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三章 伶仃苍凉笑浮华（1 / 1）
是要趁她受伤一举歼灭么……
她敬爱的，半分不敢亵渎的师父，如今近在眼前，血污染了他的白衫，苍白的面颊无力支撑起的身体。他，竟还想杀她么……
“毓景！你要杀我，我无半分怨言。可我喊了你百年的师父，你为何没有一点恻隐之心，还要亲手杀我？”血红的眼睛，落下的泪还是清明的咸水。
“你做过什么心里清楚，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即使羸弱，他依旧有那一份卓尔独立的仙姿，几分淡泊，几分廖远。
“我做的，我都认了！反正我也明说了，人不是我杀的。倒是你们！害死了敖荣！只要我活着，这笔账我就会不依不饶地讨回来！”
“九歌！”他愠怒。
“别这样叫我！别用你的口来喊我……我一定是疯了才想要做你的徒弟，你一个无情之人，我竟还想着长伴左右，呵呵……知道为什么我要拜你为师，我不过是要追随世上最强的人，你看你这副样子，哪里还配得上当我师父。你说得对！你不配！”她极尽讽刺，不管不顾。
毓景听着刺耳的话语，身形一晃，堪堪立住。
“你一定很后悔收我为徒吧？我也一样，后悔拜你为师！”
“既然你毓景已经不配了，我自是要找个配的人当师父。从此我生死茫茫与你无干。”
他没有回话，终是支持不住，身体滑落下去，如墨和红衣急忙跑过去扶住。
她不去看，颤巍巍带着受伤的身体，挪出擎苍殿。
“把敖荣还回来！”孤云凡波跟出来。
九歌侧眼一瞪，孤云凡波不敢上前，可她还是不甘心，九歌受这么重的伤，失了这个机会，日后更是难上加难。
“你与灵戒勾当，我全知道，可我不在意，至少你是真心喜欢敖荣。”
孤云凡波脸色变化，“用不着你管，灵戒那个小人说好敖荣是我的！却带着你私逃了！你把敖荣还给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你待如何？想杀我，你还不够格……”她睥睨，冷冷走过，尽管步子并不轻松，她身上的剑每一步都割噬着她的血肉。
孤云凡波手抓吸星杖，紧紧捏住，眼睁睁看着九歌从她面前离开。她软下身体，还是不敢出手。
敖荣……为什么你要为九歌这个贱人死，为什么你不能看看我，为什么！敖荣……
她跪伏在殿门前，嚎泣起来。
出了流岚，九歌看到一个人，她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松懈了。
灵戒，一直在等她。
果然，如墨恰巧地来到，不是一个巧合。
他看到她身上的剑，皱了眉头。一把将她抱过，细细察看了伤口。
“伤了心脉。”
“为什么我没有死？”
灵戒沉默，他们都知道，这一剑，是穿心而过。
“难怪你放心的让我回来流岚领罪，看来那力量真的是有用。”她嗤笑。
见灵戒不说话，那她替他说：“你们，你和帝泽，我的每一步，你们都替我算好了。真是谢谢。”
“先别说话，我帮你把剑拔了。”他不习惯他和她之间，用言语的剑拔弩张。
这一剑，初阳使了全力，分寸拿捏得也极准。穿心而过，毫分不差。
“嗯……”她忍不住发出闷哼。很痛，可她尽量不发出声音，忍在喉间。灵戒处理伤口的手势很娴熟，只是拔剑的那一刻还是引得她全身痉挛。
他没有送她回万妖宫，而是就近到了那个小屋，那里九歌曾暂住过一夜。
她被小心放在床上，他要撩开她的衣襟替她清理血迹。
“我自己来。”她捏住衣领。
“那你先把前面清了，背上我来。”他将巾帕递给她，上面已经洒了药粉。他识相地转过身去。方才他没有辩解，每一步都算好，她真是高看他了。他算不到她受伤，也算不到究竟会如何。他请了师父来怕她真被处了刑罚。她不知道，她再晚出来一刻，只怕他要进去大闹流岚了。
九歌背过身，将光滑的脊背留给他。那伤口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血淋淋，不断涌出温热的液体。白皙的皮肤上留下这个突兀的血洞，让他看着刺眼。
他帮她止住血，药粉铺盖在伤口上。她没有一丝动静。痛得额上渗出汗珠，她依旧一声不吭。
“敖荣死了。”她转过来，惨白着脸，说的第一句话。
“你们怎么算计我都好，可是为什么无辜的人要搭上性命……”她眼神空洞，没有在看他。
“九歌，我不知道阎生对你做了什么。”
“不知道？”她摇摇头，“不知道，你会在流岚等我，不知道，如墨师叔怎么会来救我，你会不知道。”
“有些事，他不让我插手。我……”
“你听之任之。”她打断他的话，“你看着我走入他的圈套，你推波助澜，你甚至乐意之至。”
