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六十章 左揽清风又揽月（1 / 1）
花落零两瓣，何处寻，何处归。
大概是夜了，夜凉如水，所以她的手才会那么冰冷。那么厌恶灵戒与幻灵仙的关系，可这些全是拜她所赐，她有什么资格趾高气扬地指责他。现在回想，真想甩自己一个巴掌。
是了，她总是容易错失。
步步踏进不安的命轮。
“师叔……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如墨眼神变得柔软，“错与对，都不是绝对的。若是你觉得欠妥，日后改改就是。”
她摇头：“不，我是错了，大错特错。我把他当敌人，肆意伤害，如今悔之晚矣。”
“悔，既不晚。”
如墨拍拍她的头。
“九歌，你留下来，也是因为还信我，是不是？”
她点头，“我是生气，但绝不是气急过头，我帮你放血的事，可不是想装就能装的。只是……你一拖再拖，一定要等到毒入骨髓……”
“这件事我不得不谨慎，九歌，她是如越吧？”
如墨这么问，反倒让九歌不知如何回答。
毓景在一旁开口：“无论她是谁，你身上的毒与她脱不了干系。”
如墨黯然：“我知道，我都懂。却不想信，这是我的天谴，该多好。”
九歌看着如墨的苦笑，一股悲戚涌上心头。这是一种卑微，要是她不懂，该多好。可她偏偏也这么卑微过。那么卑躬屈膝，顺从无害地去逢迎，然后呢，然后掘地三尺找到自己的自知之明。
“九歌，怎么了？”
敖荣关切地问道。
她缓过神来，示意安好。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明白一些事。不该得到的，强求不得。”
她那么满怀伤感地说，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毓景怔怔看着她，心里不是滋味。从刚才一路，到现在，她都没有正眼瞧他。她可以挽着敖荣的胳膊，可以谅解如墨，怎么就不能体会他的苦心？
“师叔方才说青儿和流岚有关系？”
如墨紧锁眉头，“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让敖荣帮我。”
“你怎么知道？”她好奇问道。
“青儿复明之后，竟然没有一丝不适应。那时，让我不得不有所怀疑。可我用的是流岚术法，如果青儿没有失明，那么就是有人竟然覆盖了我下的术法，并且让我不察觉，很明显，他用的也是流岚的术法。当然这只是个猜测。后来有了敖荣暗中观察青儿，截住了一封信，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施术跟着，结果，那封信到流岚就没了踪影。我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师叔，若是青儿没有威胁到流岚，那么你也就不会找人相助了吧？”
如墨默认，确实，如果是这样，他心甘情愿地将自己放在青儿的手心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流岚是他的师门，忠孝在那里，由不得他只顾小我。
“那你们知道流岚的人是谁了吗？青儿究竟为什么要到师叔身边？”
如墨摇头：“不知，所以不能轻举妄动。我亦不想伤她。”
她无奈：“你只剩半条命了，还能怎么伤人家？”
“这就是我要你留下来的原因。九歌，毓景的伤还未好全，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是流岚的弟子，你得好好守护流岚。”
她忍不住轻哧：“师叔你忘了我都被逐出流岚很久了……”
当然，她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人尴尬的表情。
“你不是说了，毓景是你唯一的师父。”
这句话，九歌不会忘。
是，他生生世世都是我九歌的师父。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定听到了。又如何呢，于他而言，不过如此。
“我是说过，可这不代表我非得守着流岚，守着你们的苍生。我不是仙尊，犯不着大爱天下。再说，这力量你们谁要谁拿去就是，我本也无意，我只想做个简单的狐丘上源家的的九歌而已。”
只是做个狐丘上源的九歌，那么简单，却并不如意。从一开始，她就带着神之血降生了，怎么可能平凡无忧。
她揉揉眼睛，酸涩肿胀，至目前为止，发生改变了很多，连个准备都没有，着实劳累。
明知这么不客气的说话，会惹人不开心，可她全不顾这些，有些心虚，口气上却是理直气壮的样子。
如墨瞅瞅她，无奈地摇头。
“我也希望你平安此生。”
她低头拨弄手指，几分不自在。
“九歌……”
