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四十章 轻剪悄灭梦里花（1 / 1）
九歌抬头看他，那副怒容，让她一颤。她做好了回来认错受罚的准备。可是，看到毓景这副样子，心里还是猛打了个冷颤。
“徒儿不敢骗师父……”现在她说的都是真的了，除了很多没有说出口的。
“不敢骗？！”他真是看不懂这个徒弟了，“你口口声声说不敢骗，让我信你！我信了，你却一直欺瞒我。九歌！在你眼里，是不是根本没有我这个、我这个……”他说不出师父两个字，心里堵得要命。
“有师父，徒儿心里有师父。”她赶忙解释。
“那你还敢对我动手！”他最在意的就是九歌在玄冰洞，逆他的意，对他动手！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伏羲琴迷了他的意识，她竟下得去手！
“我……我是迫于无奈，徒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若是平时毓景必然会为她这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而心疼，甚至不舍，可今日他从心底无法接受这样不明不白的道歉和承诺。
他们僵持着，一个不愿放手，一个不肯原谅。良久，毓景平复心情，怒容也由一贯的冰山脸取代。
“你的事，还是由流岚门规处置，也算给仙界一个交代。”
他长叹。
“徒儿甘愿受罚。”她一直跪在他面前，不敢起。
“明日我自会找掌教师兄商议。你既然不肯说，罢了……我毓景此生不过收了你一个徒弟，你犯下的错，也有我教导之失。”他说完，用法力摄起伏羲琴和崆峒印径直移身至殿外。
毓景想将伏羲重新封印，过几日再将崆峒印送回蓬莱。可触到伏羲琴弦的那一刻，脸色猛然一变，惊觉不对劲，伏羲琴被他下意识甩出。他怒极，难怪九歌会将伏羲琴送回，竟存了这样的心思！他差点就认为她是真的悔过了！这个徒弟真是想害死他才罢休！镇定几分，将两件神器收入如影，踉跄着离开青鸾殿。
跪在殿内的九歌丝毫不觉殿外的人发生何事，她的手中余下空落，心里也同样是空落落的。
如今毓景离开了，她松了一口气。没有他在的时候，她才能做到不惊不惧。来之前，亏了将天魔之力掩好，对自己下了反噬之咒，若是轻易动用，先伤的是她自己。她如今也无甚好怕的，父母既然安好，无论什么惩罚她去受就是了。
她不知道，她等来的会是什么。在心里暗暗还存了心思，总觉得师父会放她一次。冰人似的师父，实际上还是很疼她的。她知道，只是慢慢的，总觉得想要的更多。这大概就是与生俱来的贪念。继续跪着，心里的难受也会被这样的坚持消磨的好受一些。
“九歌！”
她听到一声惊呼。
血凤不知何时从洞里出来，来青鸾殿了。
“你这个小丫头！真是胆大妄为！”他刚见面就开始数落她。“你想气死你师父吗？！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他最气的是，毓景匆匆将他召回，打搅了他和乌凤的旅行。
九歌的双眼还是红肿这，不理睬血凤。
血凤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怪难受，“回来，回来了就好了，没事没事……”他开始转为安慰。
听到这样的话，她又开始充溢泪水。
血凤急忙劝：“没事了，哭什么，我还没哭呢，我的小乌乌都回万妖宫了，还没给我回信！”
他迈步到她身边，拿翅膀捋捋她的头，以示安慰。
“血凤，这次我是真的气坏师父了。”她情绪低落。
“是真气坏了！你都不知他怎么上天下地找你的，没个休息的时候，都累坏我了。好了好了，回来就好了。”虽说嘴上抱怨，但对九歌，血凤还是满满关心，这个小丫头怎么说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没少欺负他！
“你说师父会怎么罚我呢？”她问，眼睛却无神发愣。
血凤安慰道：“能怎么罚，不是都回来了么！你怎么说都是他徒弟，总不会危及性命的，你就受着吧。”
“师父他说不配做我师父……”
“你别听毓景瞎说，他待你怎么样，我看在眼里。只是九歌，你这次回来了，就顺着他点吧，不要总是逆他的意了。你呀，越大越不让他顺心。”血凤发出哀叹，这对师徒真是一对冤家。
“嗯，知道了。我日后定好好听师父的话，他说一我绝不说二。总之，永远呆在师父身边，不惹祸端。”
血凤听罢，还是不免感慨。九歌虽是犯了错，可是他第一次见她这么听话，看到这样的九歌，毓景应该会安慰吧。毕竟是毓景一手悉心教导出来的人。
“我九歌发誓，此生谨遵师父教导，半分不违逆。”
九歌是抱着最大的认真说的。这辈子她还没这么认真的发过誓呢。
血凤想到以前在玄冰洞时，九歌也发过誓，当时她说：我发誓我再也不吃山鸡了！你帮我带糖葫芦好不好？！
他不禁调侃，“发誓还是去你师父面前吧，在我面前顶什么用。”
“我是说给自己听的，又没让你听。”
