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七十八章 良人故陌上谁归（1 / 1）
如墨恍然回神，手里的杯早已空了。
空空荡荡，心无所依。入口弥香，回味见苦。这酒，是伤。
九歌又倒一杯，却被灵戒拦住。
“别喝了，你酒量太差。”
她笑笑，推开他的手，“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喝酒，你就让我放纵一回。下回，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下回，还有下回么？”
她看着殿外，一抹红色闪过，她不由愁眉。细细思量。
帝泽给她满上，“我就是喜欢小狐狸的爽快，灵戒，你怎么像个女人，扭扭捏捏。”
灵戒无语。
他们尽兴，暂时忘却了殿外的骤雨疾风吹刮走的是无数生灵。
九歌灌下一口，吐气如兰。她想起那日从神域幻界中出来，纷纷扬扬的桃花瓣，迷了眼眸。这酒，该是那些桃花所酿。
她突然开口：“少爷，我想我知道天魔是谁了。”
帝泽诧异：“我的酒还有提神醒脑之用？”
她翻一个白眼，他的酒只会乱人心智。
“我想了几日了，总是不能下定论。师叔刚刚眼里噙泪，是不是想到青儿了？”
如墨微微点头，苦涩一笑。
“我只是突然想到，青儿来流岚之后的一个动作。她扫视四周，却没有不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灵戒问：“这也无不妥之处。”
九歌摇摇头：“她是在看他，却不敢盯视，怕我们注意到。这就说明，那人肯定是流岚三殿三阁内的人。而且当时，就在场。”
“我一开始怀疑段世倾风，可他竟然是被傀儡之术操控，摆明是冲我而来。师叔说洛神香与狐性相冲，激人暴躁怒意，我冲动杀了段世，不可说不受此影响。青鸾不点香，玄心殿又人多眼杂。冲着我来，可我师父身上也有。”
她浅笑：“该是那一次，我师父去罗磬的房中所染。后来我怀疑映华，他的行为太过反常。可他是段世的弟子，不得出入掌教房中。思来想去，还是擎苍殿的人嫌疑最大。”
灵戒开口：“罗磬？”
如墨打断：“不会是师兄，我们一同长大，绝不可能。师兄绝不是这样的人。”
“我想也不是他，不然也不会任师父带走我，早该将我置之死地而后快。那就只剩初阳和红衣。”
九歌说到此，顿在那里。
“红衣姐姐与段世之间，我想无须多言。可我又不确定，若是天魔就是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办。现在，我知道了。”
如墨蹙眉：“你怎么知道的？”
九歌大声说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三人皆诧异。
一道人影从殿外暗处走出。蓬乱发丝，消瘦人影。
“红衣！”如墨惊呼。
卫红衣左手执剑，面上泪痕犹显。她伸手剑尖直指九歌。
“你说的是真的吗？”红衣痛声道。
“是真是假，你都听到了。红衣，我只能说抱歉。这条命我不能还给段世。”
红衣挪步上前，剑拖着地，发出刺耳的金属音。
“他说过，你和仙尊的事，他不想看你误入歧途……他去告诉师父。难道不是你，为了隐瞒，一怒之下杀了段世！”
红衣苍白面容，沙哑的喉咙昭示她这几日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九歌递过一杯酒，“为什么要隐瞒，我爱我师父，光明正大。红衣，他是死在我手上，我不否认。我恨我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行事，一点没注意到那双眼睛是不是无神。你恨我，恨得对。”
她拿过剑尖，指着自己的胸口。
“那一天，我失去我的心。你朝这里刺下去，狠狠地刺。看我的心还在不在！”
“九歌！”灵戒想要上前拦阻。
九歌摆摆手，示意他不要。
“红衣，剑在你手里，你现在就可我杀我，如果你可以的话。为什么犹豫？害怕吗？你也信我，对不对……”
卫红衣狰狞面容，几欲出手。
如墨急忙劝说：“红衣，别冲动，此事不全是九歌的错。”
红衣颤抖的手出卖了她的懦弱。她僵持良久，还是一把将剑从九歌手里抽出，剑锋将九歌的手伤得鲜血淋漓。
她跪伏在地上，隐隐作痛的心，此刻快要停止，快要窒息，她快要散架。
这样的她真是没用。
“他说，要娶我。”
