会坚持,不懂放弃。吃点苦,受点罪,都无所谓,可以算是个顶天立地的女汉子。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五湖四海的朋友很多,仇家委实一个也数不上来。
她煞费脑力地思忖,依旧没有头绪,直到夜幕四合,在全景玻璃墙餐厅中吃晚餐。大圆桌中央摆着个白瓷瓶,中间随意插了几株白玫瑰,似乎是千元一枝的花中极品:白雪公主。水陆空的动植物都汇聚在餐桌上,银烧蓝餐刀及紫檀镶金头嵌玛瑙筷,还有那翠玉雕花盖碗都是大清朝的宫廷餐具,每一样单独拿去黑市上卖都能保其后半生荣华富贵享不尽。
柳文默默吃着晚餐,食不知味。商老爷子在看IPAD,他以前是看报纸的,现在赶了时髦,学着时下的年轻人玩IPAD。不能说玩,柳文用才叫玩,什么“植物大战僵尸”、什么“flappybird”她都玩得得心应手。不过,人家商老爷子是用他来看新闻的,他通常看政财类新闻,随机点评一下。什么道琼斯指数,什么纳斯达克交易所,听得柳文云里雾里。只是,突然的,也不知道老爷子看到了什么,竟然大动肝火,激动地将手中IPAD也甩了出去,光听哐当一声,就是到可怜的IPAD已被碎尸。
大家都只是看着,不敢吱声。老爷子喘了几口粗气,手颤颤悠悠地指着已粉身碎骨的IPAD良久没有说出话来。
商洋让仆人取来一台Macbook,才打开网页便看到各大网站的头条标题:“商氏集团的总裁对明星叶子珊始乱终弃,转而包养了女大学生。”
柳文饶有兴趣地凑头过去。通篇都是叶子珊亲口/爆料,叙述了商祁如何为了绿茶/嫖/大学生而无情抛弃她的。字字血泪,声声悲吟,看得读者痛彻心扉。文章下面还有挂了一张模糊的照片。很明显是在非常远的地方偷拍的。照片上商祁正暧昧地摸着小洐的脸。奇怪的是虽然图片虽然模糊,但小洐的脸部轮廓五官却呈现了八成,连带着商祁的手也拍着很清楚,清楚到甚至可以看到他手腕上的表,豪雅的jorggray6500黑色潜水表。
洋母也伸头望了望,“这小姑娘还满漂亮的,气质比那叶子珊好多了。”
商洋苦涩一笑,心中微微痛楚。
司老太太叹了口气,“曾经多好的孩子,却因为7年前那桩事彻底变了性。”
听到这话,柳文的眼皮抽了抽,夹在筷子上的肉丸滑落在地上。幸好没有注意她,默默捡起肉丸丢入瓷盘。
洋母低头沉思片刻,说:“这人只有个背影,未必是商祁。”
是呀,商祁的公关团队是非常优秀的。只要在公开场合,他的所有衣着装扮都受到了严格筛选。例如这张照片上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手表,在市场上也非常容易买到,而且售价仅为325美元。本以为这是大资本家为了塑造亲民的形象而刻意为之,原来还有躲避狗仔的妙处。
司老太太哼了声,没表态。老爷子情绪被平顺了不少,大家又接着吃饭,这平安饭还没吃上几口,蓦然的,商家的下人们又开始像时钟般转动起来,众人瞩目中,久未谋面的商祁一身华服,站在餐厅的大门处。
他落座后,一时有些冷场,大家都缄默不语。这时候,还是司老太太勇敢,她首先发难:“听说你包养了个大学生。成天迷恋她的温暖乡中,醉生梦死,不务正业。”
他优雅地夹着菜,淡淡地说:“谣言不可信。”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商祁沉吟道:“忙。”
“忙到连未婚妻都不管不顾?”司老太太咄咄逼人。
商祁放下筷子,捏了捏睛明穴,“因为您的管顾,三个其中有两个进了医院。”
司老太太无言以对,席上又安静下来。
只是不一会儿,商老爷子丢下碗筷,对商洋的母亲说:“不吃了!”
“好。”洋母体贴地为他拭去残留在嘴角的菜垢,柔声道:“大家慢吃,我们先回房了。”
商洋也使了个眼色给柳文,后者急忙扒了几口饭后起身离座。随着大部队隐退时,柳文拉着商洋的手说:“你快把我的床换回来。”
商洋满脸讥诮:“嗯?不要你的李敏镐了?”
柳文讪讪说:“主要是《继承者》下片了,最近迷上了都教授。”
商洋扬扬眉,“我也是挂着教授头衔的,你以后可以迷恋我。”他一根手指勾起柳文的小下巴,“来,叫我商教授。”
“哼……”柳文一别头,说:“你花了多少钱买来的职称?”
商洋转身要走,柳文又拉着他,黑着脸,老实交代:“你家的地暖太热了,我每天晚上都会被烫醒。最后只能将所有衣服都裹上,才能勉强躺得下来。”
商洋笑到脸抽筋,为了逗她,假意敷衍道:“明天再说吧。”
“不行!”柳文跳起来,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威胁道:“那我今晚去你房间睡。”
商洋低头,小声嬉皮着说:“你这个洋盘,灯台下有开关可以调节温度大小。”
“早不告诉我……”柳文追着他,想给他个大锅贴。忽然听司老太太惊呼道:“祁儿,你!”
所有人都扭头才发现商祁手中的紫檀镶金头嵌玛瑙的筷子已折成了两端。
“不妨事,”商祁若无其事地说:“再换一双就是了。”
司老太太恶狠狠地剜了眼柳文。后者心头一闷。大家,特别是夏阿姨也望向柳文。
柳文一个深呼吸,错综复杂的情绪掠过胸口,最后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柳文问司老太太:“那个……明天不用再上课了吧。”两个残了,只有最后一位幸运儿,不用再考试挑选媳妇了吧。
未待老太太回答,商祁却抬起头,寒光一闪,他凛冽道:“上,必须接着上!”
柳文到吸一口气,因为她在商祁的眼眸中看到了恨绝,置人于死地的恨绝。
难道说,他还没忘7年前的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