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六十一章 遥知不是梦里花(1 / 1)
说着,如墨朝敖荣点点头说:“我没事了,你想去找九歌就快去吧,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毕竟我是她师叔,不是她冷血无情的师父。”
如墨的话,让毓景脸上一阵青白。
敖荣感激地回看,急忙出门去追。
“师弟,你若是后悔了,也可以追去。”
“师兄!”
……
她离去已久,何况那速度又哪是敖荣跟得上的,一路风雨,湿漉衣衫。而敖荣在云与雨中遍寻不见她的气息,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如墨处。
“怎么回来了?”如墨不解地问。
敖荣泄气道:“她掩了气息,我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要是灵兽契引还在的话就好了,我还能感应到。”
毓景在一旁阴沉着脸,他是太过冲动了,就这么将她推远。其实有件事他没和如墨说,他怎么会到灵戒手里的。他是装着被灵戒控制的,但起先是被人下了幻毒,易致人迷失,若是他仍受禁术困扰,必然抵制不了。细想下,灵戒自信能用术控制他,不必这么多此一举,大费周章。统共这么几个人,排除之下只剩青儿嫌疑最大。
可惜,青儿错算一步,未料到灵戒会突如其来邀他走一遭。如若不是这样,他现在是在青儿手里,又会发生什么……
究竟谁在青儿的背后……
如越,你这一世怎么了。
他在流岚从来是独主清修,师父说他是万年难得的奇才,一度孤高自赏。师兄弟之间,也谈不上与谁更亲厚,罗磬严于律己,如墨性情宽厚,如越性格乖张。现在想想,他还真是在玄冰洞里呆久了,心冷麻木,这世事真到他身边,也没有想得那么镇定自若。
九歌恨恨地看着他时,他会心慌。她厉声呵责之时,他会自责。连同她一句冷言冷语,他都思揣良久,想想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只是一个徒弟而已,当年在擎苍殿上,他应承着许下的承诺,怎么就这么当真了。世事无常,他依旧希望她一直是那个伴在自己身边百年的小九歌。野性难驯的小狐狸!为什么这么久的循循教导,一点用都没有……
“也许她回狐丘了,我过段时间就回去找她。”敖荣心下担忧。
“过段时间?”如墨奇怪他没有立即赶去的原因。
“我留下帮你这么久,龙宫的人不知怎么惦念我……别忘了,在他们眼里,我是已死之身了。”
如墨点点头说:“确实得去解释解释,听说你这事还让流岚与龙宫结下梁子了。你回去除了家人的无端伤心也好。”
敖荣起身,“我回来就是与你们说一声,现在我就回去,也能尽快去找九歌。有什么事传书与我就是了。告辞。”他并不直接离去,走到毓景面前,说道:“我敬你是仙尊,才礼让几分。你是九歌的师父,我深知你为她好。可日后你若再伤她,我不会再站在一旁。”
他说完,提步离去。
如墨敲敲桌面,“那小子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把九歌看得太重。”
“他可以这么说这么做,我却不行。”
毓景的口吻里带着几分自愧。
如墨不由打量着毓景的神色,那脸上分明是自责与愧悔……
“你去找九歌不就行了?”
“我不能离开,你这里的事还没好呢,我若是走了,你孤立无援。”
如墨无奈地笑了,“现在我倒成了拖后腿的了。医仙医仙,这算哪门子仙。”
“师兄……”
“你不必这个口气,我还是喜欢九歌那丫头,说话直来直往,听着心里爽快。她说得不错,我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如墨托腮,几分沉思。
“我就不信了,赔上我的命又能如何……”
毓景不再应他的话,随他去自怨自艾。现在,担心九歌反倒更多一点。想想,她应该是回狐丘了吧。
这厢有人念着她,她孤身一人在外漂泊却并没有回到狐丘。
兜兜转转,竟回到了无仙山。
残破的结界早已失了仙力,飞沙走石,草木凋零。在这里,她孕育了十万年。该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景象,心里一窒。陪她一同看着景象的人,却不在身边了。
无仙山,荒凉得如同她在神域幻界中看到的景象。
她一提手,指尖轻点枯木,嫩芽在枯枝顶上绽出,星星点点的绿顺着她的脚步蔓延开来。浅绿、嫩绿、深绿……一点一点铺张开一个世界,除了绿又缀上几许殷红、桃红、樱粉、淡黄……
花朵沿着她的足尖一路铺成,偶有微风,携来的不再是沙石,而是漫天遍地的青草香。
躺坐下来,周身的花朵拥拥挤挤,草夹着花,花挨着草,煞是迷人。这样的无仙山,才是她想要的。
她的最初,她的源泉。
又感觉少了些什么,举手微扬,一条清澈的溪流从不远处湍流而过,几尾银鱼不住跃出水面,和着粼粼碧波,晶亮耀眼。
躺身在花草地中,舒心的感觉透过全身。她尽量不去在乎脸上的辣疼,衣服也早已被她施术弄干。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本就该在这里,安静一个人。
没有烦扰,没有不安,也没有焦躁……
风和日丽,一呼一吸之间全是自在的新鲜。她本该就是如此,生活在自然里的狐狸,灵动的眸子一眯,一棵杨树从身边拔地而起,给她一片绿荫,透过绿叶光与影的的交叠,斑驳的叠影里,她快要陷入安宁的梦乡。
“小狐狸真是会享受!”
