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六章 琴心相挑君安知（1 / 1）
怀卿即将拥有新的一生，那一生里没有馥蓝姬。
那盏结魂灯，摇曳着明亮的灯火。
“灵戒，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呢？”
“没有必要。”他淡淡地回应。
“怀卿他有权利知道一切。”
“九歌，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让他安心去投胎，这样不好吗？”
她沉默，不知怎么样回答。
诚然，怀卿得到了解脱。这样对怀卿而言，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若是他知道，馥蓝姬早已经离世了，他的等待早已没有意义，又会如何……
“你说的对，可能，怀卿去投胎之后，下一世里还能遇上馥蓝姬，灵戒你说是不是？”
九歌这样想着，拭去脸上的泪水，笑着看着灵戒，她知道，灵戒只会比自己更难受。
即使他们来自神器器魄，但这一世的父母，是他们血肉之身的给予者。
面对九歌的问题，灵戒只是轻“嗯”了一声。
只有他知道，怀卿和馥蓝姬，再也不可能相遇了。
怀卿，可以投胎入世。
馥蓝姬，却不能了。她在死的那一刻，自散了魂魄。
空等千年，宁愿自散魂魄，也不愿迎来轮回。
世上，再无馥蓝姬。
“灵戒，你怎么了？”九歌看着发呆的灵戒，隐隐担心。
“哦，没事。只是想想人海茫茫，他们能不能遇上。”
“放心吧。我师父说过，命数里各自有缘。你父亲母亲这一世凄苦，下一世定能圆满。”
“恩……”
望着灵戒的若有所思，九歌似乎想起什么，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还是快走吧，要是师父回来就不好了。”她拉着灵戒往外走。
“放心吧，毓景去东海赴宴，应该没那么快回来。”
“不行不行不行，我们还是快走吧！”她急吼吼地拖着灵戒的胳膊，央着他出发。
“你能飞了吗？”灵戒故作疑问地看着她。
“你可以抱我回去啊！明知故问，我只是外伤好的七七八八，仙力七零八落，根本就飞不了！”
灵戒：“哦，这样啊。那我们再等会吧……”
九歌：“等什么等，快走吧！”
“糊涂蛋，我得把结魂灯拿上。你在这等着，我进去拿。”说着，灵戒又探身进入洞中洞。
九歌看着冷冽的寒冰，脑中只浮现师父那一张寒冰脸，一个寒战。
好冷。
难道是很久不曾回来了，都无法适应这里的温度，还是仙力过弱。
一股的压迫感又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慌。
“灵戒，快点出来！我们快走，要是被他看到就完了！”她的心一阵瑟缩，这里真的是太冷了。
“快走？去哪？”低沉的而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蕴含着无穷怒意。
九歌一愣。闭上眼定定心神。颤巍巍地转过身去。
“师……哦，不，仙尊，你怎么回来……我……我只是，我只是回来看看，呵呵。”她艰难扯出一个笑容，一定笑得很丑。
仙尊？连唤他一句师父都为难了！
毓景气急，看到灵戒从洞里出来，怒意更甚。
九歌看着面无表情的师父，不知他心里的愤懑。小心扯扯灵戒的衣袖，有些害怕。
“你叫我什么？”毓景沉声发问。
“仙……仙尊！”她大着胆子喊了出来。
本来就是嘛，已经把她逐出流岚了。
“再说一遍！”毓景向前一步，逼问着她。
“我，我已经被你逐出了流岚，不是你的弟子了！”
“你！当真大胆！”毓景又一步逼近，气势汹汹。
灵戒一把将她拉在身后，“仙尊，九歌如今已是你的弃徒，请不要为难她！”
“滚开！”冰壁上随着毓景的声势，生生出现几条裂纹。
“仙尊，如今你仙元有损，你我硬拼，只会两败俱伤。你守护的仙界，会如何？想想清楚再走出这一步吧。”
毓景负手，一只手紧攥，僵持不下。
灵戒说得对，他的身后是仙界，他输不起。
几千年来，还没有人敢这样的逼他到如斯境地。
今日，这个徒弟倒是真给了他一个难堪。果真是他收的好徒儿！
昔日，在擎苍殿上，许下那句‘流岚毓景，从今往后，只有你这一个徒弟’。这样的徒弟，有一个也够受了！
“九歌，为师……我问你。”既然她都不认他这个师父了，自己何必硬要做这个师父。那个为师到了嘴边，还是生生咽下。
“若是我没有提早辞别东海之宴，你今日来寒冰洞一事绝不会告知于我，是也不是！”
她在灵戒身后不敢看他。师父生气了，又生气了。
