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28章 残酷真实(1 / 1)
章节字数:6902更新时间:09-09-2011:28
“掌柜……”
我走进这家店,轻声喊道。
“我有要看看店里的棺木。”
掌柜点点头,微微望了我一眼:“姑娘,节哀顺变。”我脸上的表情,足以证明一切了吧。是啊,爹已经去了,我是该节哀顺变,不能倒下。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到一旁,审视了一番,回应道:“我想要店里最好的棺木,还有葬礼需要所有的物品。掌柜,麻烦你了。”
“姑娘,要几件素衣?”
“两件。”
“掌柜,可以帮我雇几个壮汉,家中并无男子。”
“还不知姑娘准备何时出棺?”
我的手抚上面前这副紫黑色的棺木。吐出两个字:“明日。”今日,我只想提他守灵。今日过后,我会让他入土为安。
“姑娘,先稍等,葬礼的细节准备好之后,你再差点下是否有遗漏之处。”
我点点头,把一切都打点好之后,拿出银子付了所有的花费,所剩不多。
“姑娘,东西实在是多,不如我派人把棺木等送到府中。还未问,姑娘家住何方?”
我低垂下眉眼,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自己的面纱:“上官家。”
“姑娘是上官家的人?”
“上官家有恩于我,是我的恩人,本该结草以报。此次上官大人走了,他的后世我也该尽心的。”我淡淡说道,即使是在槐城,我也不会流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何况,爹娘对我这个身份不明的孤儿,也算是有着养育之恩。
掌柜了然地点点头,也不再多问。
我捧起那两件整理好的白色素衣,轻声说了一句。“劳烦掌柜了。我一个女子,只想尽到礼数,但是不及之力,还请掌柜提醒和帮忙
。”
“姑娘别这么说,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的。”他顿了顿,有些不解,问道:“只是,听说上官大人膝下是有女儿的,为何她们没有回来守孝?”
我面无表情,声音冷漠而嘶哑:“详情我也不知,但是我只知道,他的后世不能再拖下去了。”
“可惜啊,上官家曾经在京城那么风光,最终却是这般草草收场。”
当我转过身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叹息声,紧紧地抱着这两件纯白的素衣,一手拿起靠在门边的那把伞,打开,走了出去。
草草收场?今日的结果,到底是谁造成的?
爹的面容平静,平日里身子一向健朗,为何会突然离世?若是问娘,她的思绪混乱,即使说出的话,可信的,又有几句?
我子啊大雨中行走,最终走进一家药铺,收起湿透了的伞,环顾四周。
一位ie年轻的男子迎向我,问道:“姑娘,买药吗?”
“不知大夫是哪位?”
“你找我师傅?稍等片刻。”他急急地转过身,走进里屋。
当门帘再次拉开的时候,走出来一位面色慈善的中年男子,笑问我:“不知姑娘何事?”
我平静地望着他,淡淡说道:“家中有病人,不知大夫是否方便出诊。”
他毫不犹豫,点头回应:“我随姑娘走一趟。”
“多谢大夫。”我淡淡笑着,看着他提起一个药箱,走在我的身后。
大雨,依旧用力地冲刷着一切不堪和悲恸。而我心中的痛,像是汇入了骨血之中,安静地流淌着,却难以流露。
他停在门前,望着紧闭的门和匾额上的白绢,微微皱眉,面露难色:“姑娘,是这一家?按照槐城的习俗,在白绢还未下之前,外人不得入内。”
我冷冷笑着,望着他:“但是,医者父母心,大夫觉得是救人重要,还是估计这些看不到摸不到的习俗要紧?”
他望着我,沉默着,槐城的人都有些古板,对习俗看得太重。而我,不想再浪费时间。
我上前两步,猛地扯下那一条白绢,紧紧缠在手中,冷淡地望了他一眼。“大夫愿意冒着大雨而出诊,这一份仁心已经令我深受感动。白绢已下,还请大夫入内。”
他紧皱的眉头,终于散开了。“好,我就破一次例。”
“请。”我打开门,收起伞,等他入内,我再小心地关上门。
我站在房间门前,望着双眼呆滞无神的娘,坐在门槛上,呆呆地望着外面的大雨,一言不发。
大夫站在我的身边,仔细观察着娘,半晌,才把视线移向我,我知道他想说的内容。
“大夫,请进屋。”
当他的视线接触到床上躺着的人的那一刻即使有一些惊愕,但是身为大夫的他,知道如何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从容。
他放下手中的药箱,生态沉稳:“姑娘?”