“这个骗子，怎么可以……”
“段世倾风这个混蛋。”
“我没同意，傻子才想嫁给这种吊儿郎当……的人……”
她硬着身子，用剑尖撑起全身的力量，转身。
“九歌，我杀不了你。”
“我只是很后悔……”
“我该……同意的……那个混蛋那个时候，很失望吧……”
红衣一步一步走出青鸾殿，雨帘里，她的身影，留了一路悲怆。
九歌拿起手中的酒杯，血染着不醉不归。一口喝下，这一刻辛辣无比。她眼里的泪，是被酒辣出的吧。
“现在，很确定了吧，天魔不是红衣。”
她放下酒杯，任灵戒替她耐心包扎。
“是初阳。”
如墨哀叹。心底沉重得不能再沉重。
“青儿不见之后，初阳也不在了。这么看看，是他无疑了。”
九歌突然起身说：“走吧。”
全然不顾他们的目光。
“去哪？”灵戒担心问道。
“祝行酒都喝完了，当然是要去替六界平了这场灾事。好歹我也是帝渊的神之子，女娲石的器魄，出了事当缩头乌龟怎么行。”
“九歌……”如墨唤住她。
“师叔，我师父说过，要寸步不离，可是你看，他还是走了。”
她嫣然一笑：“我们打个赌吧，看看在他眼里我和这六界哪个更重要。”
如墨怔在原地。
“我本来想自私地留下，陪着他多好。可是，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够。我爹爹娘亲的命岂不是白白失去了。如果他们还在的话，看到我为六界做些事，大概也会欣慰。”
帝泽不悦道：“我可不是来送行的！”
“少爷，你是神，你知道怎么去补四海之眼是不是？”
他沉默。他才不回答。
“上回去元若施雨，感觉怎么样？”
他继续沉默。
“我们不是救世主，但能做一些什么，却呆这偷闲未免太过。天魔要毁了六界，少爷你去挽救，帝渊会为这样的你感到欣慰。”
“我才不要他的欣慰！”
她拉拉他的袖子，“反正我觉得少爷要是这么做的话，就是我的英雄。”
他不屑道：“哼，我不稀罕。”
可九歌要出门了。帝泽和灵戒又寸步不离地跟上。
如墨苦笑，也跟上去。或许，他能见到青儿也说不定。青儿和初阳……
御剑，立起屏障，隔绝风雨。
南洱海已成滔天巨浪，这么看看流岚，就像一座孤岛。山脚的林子早就淹没不见。
她能预想到这情景，可真的看到，又不免心惊肉跳。流岚都已经如此，更不必说别的地方了。
他们径直往东海飞去。
巨浪一口口要吞噬飞剑，灰暗一片，云层仿佛压顶而下，倾出无尽的水。
他们远远就能看到合众仙之力集起的屏障。
挡住巨浪向人界袭去，可浪渐高，屏障渐渐稀薄。这么下去，终会溃败。
黑压压的人群，皆在东海上空飞翔，原本这里有座小岛，两日前也已淹没。
她一眼就看到了一抹清白。迫不及待地要飞往，却被帝泽拦住。
帝泽绷紧脸庞，他这个样子可真是少见。
“你决定了？”
九歌明白他的意思，坚定地点头。
“毓景呢？他希望你这么做？”
她慌神：“他不希望吧，可不得不……少爷，其实我知道，他只有一颗心，可是装了苍生，九歌只是茫茫众生里的一个。他先是仙尊，再是我师父。我懂。”
帝泽拍拍她的脑袋，“真的是没办法啊，还想邀你去夜不归做客。这天魔只会坏事！”
“好吧，灵戒你怎么选？”
灵戒直截了当：“我陪着九歌！”
帝泽摊开双手：“去吧，去吧，用神器去补了四海之眼。什么神之子，都去吧。”
九歌回望他一眼，向毓景飞去。
她其实太聪明，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想到了。可她往往错算人心。
毓景看到她来，整颗心都不由慌了神。
“师父。”
“谁许你来的！”
她环住他的腰。现在他可以斥责她不听话，那是因为他觉得这水还可以挡。再过两日，他就不会这么说了吧。
“我想师父了。”
她小声说着。
四周的仙人都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这不是仙尊的小徒弟……
玄火真君张大嘴，拉过玄月仙，“女儿，这怎么回事？”
玄月仙冷眼看着他，挥手让易书白过来。
“怎么？师和徒亲密些怎么了！书白，你说是不是？”
易书白浅浅一笑，回说：“师父说的是。”
四目相对，玄月仙报以微笑。
玄火真君整颗心腾地燃烧，“玄月！开什么玩笑！这小子和你……”
玄月仙白他一眼，“书白可是你让他拜入我门下的，怎么？后悔了？”
玄火真君只好闭上嘴，内伤。
从来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