是毓景唤她，欲言又止。只是清清浅浅地叫她一声，她就止不住一颤。那声音，是梦寐，是咒怨，是不可避的荒垠无界，辽远中轻柔的呼唤，春雨里沁人的一丝。她不停拨弄的手指就这么停顿，心里无声地一叹，嘴上胡乱应答了声“嗯”。
“过来。”
他总是让她过来，过来……她靠近的时候，他又不留情地推开。
她抬头看向毓景，黑眸星点，青丝一束。脚步就这么不由自主地过去。拘谨地停在他跟前，只到他的肩处。原来今日他的白衣袖处还有玉白的绣纹，那双手捏过她的双肩，那么重那么紧。
“你回狐丘去吧。”
他是那么说的。
九歌讶异地瞪大眼睛，刚才不让她走的人，不也是他？
“你说什么？！”
她听见了，却不确定，他竟然要她回去。不让她参与这些是是非非，与她无关，让她远离，真的让她只做简单的九歌。
“你回你父母身边去。我也好少为你操心。那些事情我会慢慢解决。”
她疑惑地看着，没有说话。是，她很不满意现在的状态，乱七八糟，没有头绪。可要她离开，真的离开？
“为我操心？说得好像你真有那么关心我似的……”
她不过一句话，让毓景煞白了脸。果然他的付出，她是一点看不到。
“九歌，怎么说话呢！”如墨拉开她，埋怨道。
“你们要我留，我就留，要我走，我就得走，凭什么！”
她甩开如墨的手，却不想如墨一个跟头栽倒在地。她急忙去扶，却被拂开。
“把针拿来，快！”
不过一会，如墨头上的汗已经渗出许多。
九歌吓得呆在原地。还是小白龙镇定地将针包拿来，撩开如墨的袖子。让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乌黑的胳膊，原本丑陋的疤也看不见了，有些肿胀，一针刺下，乌血疯涌而出，如墨的袍子都被染成了乌黑色，伴着点点暗红。
“师叔……我、我不是故意的……”
毓景走近，“别担心，他这是中毒过深”
“我去找青儿！”
“你要是敢去，我现在就不逼毒了！”如墨大声制止，带着痛吟。
她被吓到，不敢动作。
“师父……怎么办？”她焦急地看着毓景，希望他能想办法。
他愁眉不开，向她摇摇头，“听师兄的，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就这么下去，师叔会死的！”
“生死有命。”
她觉得毓景有些不可理喻，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如果现在生不如死的人是她，他也这么说一句？！真是人面兽心……
“既然这样！我什么都不管了！要死要活去你们的生死有命！”
敖荣拉住她：“九歌，别这样，如墨都这个样子了，你发脾气也是无济于事，我们得想办法救他。”
她气急，不顾敖荣的劝说，“不是知道是谁么！为什么不去找，师叔就是根本狠不下心来伤她，青儿？如越？害死他的不是她们，是他自己！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啪”地一声，清亮的声响顿时让空气凝结成冰。
九歌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毓景，竟然又出手打她，这是第几次？真的以为她非君不认么？她不过是说了真话而已，哪里错了？
“他是你师叔，你休要口出不逊！”
他竟然还在怪她，她不过是着急而已，就这样也值得他赏她一个耳光？
捏紧拳头，听不见毓景还在说什么，她看到他嘴唇的张合，不由后退，她不要听，不要听……
大步冲出屋门，她要走要离开，不要再看到他了！肿胀的胸口，汹涌泛出酸涩，闷疼的心跳动每一下都扯动她的神经。
她逃似地离开万妖宫。
敖荣没有来追她，为了如墨扎针，如墨那副样子，更不可能来追回，毓景，呵……身旁四周的景物不断的后退，从没有这么快地飞驰。风驰电掣，云涌雷鸣，她游驰在雨幕中，分不清雨水、焦闷的汗水、还是有泪水……
药庐中，那三人犹在。
如墨吃力地靠在椅背上，“你这么故意赶走她，是要出乱子的……”
“仙尊，让九歌留下来，可以相助……”
毓景摇头断了敖荣的话，说：“我们总觉得青儿在图谋什么，是什么呢？一直不知。刚才我突然想到了，既然什么都有可能，也可能是九歌。她留在这不安全。”
如墨苦笑：“她离开了？就安全了？师弟，你就不能好好和她说，一定要走这一步……”
他抚抚袖口，这双手刚刚又错了。
“她性子烈，嘴上说是要走，但若真让她走，她一定不肯，不是我非得走这一步，只是这一步，对大家都好。”
“师弟，你有时候就是太自作聪明。你就不想想，帝泽还盯着九歌呢，你放九歌走，让他趁虚而入？”
毓景摇头：“现在天上地下，没人能伤她。”
“是这样吗？方才还不是有人伤她了！”
毓景听着话，不由尴尬，只听如墨继续道：“伤人不一定靠身上之力，师弟，你顾此失彼，聪明反被聪明误，今日你让小狐狸离开，明日你想她回笼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