“明日便是出殡之日,但是,我并不知道,他的死因为何。”我走到爹的床边,没有抬头,声音沙哑。“还请大夫为我答疑解惑
。”
他神色复杂,眉头紧皱:“这就是姑娘言语中的病人?”
我望着他,幽幽地开了口:“时间紧急,我也许触犯了大夫的禁忌,还请大夫大量,可以体谅我的心情。比较,我不想不明不白地看着他长埋地下。”世人的冷淡,我已经看透,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伸出援手的。
“也许我不该多问,但是,我还是想了解,姑娘是他的亲人?”
我淡淡地吐出八个字,收回自己的视线:“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若是大夫觉得我的要求实在过分,那我也无法强求。”半响,我终于八婆了这份窒息的沉默,开了口。
他,有多说什么。只是坐在床沿处,小心地解开爹的衣裳,仔细查看着爹的眼,口,耳后,心口等部位,而我,心情愈发地紧张起来。
“他走的并不痛苦,神色安详,也许是在睡梦中离世的。”
“无疾而终吗?”我冷静地问道。
“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应该是心疾。”
我有些愕然,猛地抬起眉眼,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心疾?”我从来不知,爹有心疾,连这也要瞒着我吗?瞒了我多久?从一开始,就隐瞒了我。是不想我担心吗?
他掩上爹的里衣,拉上被子,眉头紧皱:“他的心疾,似乎有些念头了,但是,这种病,即使服下最好的药,最多拖上几年,其实根本无法痊愈。”
我再次问道,不敢相信:“大夫,你确定是心疾所致?”
他微微点点头,平静地说道:“从他的身体迹象看来,应该是如此没错。”
“多谢大夫告诉我实情。”心疾,的确是难救,也许,我该庆幸,爹并没有被病痛折磨太久,总好过久病缠身,把人折磨的不成人性。至少,他走的还算平静。
他的视线移向坐在门槛上的那个身影,压低声音问道:“门前的那位夫人,患有疯症?”
我的声音越说越低,小心地问道:‘还请大夫看看,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该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他站起身来,面对着我。
“等一下,我带她进来,大夫你替她诊治一下。”我走向门边,轻轻拉起她,在她耳边低语。“娘,跟我来。”
她今日显得特别安静,话也不多,只是顺从地跟随着我,走进屋里。
看着娘坐在桌边,我想要倒一杯茶给大夫,却发现茶壶中,竟然连一滴水都没有。
我有些窘迫,更多的,是对娘的心疼。她根本无力照顾自己,甚至,就连自己的三餐,她也无法安排。令我惊讶的是,连一个下人的影子都不见,当真的应了树倒猢狲散的道理了吗?
我苦笑连连:“大夫冒雨前来,我却连一杯热茶都无法招待你,实在太糟糕了。”
他摇摇头,右手指搭在娘的手腕上,不再说话。
“她的病情,不算特别严重。我们所说的疯症,若是天生的,可以至于的可能较小,但是这位夫人是收到打击之后,甚至才会变得混乱。解决这种病症的办法,最重要的其实不是多珍贵的药材,而是周围亲人的关心和照顾。”
“还有,若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养,这位夫人也许会有好转的余地。这要看,姑娘有多少耐心了
。”
他透过来的眼神,是同情。
我望着娘沉默的脸,淡淡说道:“我会好好照顾这位夫人的,他们对我有恩。”
“患上这种病症的人,很害怕一个人独处,有个人陪伴在身边,总要好些。”大夫细心地交代着,代开药箱,掏出一个针盒。
“我先替夫人施针,疏通一下经脉。”
等待大夫帮娘针灸完毕,大夫收起针盒,写了一张药方,放在桌子上。他站起身,认真地说道:“这是些静气凝神的药,读分微日亿年的病有好处。”
“不知今日的诊金为多少?”我掏出钱袋,掏出为数不多的银子,讪讪地问道,十七年来,我第一次觉得生活的困窘。
“算了,今日就算是义诊吧。”他挥挥手,叹了一口气,提起药箱,走出门去。
“多谢大夫了。”我把他送出门去,轻轻合上门。
我走到厨房,生起火,烧了一壶水,泡了医护热茶,端来房间内。
“喝茶,娘,暖暖身子。”我倒了一杯茶,送到娘的手中。
她的手轻微的颤抖着,甚至,一杯茶都握不住。我迟迟没有松开自己的手,看着她喝完一杯茶,才从她手中接过茶杯,放在桌上。
“娘,你饿了吧,我去弄些饭菜。”我站起身,关上房间的窗户,冲洗点燃了火炉,把毛毯盖在娘的膝盖之上,蹲在她的身前,久久望着她,却说不出任何话。
“女儿,你是我的女儿,这些粗活,叫下人去做就好了。你哪会做什么饭?”她冷着脸,不太支持的口吻。我苦笑了下,是啊,过惯了千金小姐的身份,生活无忧,我又要如何适应平常人的生活?不过,万事开头难,我还是要坚持下去。而娘,也习惯了一品夫人的富足生活,这些琐事,倒是从来不需她担心,上官府的下人,每一个都恪守己任。
我的双手放在她的膝盖处,微笑着对她说:“娘,往后,就只有我们两个而已,我和你相依为命,懂吗?”
