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章 悄行梳起相思意(1 / 1)
风沙卷集,遥漠就如同一座荒城,满目荒凉,遍布疮痍。
仿佛刚刚经历了战乱,只余这荒乱之城。一切好像只剩空架子,城墙,房舍,桥梁,腐朽的气味笼罩在每一个角落。
经过的一处屋子,闪过一双眼睛,九歌吓了一跳。
毓景拉近她,“莫怕。”
“恩。”她心安理得的受着他的温和的好,这样的好,可能不久之后就消失殆尽了。
一直到城中,巨大的宫殿出现在他们面前,同样是残破的,四处瓦砾残砖,风声萧瑟,吹得砖砾乱动。
“流岚毓景求见天机老人!”
他清亮的声音,响彻遥漠,直抵人心。
宫殿铜门洞开,森森冷意鱼贯而出。
他拉着她的手,就这样入内,毫无惧意。这让九歌觉得心安。
“师父,你真好。”她轻声说道。
他紧了紧手掌,知道他的好就好。
九曲十八弯,一路无人踪。
“师父,看!”她指着前方闪光的地方。
原来是一盏鬼火灯向他们飘来,荧荧之光,幽幽浅蓝。
那火停在他们面前,蹿出一张脸来。
“阁主有令,九歌入内。”说完,蓝火湮灭,残灯落地。
毓景有些不放心让她一人入内,却无计可施。安慰道:“我在你手上留下道符,若是有事,用符。”
“恩。”她松开手,有些舍不得那份温润。
一个人坚定地向前走,不害怕,不害怕,她的身后就是师父。
又是一盏鬼火,引着她往前,突然鬼火停住。
她不知所措,幽暗的环境,一盏鬼火,凄凄冷风,四处宣告的残败。
就在她神游之际,她面前的鬼火已有一人多高,冲她袭来,毫无防备,连呼喊都来不及。
“啊……”她晃荡着手脚乱抓乱踢,周围却不是刚才的景象了。
幔帐飘荡,她能看清这之后有一个奇怪的人影。
“天机老人?”她试探性发问。
沙哑年迈的声音从那幔帐后发出,“你想问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九歌不屑:“可是你还是有话跟我说,不是吗?!”
“呵呵……”刺耳的笑声,“果然有几分聪明劲儿。”
“那你可知,我让你来所谓何事?”
“不知,但你总会告诉我。”她等着这个天机老人的话。
“伏羲琴不在你师父的如影中,他不离身的簪子就是伏羲琴。”
九歌震惊,天机老人竟真知悉天一切,她从未发现那簪子有何不妥。
“呵呵……毓景这样的人,看来清冷,目空一切,却也自负。”
她气恼:“不许你说我师父!”
“九歌,你只须拿下他的簪子,用你的神之血唤醒伏羲琴。你是神器器魄,可以掌控伏羲之力。”
“我不信你!”她气势凌厉。
“我没有让你信我,成事在你不在我。”
“你和阎生是一伙的!”她恨得牙根痒痒,他们都把她控制到每一步都为她设计好了。
“一伙?哈哈……阎生不是阎生,我也不是我。不过等你知道的时候,这天下怕是要天翻地覆了。”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她无心听他扯淡,他根本就是和阎生一路的。遥漠一行,毫无意义!
天机老人的声音在继续:“你们都会是成就天下的一部分!六界!天道!都要重写!”
“六界!天道!都要重写!”
……
强烈的声音冲击着九歌的耳膜,“啊……”她无法忍受地大喊,整座宫殿都在晃动,她无法依持,幼小的身躯东倒西歪。
轰隆,尘烟四起,她看不清任何东西。
“九歌!”