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她为自己创造的安宁。
她起身恨恨盯着来人。
“帝泽!又是你!”
“对,又是我,怎么?”
“你是来送死的?”她眉目一挑,几分气愤。
帝泽耸耸肩说:“我认为我们不必一见面就剑拔弩张,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没什么好说的,你要么滚,要么死!”她断然拒绝。就想快点赶走这个瘟神,她答应过帝渊放帝泽一条生路,只要帝泽不危及她,她绝不打破承诺。
他不理会她的严辞,自顾自走到她跟前,学着她刚才的模样,舒服地躺下身。
“还别说,这感觉还真不错。我活了这么久,这样的事还是头一次做。”
九歌不理会他,怒视。
“我可不是来找你斗的,只是闲着发慌,想来找你打发时光。你也知道,我是神,这日子太过无趣了……”
“无趣?哼……你的大业你慢慢算计去,别扯上我。”
“是是是,你那几斤几两肉,我还是清楚的。九歌,心软者难成大事。你看,帝渊就是个例子。”
她露出漠然神情,唾弃道:“帝泽,你真是没有良心!”
他没有良心,帝渊为他付出那么多,连离去也要为他铺好路,这些竟然都没有让他回心。到底帝泽在乎的是什么。
“良心?我连肉身都没了,当然没有心了。小狐狸,你可真会开玩笑,难怪灵戒想要守着你。”
灵戒……说起灵戒,她的表情几分不自在,眼前怡人的景致也变了几分,斑驳的绿色,几许转为枯黄。几片黄叶飘然落下,坠在她的脚边,盖住几朵半枯萎的黄花。
“创世之力,呵……这里竟随着你的心绪而变,这力量你使得如此随心所欲,果然是最佳的人选。”
“你要大可以拿去!”她瞪他一眼,又偏过头去,看着这张脸就心烦。
“我要来何用,这是你父神留给你的,你且留着吧。哈哈……”
他笑得极其张扬,九歌不得不鄙视他几眼。还不是他算计的!
“小狐狸,你看看这些东西都是从你的手里出来的,这力量可以创世,也可以毁天灭地,让人忌惮,也让人神往。唔,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是神,不是人。”
我不是人,我是神。同样的话,先是从帝渊嘴里说出来,如今又从帝泽那里听到。她心里有一丝触动,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弟,脾性相差再多,骨子里也总有相似之处。这样的他们,竟然逆天而行,掺杂着浓厚不可言说的感情,究竟是怎么样的爱呢……
她从未看清过帝泽,也无法看清。连帝渊都没有了解透他,从神域幻界出来,帝泽的求死真的只是为了骗骗她?
“小狐狸,想什么呢?”
他重重打了一下九歌的手背,“啪”地一声,立马白皙透红。
“干什么呢!谁许你碰我了!从现在起,你离我十丈远!”
帝泽几分玩世不恭似的抱臂看着她,“凶巴巴,灵戒怎么会为了你这只小狐狸宁可背弃我?!呵……当真是可笑。”
“你才可笑!灵戒至少、至少……”
“至少什么?”
“至少比你光明磊落!”
帝泽笑着摇头:“小狐狸,看来你还不了解他。光明磊落真不适合用在妖魔一路人身上。”
“灵戒不是妖魔!”
“那是什么?是仙?呵……他和你可不同。你现在倒是护着他了,可惜了……”他故意拖了一个很长的尾音。
“可惜什么?!”
“可惜……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
他起身,扇开玉扇,轻摇几下,闲适异常。一如九歌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那时他自称本君,他叫阎生,他是冥王。几分书生意气,儒雅俊朗,骨子里竟藏着魔鬼妖孽,一路逼着她走痛苦不堪的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