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往事（三）（1 / 1）
凌御风和高胜寒均是一惊。
他们二人在冰室中回顾往事，一个说得伤感，一个听得痛心，同时还要运功抵御寒气，都没有余暇的心思去注意屋外居然有人。
但进来却是两个人，一个男子首先冲到了凌御风身边，关切道：“大哥，你没事吧？”
凌御风见此人居然是任平生，更加诧异，道：“任兄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让你留在清叶斋看着清影吗？”
任平生一脸惭愧，“这件事要对不起大哥了，我没能拦住她……”
凌御风知道自己不该责怪任平生，叹了口气，道：“不是你的错，清影若想走，没人能够拦得住她……那她，她在哪里？你若跟她一同前来，为何她不过来见我？”
凌御风向冰室的门口望去，似乎感觉到叶清影就在门外。
任平生摇头道：“我不是跟她一道来的，她……雨儿被金杀和碧杀抢走了，她说要一个人去水楼城把孩子找回来。”
“什么？”凌御风和高胜寒同时惊道。
原本坐在冰床上的高胜寒立即冲了下来，扯住任平生的衣襟，道：“她为什么会去水楼城？”
任平生本就对高胜寒没什么好感，刚刚在屋外听了他们的对话，知道他跟冷月杀的关系，就更加气愤，扳开他的手，没好气地道：“我在跟凌大哥说话，不关你的事。”
高胜寒只好松开了手，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自己去水楼城找她。”说着便向石门走去。
哪知一个黑衣女子站在门口拦道：“少爷，你就想这样走掉吗？”
高胜寒看到她，微微一惊，随即微笑道：“原来是青妹，你总算知道回家了。”
这黑衣女子正是苏清寒。
她堵在门口，故意不让开路，冷笑道：“原来少爷还认得我。”
凌御风向苏清寒看了一眼，道：“这位可是清寒姑娘？”
苏清寒一脸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们应该没有见过面才对。”
凌御风看了一眼任平生，道：“我曾经几次见过你和我的任兄弟在一起，因为好奇，所以……不过，最初还是因为看到你时不时会去找清影，而她跟我说过她有一个叫做清寒的妹妹。”
任平生脸上微红，“原来凌大哥早就知道了……”
苏清寒忽然咯咯一笑，“原来你早就知道。你和五丫头的夫妻做得还真奇怪，明明都知道对方有很多秘密，却藏在心里不说。我就知道你们那种生活持续不了多久，只是没想到只有三年这么短。”
凌御风无言以对。
高胜寒忽然冷冷地道：“这三年，你一直都知道蓝妹和凌御风在一起，却不肯告诉我。我真的不明白，你当时为何要带蓝妹一起出走？”
苏清寒厉目扫过高胜寒，恨恨地道：“你不明白？你当然不明白了，你又怎么会明白！你眼中只有你的蓝妹，又怎会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做任何事在你看来都是不可理喻的吧。”
高胜寒被她抢白了几句，竟也无言以对。
是的，他从来不明白这位青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苏清寒看着他吃瘪的表情，一脸满意地笑了，“难得少爷和凌御风都在，而那丫头却不在，要不要听我说个故事呢？”
凌御风起身道：“既然清影去了水楼城，我便不能留在这里了。莫前辈他们也已得救，还要拜托任兄弟去跟他们会合……”
任平生道：“不，我跟你一起去水楼城。”
苏清寒怒道：“你们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在我讲完故事之前，谁都不许离开这里。”
任平生道：“这里可是三个男人，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们吗？”
苏清寒冷笑道：“是吗？你觉得现在还有力气跟我动手吗？”
任平生试图运力，登时觉得浑身酸软，竟似中了迷药。
“你下了迷药？”
“我哪里来的迷药，你难道还没发现吗？这冰室本身就充满了迷药，还冷得让人受不了。你以为蓝儿被关在这里，为何不会大声叫喊或者破门而出，都是那冰池里的水的缘故。不仅是你们，就连我也一样，除了运动御寒，便再没有剩余的内力打斗了。”
苏清寒倚着大门坐下，用眼神示意高胜寒坐回床上。
尽管凌御风恨不得马上奔向水楼城去找叶清影，但一来提不上力气，二来也想听听苏清寒究竟要说些什么。因为他隐约察觉，高胜寒的话不可全信。
凌御风坐回了地上，任平生便在他身边坐下。
任平生知道，凌御风想听苏清寒说关于叶清影的过去，而他自己也想听听这个冷月黑杀的故事。
高胜寒见他们二人都放弃离开，只好坐回床上。
苏清寒见三人都坐了下来，懒洋洋地依靠着石门，十分满意地笑了。
“这就对了。话说回来，还从来没有三个人同时听我说话，真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和五丫头不同，她永远都是被人关注的中心，而我从来都被忽视，夫人如此，少爷如此，就连五丫头也不例外。