血凤撤回放在她头上的翅膀，“刚刚还哭哭啼啼，这么快又来闹我。我就知道你这个丫头安分不了！哼……”
九歌不理他，顾自看着地。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不和你吵嘴皮子，我都难受的紧……”他用身体拱拱她，“不要不理我嘛，好九歌，嗯嗯嗯……”
受不了血凤撒娇的样子，她忍不住笑场。
“笑了笑了，这下不气了吧。”
“我就是回来认错的，才不气。”有血凤在，原本浓重的不悦，也消弭殆尽。
“你师父怎么说，他要怎么罚你？”他小心翼翼打探，毓景才不会跟他说。
“师父说把我按流岚门规处置。”她照实回答。
按门规处置？就是不包庇这个丫头。血凤心里隐隐担忧，毓景那个人向来公正，刚刚在擎苍殿罗磬脸色这么不好，这惩罚应该不轻……再怎么样也不会害她性命吧，毓景他不至于这么心狠。
看九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忍不住说：“我真是瞎操心的命，真怕你师父把你给怎么着了！”
“我本来就是来接受惩罚的，师父他怎么罚我，我都心甘情愿。”她并不是无所谓，只是既然回来了，那就放开一切去承受吧。只是不能说的，就是不能说。
“你呀，真是胆大包天！我想你师父也舍不得你的，放心吧……”放心是说给他自己，也说给九歌听。他们都相信毓景，再大的错，都主动回来受罚了，总是罪不至死了吧。
只是，事实远非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擎苍殿。
毓景一脸苍白扶着墙壁入内，罗磬看他脸色不对，忙过去搀他。
罗磬：“你怎么……”他探向毓景的仙元，长清诀竟散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大骇！“怎么回事？！”
毓景拂开罗磬的手，紧锁眉头。
罗磬见毓景沉默，怒气汹汹，“你又想自作主张瞒我什么！如今可好了，你的长清诀怎么废成这样！师弟你真是……真是……嗨！”
毓景自如影里拿出伏羲琴和崆峒印递给罗磬。
“这崆峒印你交还蓬莱，嘱托东华仙君好生保管。伏羲琴还是放在你那，我如今这个样子，也无力保管。”
罗磬听得冷汗涔涔，这个师弟他向来放心，怎么如今成这副模样！
见罗磬气得七窍生烟，毓景也不想瞒，便说：“九歌送回的伏羲琴上下了噬血禁术，专破长清诀此种霸道禁欲之术，我一时不察……”
罗磬此刻恨极了九歌，“这个孽徒！当年就不该让她入流岚的门！”他一掌拍碎身边的檀木方椅，碎木片落了满地。“她勾结妖皇，盗神器，如今害你丧功！我非杀了她不可！”
罗磬急欲去青鸾殿，被毓景侧身拦下。
“难不成你还要护着那个孽徒？！”罗磬大吼，这个师弟真是冥顽不灵！都吃了这等苦头，还要保他的徒弟！
“九歌是流岚的弟子，是我教导之失。她的罪过，也有我一半失责。”他如今气也气不上了，这个徒弟哪里只是让他失望而已。简直是要逼他入绝境啊！
“你……”罗磬恨铁不成钢，黑着脸，背过身去。
“你打算拿这个孽徒怎么办！”罗磬厉声问道。
毓景迟疑着，到底将九歌怎么办，他的徒弟，他该怎么办。在意识到伏羲琴所带的禁术破了他的长清诀之时，他真是气急攻心，想冲进去问问那个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口口声声说让他原谅她，原来是有目的的接近！望着那个跪着的身影，他还是选择离开。质问，有什么用，她什么都不肯跟他说。他这个师父，如今在她眼里，恐怕是半分不值。
“我看留着也是祸害，还是让她上诛仙台，灭了仙身吧……”罗磬建议道，“她毕竟是你徒弟，我们保全她的魂魄，送她再入轮回，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灭了九歌的仙身，送她再入轮回。这一世师徒到此为止。
罗磬怕毓景不忍心，附道：“她对仙界，对流岚，都不可不谓是一个祸害，今日她害你破了长清，明日呢，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她勾结妖皇，串通一气，保不齐还有更大的阴谋。如今她在我们手里，心慈手软只会害人害已！”
毓景扶额，闭眼沉思。
罗磬也不急着逼他，孰轻孰重毓景心里有数。
毓景沉默良久，才淡淡说：“那就依师兄所言。”
他放弃了这个徒弟。这次是彻底放弃了。他发现九歌回来的那一刻，还有一丝欣喜，即便他没日没夜的寻她，也还有牵肠挂肚的担心。此刻，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不剩了。
九歌……九歌……你真是太不争气了……
他努力说服自己的内心，这个徒弟不能留了，不能留……可他本该冰冷坚硬的心，为何密密麻麻泛上痛楚，难道是长清诀不在的缘故？
罗磬不去看他，想也知道什么脸色，只是留下句：“你知道轻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