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一章 前路莫愁缘自留（1 / 1）
她偷偷看着镜里的师父，紧抿的薄唇，白皙晶莹的肌肤，平静地神色，一如他平日的样子。
“这是我给师父的。”她拿出一根簪子递到他眼前。
“原来你这几日偷偷摸摸在做簪子。”他总算知道了她偷偷摸摸在做的事，心头涌上欣慰。
“师父不喜欢吗？”
他看着眼前，雕刻笨拙，粗制滥造的木簪，还是认真地说：“为师喜欢。”
她笑，笑得很开心。鼻头一酸，强忍着心头决堤而出的难过，原来强装欢乐比撒谎更困难。
“师父喜欢就好。”她替他绾好发髻，插上她的簪子。
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伏羲琴被她捏得温热。她一咬牙，刺破手掌，温热的血液疯似地顺着伏羲滚落。
“铮”地一声，簪化成琴，被她怀抱。
毓景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到，“你在做什么！放下！”
她朝他摇头，“徒儿不能放。师父，不要怪我。”
“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这是伏羲琴！放下！”他全然褪下温和，不安袭上心头。
九歌拼命摇头：“不可以，我做不到。师父……对不起。”
她可以控制，沐血而生的伏羲琴。
流转的琴音在她手下生出，伏羲是以玉石加天丝所制造出的乐器，琴音支配人心。
毓景没有对她动手，他需要一个解释，他的徒弟竟然唤醒神器来对付他！
果真是孽徒！
可是他也无法动作，琴音化作无形的网住他的身形，渐渐心迷琴音。
他困难地吐字：“九歌，听话，听……为师的，别做傻事。”
他模糊地听到九歌的泣声，“你睡吧，睡了就好了，师父。”
他沉重地闭上眼，无所知觉。片刻的坚持还是抵挡不住伏羲的困音。
她抱住他跌落的身体，“对不起，对不起，我又不听话了。”
可以离师父那么近，清楚地看到他鼻翼的阴影，睫毛投射下的分明，那是她的师父，不可亵渎，神圣不可侵犯。
“你说我总是长不大，你错了，我长大了。所以，爱上了你。”
她落下泪，打湿他的脸。
“此事一了。我一定向师父请罪，你要我百道天雷也好，上诛仙台也罢，还是永世困于南洱海底仙牢，我都心甘情愿。”
她拭去他脸上的泪。
她一直不敢，这么认真仔细地看师父。
“师父……”她唤一声，在他面颊上落下轻吻。
恨我吧，怨我也好。
要是师父知道我心里藏着对你如此罪恶念头，那些对我的好，就当喂狗了吧。
分离那么容易。
可她踉跄走出玄冰洞的时候，觉得快要死了。她不知道是怎么样走出来的，脑子是一片浆糊，整颗心都是粘稠的。
乌凤不在，她只能想别的法子离开。
峭壁险崖，即使有了逐流，凭她现在的仙力，可能飞到一半就堕崖身亡了。
一片混乱中，她想到了小白龙。
“小白龙。快来，我在玄冰洞。”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联系过敖荣了，也不知他是否会有回应。
“马上！”小白龙的心意立时传来。
她心头一暖，镇定几分，她的灵兽永远在她身边守护。
白龙穿云而来，风卷云集。
见面，她不顾多说，“快走！”
她翻身上龙背，“离开流岚，快点。”
她也不知道师父何时会醒来，没有把握。
“就知道使唤我。也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上次你被灵戒带走，我上上下下打探你的消息，你倒好，什么话都不给我。如今来这么一句，就让我带着你快走。我这颗心也是肉做的，哪禁得起你这么折腾。”
她轻抚他的龙鳞，难道又想拽他的龙鳞？敖荣的心一阵瑟缩。
“我听话还不成吗？！”白龙跃起半空，腾云驾雾，玄冰洞离他们越来越远。
她把头靠在龙身上，亲昵地蹭蹭。
九歌：“我又把我师父得罪了……”
敖荣：“你那个性子得罪仙尊一点也不奇怪。”
她咬唇：“我把伏羲琴给拿走了。”
龙身一僵，直直坠落。白龙急得左摇右摆。
“姑奶奶，你在开玩笑吗？我们快回去！”
“不，不可以。你得听我的。”她贴紧龙身，“阎生困了我父母要挟我。我不得不这样做。”
“你先别说话，你听我说。我用伏羲琴让师父睡了，等他醒了，定会上天下地找我。我不能回灵戒那儿。现在只有躲起来，等着阎生来找我。你得帮我。”
这些话，听得敖荣心惊肉跳，这个主人到底经历的是什么。神器对于仙界的意义，私盗神器的下场，她究竟知不知道！
“九歌，你在玩命！你知道吗！”他为她深深担心，如今神器在她身上，她亲手盗出，若是仙界知道了，会如何？不敢想象。
“我没有退路了。我也没得选择。”
龙鳞传来一股温热，敖荣不舍，那是她的泪。他就不该让她拜毓景为师，跟灵戒走！他们没人好好照顾她，看着她一路走到如今，他们都是死人吗？！
“敖荣，帮我，好不好？我太累了……”
敖荣：“好。”
你说如何就如何，我本来就是听你的。
“我们去哪儿？”敖荣忍不住开口问。
九歌沉默，天大地大，何处是她容身之所。阎生这个混蛋！要是敢伤她父母半分，她必十倍奉还！
“我还没想好……要不然，我们……还是回狐丘吧……”
那里是她出生的地方，对此她有着浓厚的情愫。
“回狐丘仙尊不会去找吗？”
“那去……去……哎，还是去找阎生那个混蛋！早些了断，我爹爹娘亲也好早些回来。只是，只是连累了小白龙你……”
