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往事（四）（1 / 1）

苏清寒接着道：

“忍了十六年，终于能够离开琼楼，出去走动。之前我就知道，每月的十五，几位姐姐都会接到任务，出去杀人。那时我以为，外面世界的恶人竟如此之多，每月杀都杀不完。后来才发现，我们只不过是被雇用的杀手而已，被一群恶人雇用来杀另一群恶人。

“不过，杀人要远比杀动物容易得多。还记得我第一次杀的那人，是一个什么门派的掌门人，武功平平，几招便得手了。后来发现，并不是我要杀的人太弱，而是我太强。出了琼楼才知道，我们姐妹几个的武功都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

苏清寒将杀人说的轻描淡写，丝毫不为所动，难道在她看来，人的生命还比不上动物吗？任平生更加难以理解了。

“我尚且如此，五丫头就更不用说了，当今武林，武功能够高过她的，除了夫人，我敢说便没有别人了。不，或许这三年，她的功夫已经超过夫人也说不定……由于第一次去杀人，我有些紧张，没有把握好时机，子时不到就完成了任务。我便好奇地跑去五丫头执行任务的地方，看看她是怎么杀人的。

“五丫头要杀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大少爷，其实买主就是那家的老二。亲兄弟之间都能互相残杀，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到了那家大少爷的屋外偷偷向里面看去，那时已至子时，但五丫头不仅没有动手，居然还和那大少爷坐在床边聊起天来，问他家长里短、兄弟感情、练武经历……

“我在屋外听得很不耐烦，而那男子似乎并不知道五丫头是要杀他的，竟起了色心，动手去搂五丫头的腰。我还道有好戏看了，哪知那男子的手刚碰到五丫头的身体，忽然一个身影飘进了屋子，持剑刺向大少爷的胸口。那大少爷也不是泛泛之辈，侧身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剑。不过躲开了要害，左臂却被‘刷’的一剑砍了下来，登时鲜血四溅。五丫头似乎被吓到了，呆在那里不动，血溅了她一身，样子可怕极了。

“定神一看，来者却是少爷。五丫头显然也很诧异，问少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少爷说他不放心蓝妹一个人出来，就跟在后面。我当时就想，以五丫头功夫，会有什么好担心的。后来才想明白，原来少爷并不是担心要杀的人有多厉害，而是担心五丫头被别的男人看到了、碰到了。碰一下又不会死，干嘛要那么小心眼。

“当初那个男人只不过是摸了五丫头一下，少爷就砍掉了他的胳膊，并最终将他一剑杀死。我很好奇，当少爷得知五丫头已经成为别人的女人，还有了孩子，是什么心情呢？为什么没有一剑杀了凌御风？”

苏清寒一脸笑意地看向高胜寒，只见他面如死灰，身子不住地颤抖。

“哦，我知道了，你打不过他。而且就算能打过他，你杀了凌御风，那丫头也会恨你一辈子的。与其做这种会让五丫头伤心难过的事情，倒不如将她和自己的过去讲给凌御风听，让他主动离开五丫头。这样，那丫头便会回到少爷身边了。我说得对不对？”

经苏清寒这样一说，凌御风才明白高胜寒将自己千里迢迢引到琼楼的原因，心道：“高胜寒若真是这样想，那也太小看我凌御风了。如果我因为听了他的话，知道他是清影的‘少爷’、知道清影是蓝杀，就离开清影，那我也不配和她在一起了。”

高胜寒忽然开口道：“你不懂，蓝妹根本不会去杀人的。她本来就在娘残忍的传教下过得很痛苦，我又怎能让她之后的生活充满血腥。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有太多诱惑，也有太多危险，她根本什么都不懂。那天或许她只是被人碰了一下，但难保日后会发生什么更危险的事情。我不许她受到一点伤害，才决定带她离开的。”

苏清寒摇头道：“你根本不了解五丫头，她才不像你想象的那般柔弱不堪。她有一肚子坏水，仗着自己武功厉害，就随便欺负人。如果可以选择，我相信她宁愿在外面和不认识的人在一起，也不愿和少爷一辈子困在琼楼中。”