“你很好奇我为何叫她五丫头吧，刚才少爷也说了，我们上边有四个姐姐。家中的仆人叫蓝儿五姑娘，叫我六姑娘。我高兴时便称她蓝儿，不高兴时就叫她五丫头，不过她让我高兴的时候真是非常的少。
“五丫头天资聪颖，我要两个时辰才能学会的东西，她半个时辰就能完成。记得很小的时候，起初夫人会带着我们俩一起去练功，但久而久之，夫人就放弃我了。但我并不觉得自己资质愚钝，因为少爷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我只能安慰自己，五丫头是特别的……不，应该说她是奇葩。
“夫人带五丫头去练功，只留下我和少爷，我本以为我们的关系可以变得更为亲密。但是我错了，五丫头不在时，少爷整日都待在书房，从来没有理过我。生性冷淡、孤僻，说的应该是少爷自己才对。谁说我不喜欢跟人在一起，如果有人肯陪我，我又何必去找那些听不懂人话的小畜生。不过和小动物们在一起时间久了，自然就产生了感情，它们虽不懂我的心思，但至少会陪在我身边。
“少爷不理我，是因为五丫头。但五丫头也不理我，我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我曾放了自己养的一只小毒蛇去咬她，果然将她咬得腿上中了毒。我本以为她会哭着求我给她解药，但是她首先想到的却是少爷。少爷哪里懂得解毒，居然用嘴将毒汁吸了出来。等她腿伤好了后，居然到我面前跟我做了个鬼脸后就跑掉了。你们说她气不气人……”
三人听得哭笑不得。
凌御风记得，叶清影说“少爷”曾经为她吸过蛇毒，却没想到居然是她妹妹放蛇咬的她。
任平生则心想，果然女人的心思难以理解。
“五丫头明明知道我喜欢动物，从不杀生，她居然和少爷很欢快地去池塘里捉鱼。不仅将捉来的鱼烤着吃，还拿到我面前炫耀，问我吃不吃，当时我真想把她给吃掉！
“有一次，我又见到五丫头和少爷在池塘捉鱼，便骗少爷说夫人找他有事，于是留下五丫头一个人在池塘里。我知道五丫头不会水，便一推把她推进了池塘的深水处。她果然一边呛着水一边叫救命。但是，当时我明明就在岸上看着她，她却不向我求救，反而叫着少爷。我气急了，决定不去救她。直到见她快被淹死了，才跑去跟少爷和夫人说，五丫头不小心掉进了深池中。
“那之后，五丫头便跟少爷学会了游水，还没心没肺地问我要不要一块去水中捉鱼。我好想把她的头按进水里，再看看她那副哭着呛水的样子……”
说起在池塘里捉鱼，凌御风想起了第一次和叶清影在竹屋后的小湖里捉鱼的情景。
那天晚上，凌御风第一次亲吻了她。
想到自己和叶清影做过的那些“第一次”的事情，她早就在琼楼和高胜寒做的习以为常，便觉得一阵心痛。
“五丫头很残忍，她不仅捉鱼来吃，还去后院的林子里打鸟。她手劲大得很，练了暗器功夫之后，打弹弓更是百发百中。每次她烤麻雀的味道，我闻着就想吐。她对那种小生命居然能够忍心下的了嘴，简直不可原谅！
“于是，我决定要好好教训她，便在林子里找了一处深井，在那设下陷阱，引她过去。光是想着五丫头掉进井后向我求救的无助表情，我就十分开心。只可惜那次有些托大，我居然和她一起掉了进去……”
听到这里，任平生实在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但见另外三人均表情严肃，便立即收起了笑声。
“我可一点也不觉得好笑，由于陷阱很隐秘，他人难以发现，结果我和她在井中待了三天三夜。不知道为什么，那丫头居然一点也不急着出去。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没了主意，到了第二天我才发现，她是想把我饿死在那里。她平时食量大，但有时一两顿不吃东西也没事。而我不同，我向来吃素，一顿不吃饭，便会有饥饿感。她一脸开心地看着我饿得昏昏沉沉的样子，自己却躺在地上安心睡大觉。
“过了三天，她终于在井下待够了，才背起我，沿着井壁，用轻功攀岩的方法从井底出去了。她那身功夫，我恐怕一辈子也学不会……回到家中，少爷只顾抱着什么事都没有的她问长问短，却对昏迷的我置之不理。除了师父的数落和五丫头的嘲笑，我什么关心都没得到。”
苏清寒忽然恶狠狠地看向高胜寒，只见他目光凝滞，若有所思，似乎没有在听苏清寒说了些什么。
苏清寒只好“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听了苏清寒的这段叙述，任平生的脑海里除了“自作自受”四个字，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字眼。他虽然和这位清寒姑娘有过几次接触，知道她的想法有些古怪，但没想到她小时候就如此不可理喻。每次的恶作剧，与其说是想害叶清影，倒不如说是想让她来求助自己。
任平生搞不懂苏清寒的想法，只能归咎于生活在这样封闭的家中，性格难免会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