“说什么呢。谁让我是你的灵兽了，必得与主人共患难，共荣辱！嗨……”
听着敖荣此刻轻松的语气，九歌觉得揪着的心也好像有点松了。
“可是我不知道上哪去找那个混蛋。小白龙，我的命运好像被他握在手里，动弹不得……”
“九歌，你这样偷盗神器逃离流岚，仙尊他……”他欲言又止，怕九歌伤心。
“我知道，我知道是什么后果。可是我没得选，阎生什么都知道，像魔鬼一样。若是师父不要我了，那就……”说到这儿，她深吸一口气，未免发出哽咽的声音，“那就随他吧。”
又像是安慰自己，“反正他处处管着我，很是讨厌！”
敖荣心里没有嘴上那般轻松，他知道这罪名于九歌，是死。
“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你，你生我生，你死，我陪你！”
她打他，“说什么瞎话，我死，你就自由了！”
他心里梗得难受，“说得倒是，那我又是自由自在，没有束缚的东海敖荣了。”
“你放心！你主人才没那么容易歇菜！”
意气之争，几回合，他们故意淡开现在已发生的事实。
敖荣好像想起什么，“对了，你那日让我小心孤云凡波，那次的事是不是她害你的？”
她迟疑，这事过去这么久。说起来灵戒才是罪魁祸首，不提也罢。只是这孤云凡波蛇蝎心肠竟然碎了她的手骨，害她仙元俱损，着实可恶！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看她特别不入眼，她老是缠着你！”她还是将秘密藏了起来，如今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事已至此，难道还要去找孤云凡波算账……
“你呀，真是小心眼！”他的话语中透着宠溺。
“你这么说主人，小心我……”她说着又去揪他的龙鳞。
“哎哎哎……我错了，错了不行吗……”他又抛出一问：“可是，九歌，你和灵戒，你们是什么关系？”这件事困扰了他很久，一个万妖妖皇，一个狐丘小狐仙，在流岚不过见那么几次面，如何渊源颇深的样子，那日在殿上灵戒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他们在一起十万年……
“我和灵戒……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相知相守，总之他是这个世上永远不会伤害我的人！”她那么坚信的维护，否定了之前灵戒给她带来的灾难。无论灵戒怎么做，都是为了她，为了他们。
敖荣心里胀得慌，“我也永远不会伤害你！哼……”
“你气个什么劲，我说的是灵戒而已。”她不解敖荣的心思。
“那我！那我……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我们不就是主人和灵兽的关系，也就是奴役和被奴役的关系！”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和别人是相知相守，和他怎么就奴役和被奴役了。
“你什么你，没大没小。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她的心气又回来了。
敖荣心里堵着，不再说话。
他们已在云中穿行了很久，流岚遥遥无望。
“到了。”敖荣突然开口。
“什么到了？！”她困惑不解。
“到我的地盘了啊！”
“什么什么什么！”她向下一望，果然是茫茫大海，无际蓝色。“谁说要到你的地盘啊！”
“你不知道去哪，又不知道阎生在哪。先在这里安顿一下。”
“不行！我们快走。”她不愿意敖荣的家族也到时受累。
“既来之，则安之。况且，你就放心吧。只我一人知道这地方，这里离东海龙宫还远着呢，是我昔年清修之地。”
他说着俯冲而下，劈开一道水帐，变成人形。
“你干嘛？”九歌紧张地看着他。
敖荣离她的脸紧一寸，双手扣住她的肩膀。敖荣离她这么近，她很紧张，紧绷着身子。
随即他张开口，吐出一颗碧绿的珠子，度到她嘴里。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他不禁好笑，“笨蛋，我怕你到水里憋死了。”
温润的珠子进入九歌的身体，不知消失在了哪个角落。
“你小看我，师父教过我水息之术！”她虽这样说，但还是对敖荣的体贴暗暗感激。
“那把我的龙珠还我！那可是我的宝贝。”敖荣嘴一瘪。
她才不理，自顾自步入水下的世界。睁大眼睛，看着周遭神奇的一切。哇，那条鱼可以煮不知道有几盘……
“咦，那只东西比你还丑！”她指着一只乌贼。
敖荣吐血，明明他是翩翩佳公子好不好，这样诽谤他！幸亏不是在龙宫，不然就被敖衡笑死了。
“那是乌贼，真没见识！”他反击道。
“是么，好不好吃啊？”她茫然地看着那只有许多触角的生物。只见它仿佛听到了她的话，颤抖的身躯，一喷黑墨，灰溜溜逃走了。
敖荣苦笑，这个丫头真是还像过去一样贪吃啊。
“这个…这个好漂亮！”她张大嘴看着眼前水晶宫殿。彩色鱼群在她面前游过。珊瑚群落占据了半壁。
“这有什么，东海龙宫到处是这样的宫殿。”他洋洋得意起来，在九歌面前，瞬间长脸。
“你真好，我在狐丘跟着爹爹娘亲住陵洞，在流岚跟着师父住玄冰洞，都是洞！无趣死了……”
“那你以后跟我住呗！”他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