是毓景在叫她。
她为什么看不到,在哪里,“师父……师父……”
她焦急地喊着,还是看不见,到底在哪里,师父。
疼,头要裂开了。
“啊……”她猛地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脸在她眼前。
“师父!”她紧紧拥住,“我在哪儿?我刚刚找不到你了。”
他有些僵硬地拉下她的手,她怎么还像幼时那样动不动就……一定得好好教导她男女有别了。
九歌落空的手悬在空中,落寞地收回。
“你突然出现在为师面前,又哭又喊。”他没有说,那一刻,他是多么的担忧。
“哦,我没事了。”她失望地回答,几分倦怠。
“你父母的事……”
她急忙抢断:“没事了!他们没事,天机老人说他们只是被半途邀去蓬莱了,我想一定是那东华仙君舍不得当年的无双丸,又来找我爹爹的宝贝了。”
她的谎话,那么顺畅,连同表情都那么天衣无缝。她就是一个十足的、天生的骗子。
又不忘补上一句:“依我爹爹那小气的性子,定是僵在蓬莱了。”
他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就好,我们可以去蓬莱……”
“不用了,我想和师父回流岚修行。”她急忙拒绝。
她坚定的态度,让他只得点头答应,却带着隐忧。这样的九歌让他有些不习惯,她变得听话变得乖。
“师父带我回流岚,我会好好修习南音。”她细细小小的声音,说得那么乖巧。
他听在心里,莫名心疼。一定是哪里不对了……可是,他不知。
出遥漠,他们片刻也没有停歇,御剑赶回玄冰洞。
“你们回来那么快啊,啊哈哈……”血凤尴尬地笑笑。乌凤挨在他边上,啄理他的羽毛。
这坠入爱河的速度……
九歌神情讷讷,不想理他,径直步入洞内。
“哎,我说!你们就没什么要问的吗?”
毓景同样神情冷漠,进入洞内。
“我都这么明显了,你们不关心我的近况吗?”
乌凤抚抚他的头,“原来你在这里这么不受待见。”
血凤炸毛,“才不是!那两个人不知怎么了,毓景我还可以理解,我的小九歌肯定是受他气了!”
“你的?那我呢?!”乌凤不悦。
血凤立马顺平羽毛,“你才是最最最重要的,小乌乌,那个小丫头哪里比得上你呢。我们再去昆仑逛一圈怎么样?”
乌凤抖抖羽毛:“主人还等着我带九歌回去呢。”
“走嘛走嘛,看九歌这样子也不是急着回去的样,人家想和你多呆会嘛,乌乌……”
血凤将大半身子靠过去……
就这样,血凤和乌凤又飞远了。
他们丝毫没有想到他们的小媒人,正陷在各种矛盾之中。
玄冰洞里,亦如往昔。
只是九歌的心更沉重了。
她无法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如过往那样吵闹,憨笑。
“不开心?”他看着她沮丧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没有,我好得很呢。”她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偏过头,不想让他看到。
他只能说:“好好休息。”
“师父!”她叫住他,“你上次仙元受损真的没事吗?”
毓景:“无妨。”
九歌:“是我不好。”
“你是我徒弟,我该信你才是。”他就在她眼前,瞳眸中带着温暖的笑意。她发现这个大冰块师父,最近的微笑变多了。
或许只是为了宽慰她。
九歌:“师父。”
毓景:“还有什么事吗?”
九歌垂眸说:“没有了,就是想叫叫你。”
就是想叫叫你,怕以后你不认我了,不让我叫了。这样的话,九歌只能放在心里。
接下来的许多天,九歌一直在毓景的指导下,温习南音,已经废了的再拾起,很是困难。她还是努力地去做,那是师父想要的,她就拼命去完成。
闲暇时光,她躲在石榻一角,偷偷摸摸做着什么,还故意避开毓景的视线。
毓景上前来,轻声道:“有些东西,为师要还你。”
他从身后拿出逐流,泛着红光的逐流,铮铮作响,思念它的主人。
“逐流!”她忙接过来,小心擦拭,贴在脸上,感受它的冰冷,看模样是异常欢喜。
“谢谢师父。”她开心地说。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她偷来的时光,师父的好,在她做某个决定的时候,她就对他不起。那些好,是她不能要的,要不起的。从前,怨他不信她,如今他全心全意的信了,她却在欺骗。兜兜转转,她终是欠了他。
“我也有一物,要给师父的。”
九歌引他坐在镜前,“我从没有给师父绾过发,今天九歌替师父梳头可好?”
“为师如父,自是可以。一直没有好好教导你男女之事,你总是长不大。男女有别,你是狐丘上源的后代,为师不求你像我一般清心寡欲,但是,你要自尊自爱。”
“师父说我不自尊自爱!”她装作负气地说。
毓景:“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抽下他的簪子,墨黑的发缕披落在背,如同黑色的瀑布。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伏羲琴如今就在她手里。她拿起梳子,握住他的头发,轻轻梳展。
他们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听说,凡人女子出嫁时,都会这样被梳头,有着吉祥寓意。
如今,她给师父这样梳,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