他点点头,不再反驳什么。我满意地站起身,走进厨房,里面倒是还圣西埃不少食材,我取了些面条和鸡蛋,洗干净柜橱中的碗筷。要我作出什么精致的饭菜,只能慢慢学习,眼前要做的,是解决我们的温饱。
我无奈地笑了笑:“早知道有如此落魄潦倒的一天,我就该早点学会这些的。”我做在灶旁,生起火来,浓烈的烟尘呛到我,我不禁剧烈地咳嗽起来,原本便刺痛的喉咙,此刻更是越演越烈,毫无好转。
水烧开了,发着嗞嗞的声响,我掀开锅盖,把面条放下,打了两个鸡蛋,在碗中放了些油盐,等面条都软透了,才捞起来,慢慢的一大碗。
我端着面碗,走进房间,放在桌上,把手中的筷子塞入娘的手中。
“娘,吃面。”
她微微地仰起头来,问了句:“女儿,你不吃吗?”
我淡淡笑道:“娘,我不饿。”我没有一点胃口,什么都吃不下,心中,像是被什么塞得满满的,再有填补不下。
门口处,突然传来大力的敲门声,怕是送棺木的人来了。
我匆匆说道:“娘,你先吃着。”
她似乎也听到了敲门声,她的双眼和脸上,蓦地闪现了一种淡淡的光彩:“来客人了吗?找老爷的吗?”
我平静地说道:“娘,你忘了,爹要下葬了
。”
她的眼眶中,一下子涌上眼泪,盈盈闪着光,拿着筷子的手颤抖着,却连一条面条也夹不起。
我仓促地安慰着她,拍拍她的肩膀:“娘,别哭了,我先去开门。”
我走出房门,一路小跑这着,打开了门。视线初级到那一个深黑色的棺木,心,一下子像被压上了一座山一样,那般沉重。
我微怔了怔,但是随即从沉重的心情抽离出来,我吐出两个字:“请进。”
我把他们带到大厅,安排他们把棺木放在中央,看在她们布置好了灵堂,我才带领一个人,领进房间,我坐在床边,把一身黑色丝绸制成的寿衣套上爹僵硬的身子,眼泪,想要虽是喷涌而出,我却只是忍住,忍住……
帮爹穿好了寿衣,我终于抬起头,淡淡说道:“请把上官老爷背到大厅。”
那个青年男子点点头,这是槐城的习俗,死去的长者,都要由儿子背去灵堂,只是很可惜,爹只有我们三个女儿,一生无子。这一次,似乎也只能由别人代劳了。
望着他弯下腰,要把爹背上的时候,我猛地伸出手,揽住他。我的声音愈发地低哑了,带着几分无法控制的哽咽。“我来背吧。”
他有些惊讶,不可思议地望着我的脸:“姑娘,这是男子做的事。”
我望了爹一眼,俯下身:“上官老爷对我有着恩德,至少我想尽自己的全力,报答他。可是,他没有儿子,这点事,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姑娘……”
我的声音听起来笃定而坚强,毫无犹豫:“帮我把他扶到我的背上,多谢了。”
在这位男子的帮助下,我背起爹,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艰辛,异常沉重。背脊处传来的剧痛,我咬牙承受着。
“爹,小时候,你经常背着我,现在,换我来背你,好么?”