他倒吸一口凉气，她的误会并不是没有道理，换个角度说，这也不是误会，他确实是这样做的。
“你亲手送我上一条绝路，逼得我无路可退，生不得，死不能，灵戒，你说我该如何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果真恩同再造。”她的语气愈加凌厉。
“你不用这么讥讽我。我这么做，有我的道理。”他不辩解，也不否认。
“道理？害人的道理？”她讥笑。
“九歌，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比我更在乎你。”他认真地看着她。
“是么，那我真是荣幸。”她不以为意，甚至觉得他有些假惺惺。他已经不是她认识的灵戒了。
“难道你以为毓景会这么在乎你！他对你痛下杀手的时候你忘了？！”
“是，他是对我无情无义，可这一切不都是你们害的！”她扯动身子，伤口撕裂开，疼痛骤增。
“我没有想过要害你，很多事都是他做的，我根本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知道什么？”她就这样看着他，等他说。
灵戒替她放上枕头，让她靠着舒服些。
“我……”他顿住。“你去神域幻界的事情，他和我说了。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给你师父的神器上，下了能破长清诀的禁术。”
她的脸全然褪去了血色，青白可见。“难怪……难怪他们要置我于死地。我果真是大逆不道，还以为是补过的，没想到犯了更大的一个错。”
“呵……真是可笑啊，帝泽竟然还要我杀他，何必呢，又是一出戏。就算我杀了他，你们步步为营，我不是照样会落到这个地步。”
她很后悔，悔得要命。难怪毓景在殿上是那副虚弱的样子，她竟还要说那些伤人的话故意气他。都是她害的，她却不知道。还一个劲地怪罪他无情，她真是该死！
“九歌，回到我身边。”
“又想利用我做什么，不就是天魔之力吗？你要，拿去便是了。”她眼前的人，真的是灵戒吗，还是吗，他们曾经那么久远的相伴，如今都该作废了。
“不，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承载那力量。既然帝渊交给了你，那就是你守护的宿命。”
“那你究竟要做什么！灵戒！我不允许你一次次拿走我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小白龙已经没了，我被整个仙界唾弃了……你还不知足么？”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黏着血，胸口起伏得厉害。
“敖荣对你很重要？”他这样问。
“是，很重要！”她坚定地回答。
“敖荣重要，还是毓景重要？”
她没有回答，默不作声。
“还是，他们都比我重要，在你眼里，他们中任何一个都比我更重要，是不是？”
她依旧抿嘴不语。
“九歌，你变了。你说你会为了我做任何事，是骗我的。我知道，你是骗我的……”
“是你变了！灵戒，我与你越来越远了……你不是、不是过去的你……”她大叫。
“我一直是我！是你没有看清！”他抓住她的双肩，将她拖近，让她看得更清楚。
她用力偏过头，不要看那张狰狞的脸。究竟为什么让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
“看我！看我！听到没有！”他掰过她的身体。“九歌，要是我说，我能救敖荣，那你是不是会把我看得好一些？”
她眼眸一亮，转过来看着他。
他却是眸光一黯，有些失落：“我就知道，他们比我重要。”
“你可以救他是不是，求求你救救他，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听九歌说求，他还是蹙眉。
“你应该知道，须烈一直在六界寻能聚魂重生之物，赤龙鳞，夜妖姬，还生莲，河洛水，他费尽心力一样一样寻。可世上有一物，只需将它放入体内，就能助人起死回生。”
“是什么？！”她迫切问道。
“雪狼心。”
她想到什么，诧异地看着他，如果没有错，灵戒就是雪狼族的后裔。
“我的心能够救他，九歌，用我的命，换他的命，你怎么选？”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灵戒，选？怎么选？用灵戒换敖荣。不，她不能……她做不到。她把手拿到嘴边咬着，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