高胜寒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厉声道：“你胡说，蓝妹说过，只要和我在一起，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苏清寒冷笑道：“那是因为那时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别的男人。否则，你带她离家出走，为什么不去其他的城市，而要到荒无人烟的山洞里？你刚刚居然还好意思说有问过我和不和你们一起走，你根本没有问过我，就这样消无声息地把那丫头从我身边带走了。我本来就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丫头若不在了，我连欺负的人都没有了。少爷，你好残忍！”

高胜寒皱眉道：“你早就知道我将她带到了后山？”

苏清寒诡异一笑，道：“我当然知道，还一路跟着你们。可能是你们离家后太过兴奋，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我。那时我很好奇，你会把那丫头带到哪里去，却没想到你们一路上山，在山洞里安顿了下来。”

苏清寒又“哼哼”一笑，接着道：“那晚我就在山洞外，你们在做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高胜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都看到了？”

“不仅看到了，还一直在外面等到天亮。我经常会听见五丫头在夫人房间里练功时传来的痛苦声，也偶尔会在冰室外听到她叫‘开门’的苦苦哀嚎声，不过那晚她的声音要动听得多。难怪以前没有在她房外听到那种声音，原来那是你们第一次……”

“够了！”

高胜寒和凌御风几乎同时开口叫道。

苏清寒觉得，同时折磨这两个男人，是一件很有快感的事情。遗憾的是，叶清影不在这里，否则就能够看到她无地自容的表情，哀求自己说“不要再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反正她那时是什么样子，你们心里都清楚……没想到少爷和那丫头在山上一待就是好几天，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只好回去找夫人。果然，她像发了疯一样在找你们，我便骗她说你们在后山迷了路。你以为夫人真的相信了吗？她只不过找到了五丫头，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回家几天后，便有了第二次的杀人任务。不过让我很意外的是，五丫头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而且少爷也没有跟去。任务完成的很顺利，五丫头去杀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我觉得事情有蹊跷，便在后面偷偷地跟着她，一路跟回了家，总算让我发现了问题所在。

“我知道五丫头和少爷很喜欢乔装易容，在家中也不例外。两个人偶尔还会用这种小把戏来吓唬我。但无论扮成什么人，我都分辨得出哪个是丫头，哪个是少爷。那日去杀人的蓝杀，根本不是五丫头，而是扮成蓝杀模样的少爷。这瞒得过夫人，瞒得过几个姐姐，却瞒不过我。只是我很好奇，为何五丫头会答应让少爷顶替自己出去杀人。因为我知道，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出门的机会……

“第三次的任务，蓝杀要杀的人离家有些远，我提前回来，偷来把钥匙打开了五丫头的房间，却发现她居然赤/裸着身子在床上睡着了。走近一探，才知她不是睡着了，而是昏睡了过去。我检查了她桌上的茶水，发现里面竟然有大量的沉香粉。这种药粉是我用花粉配合药物炼制的，少量服用可以安神。少爷曾经找过我，说五丫头有半夜惊醒的毛病，跟我讨那药粉混入茶中给她服用。却没想到后来不是用来安神，而是把她弄晕……”

“那之后没几天，便发现五丫头怀了孩子。很奇怪，夫人看起来很开心，但少爷却愁眉不展。五丫头有了不用再去执行杀人任务的理由，一直在家中养身体。那段时间，她看起来很开心，我从来没有看过她如此幸福的表情。

“虽然我一直很讨厌她，但那段日子我更加的确信，我十分、非常的讨厌她。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练功，每逢月圆夜还要出去杀人，她却相安无事地在家中养孩子。少爷也越来越过分，根本不让我接近她，连捉弄她的机会都没有了。那时我便下定决心，等她的孩子一出生，我便把她的孩子抱走关起来，让她哭着求我放了她的孩子。”

“但我的想法并没有得逞，因为孩子刚生出来，就被夫人抱走了。连抱到哪里去，我都不知道。少爷为此还和夫人打了起来，结果可想而知，少爷被打的口吐鲜血，差点没命，而我更不敢多说一句话。那时，我头一次觉得五丫头和少爷很可怜。也是头一次觉得，果然我还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好，什么都没有，也就不会有所失去……”

说到这里，苏清寒忽然一脸悲伤，向高胜寒和凌御风看去，只见他们二人也都是表情凝重，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