我弯起嘴角,听到自己心中的声音,眼前再次浮现爹带笑的面容,他总是包容我的所有,他从来都没有亏欠过我,至少,他让我活在美好中,活在他的宠爱中,整整十七个念头。他对我而言,一直都是个慈父。即使,我曾经有过误会和隔阂。能对一个毫无血缘的我,给予我这么多,真的难能可贵了。
每一步,我都可以想到爹对我的好,眼泪,无声地淌下,湿了我的面纱。我停了一步,紧紧环住爹的腰际,手指变得毫无温度。
只是一段不算长的路程,我却享受重温了十七年那么久一般。
终于到了灵堂,大厅内的两个男子抬起爹的身体,把他安置到棺木中。我抬起双眼,望着眼前的这个简单的白色灵堂,白色的挽联,白色的蜡烛,白色的梅花,都带着一种悲凉的气氛。
领头的那个中年男子开口问道:“姑娘,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我低下头,认真说道:“还请你们明日准时来,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
把他们送走之后,我才回到房间,把房间打扫了一遍,突地直起身子,背脊处的疼痛,突地开始毫不保留的叫嚣起来。
我把桌子擦干净,望着桌上的那一个碗,娘吃的很干净,怕是真的饿了几天了,根本没有吃上像样的一顿。我收起碗筷,望着坐在躺椅之上的娘,她是视线留在地面。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方才要处理的事太多了,我根本无暇估计到待在一旁的娘
。
我打来一盆热水,放在桌上,把毛巾浸在其中,挤干之后,帮娘擦干脸和双手。她的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悲恸,在双眼中隐隐闪烁。眼角留下的眼泪,上一刻擦干之后,却在下一刻
却再次流淌出来,像是泉水一般,源源不断。她的眼泪,流到我的手上,滑落。
“娘,我帮你梳头。”
她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什么都不愿说。我解开她的长发,微微用水润湿后,梳起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上那支银簪。
我拿起桌上的那件素衣,走到娘的身边,小声地说道:“娘,先换上素衣。”
她的声音很低,但是还是悉数传入我的耳中了。“今晚,要守灵是吗?女儿。”
“对啊,娘,你若是太累的话,我一个人守灵好了。”
她的双眼看着我,声音平和而安宁,情绪似乎也收到了很好的控制,不再激动。“不行,老爷会怪我的。老爷和我左脸二十多年的夫妻,我怎么可以不给老爷守灵呢?倒是女儿你,还支撑的下去吗?”
我低垂下眉眼,笃定地说道:“娘,我可以。”
我解开她的外衣,替她换上干净的白色素衣,之后,自己也换上了另外一套素衣,拆卸爱自己的白色面纱,静下心来,才发现自己喉间的疼痛,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大学自己干渴的厉害。
我打开自己的包袱,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颗药丸,吞咽了下去。那股像是梅花花香的味道,沁入我的体内,稍稍平复了我的苦楚。
“女儿,你生病了吗?”
娘的声音温和,手抚上我的脸,轻声问道。
我淡淡笑道:“没事,娘,我只是有些上火而已。”
“娘,你稍稍休息一下,到可晚上,我们一起守灵。”
她的双眼闪着光,眼神不再无神黯淡:“你也休息一下,一天了,你一直在忙。”
“何必这么见外?娘,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要是没有你,我一个人怎么撑下去?”她摇摇头,走出房间,再次站在屋檐下,望着雨天,喃喃自语道。
我趴在桌子上,背脊,喉间,双眼,疼痛似乎无处不在。望着门前那么久久矗立着是瘦弱的背影,我也只能深深地凝望着。
雨,一直下,似乎是一首唱不完的歌。
娘总是活在真实和虚假的两面之中,她甚至无法确定,爹到底还活着还是已经离我们远去了。2也无法认出我来,但是又给我相当大的依赖。至少,她愿意相信,我真的是她那个忘记了的女儿。
我还记得,我撑着伞走在雨中的每一步,绣鞋踩在手中,冰冷,从脚下袭入自己的身体,令我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我总是告诉娘,爹已经走了,离开我们了。其实,我又何况不是活在虚幻与恍惚之中,我何曾不是期待着爹并没有死去,期待着一切都没有到这个地步?到底是没才是真是,什么幻象?
真实,汪汪带着令人无法控制的苦痛吗?
而虚幻,才可以令人从真实中短暂地摆脱出来,获得一点点的慰藉。所以,即使是假的,也令人心甘情愿地沉迷下去。甚至,沉迷地不想从中走出来,去面对会另自己难过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