纵然心里波涛汹涌，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你今日还是要跟妖皇走，是也不是！”
“是！”
还是那样凌厉的回答，也不知会伤谁的心。
“好！那日在大殿之上，我说过，你九歌永生永世都是我毓景的徒弟。既然今日你已不认我这个师父。那你踏出这玄冰洞之时，你我师徒缘尽……”
那你踏出这玄冰洞之时，你我师徒缘尽……
每一个字敲在九歌心上，生疼。
废她流岚仙籍的人是他，要将她罚诛天雷百道，囚于南洱海海底仙牢的人是他，不信她的人是他……为什么好像反倒是她的错。
“走走走，你以为我不敢嘛！”她赌气似地红了眼眶，眼泪不听话的跑出来，“灵戒，我们走！”
灵戒冷眼看着毓景，拦腰抱起九歌，一步一步，终于与毓景擦身而过。灵戒的身子挡住了毓景的脸，她看不到毓景的表情。
步至洞口，灵戒却突然停下。
“怎么停了？”她问道，哽塞的喉咙发出不像她的声音。
“笨蛋，你把我的胳膊抓得那么紧，是不是不想走？”
她忙松了手上的力道，低头不作答。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灵戒轻声在她耳边说着。
九歌迟疑，没说话。
灵戒作势要出玄冰洞，才抬脚，她还是忍不不说：“要不，你回头让乌凤来接我好不好，我保证回万妖宫！”
灵戒看着九歌的脸，那双眼睛渴求似地看着他。
这个笨蛋，难道以为他会束缚她的自由么……那是她的人生啊，即使他们曾经相伴十万年，那么长，她的生命就好像是他的。可是，他的九歌，貌似很在乎那个师父……
“嗯，我等你回来。”他还是愿意答应她。那样卑鄙地将她逼到自己的身边，已经很过分了不是么……
他放下九歌，故意嘲笑：“啧啧，眼睛那么红，不会是哭了吧？”
她歪过头不理他，嘟起嘴。
“好了好了，快进去吧，回头我把乌凤打发来就是了。”
“灵戒！”她叫住他。
“嗯？”他转身。
“谢谢你……”
他拍拍她的头，转眼隐身遁去。
走得快一点更好吧。她那个人，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在乎的东西还是很多啊。
九歌深吸一口气。
刚刚她那么强硬地说‘你以为我不敢么’，到头来，还是不敢啊……
等会看到师父怎么说呢。说什么你我师徒缘尽……还说永远是她的师父，大骗子！
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她还是转身向洞内行去。
让她意外的是，毓景还是之前负手而立的姿势。不同的是，眼前的冰床，深深浅浅无数裂痕。
九歌心上一紧。
有些哽咽地喊了句：“师……父……”
那个身体动也不动，不理她，冷冰冰的，沉默。
“师父，徒儿，错了……”
她走近他，小心地伸手扯扯他的袖子。
“师父，师父，师父……”细碎的叫声，一声又一声，就像她幼时拜他为师之时，一遍一遍，也不厌烦地叫着。
“你不是叫我仙尊？”他终于冷冷开口。
方才，听她在身后唤那一声师父，他紧皱的心，一刹那被熨平。
“我，我只是一时意气。今后不敢了。我保证。”
“不是说要走吗，回来做什么？”又是冷冷开言，僵持着。
“徒儿，徒儿舍不得师父。”她声音轻的像蚊吟。
毓景不理她，径直落座在冰床之上。
“师父……九歌冷。”
南音已废，仙力零落，此刻的九歌身在寒冰洞，时间一长，便支持不了了。
她哆嗦着走近他，伸手抱住他的胳膊。
毓景心中一惊，脑中闪现那日在擎苍殿上，她吻他的耳垂，那么轻那么浅。不对不对！是哪里错了！他猛地推开她的手，顿时心慌。
“师父！”九歌一呼，跌落在地。
果然，还是在生气。
九歌手掌心被冰刃划出一道口子，滴落的血珠很快凝结成冰。
他想去扶，却还是收回了手。只是清冷开口：“既然回来了，先养好身体，日后为师督促你重修南音，前事不提。山下还有些事亟待处理，为师先去一趟。”
说罢，匆匆离开。不顾身后的九歌。
她起身，看着掌心深入血肉的伤，竟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
放下所有的傲气回头，只为他一句话。
如今回来了，却将她嫌恶的推开。
不知该说自己可怜呢，还是可笑呢。
玄冰洞，从来都没有那么冷过，她觉得她的心都要冻住了。也不知此刻爹爹娘亲在做什么，很担心自己吧。一直都没有回狐丘一趟，不想他们看到狼狈的自己。
真的是越来越狼狈啊。
那个高高在上的师父见识了她的骄纵，讨厌她了吧。
可是，为什么要一次一次为她生气呢，何必。
做人真的是很烦恼，不过比过去多了一个身体，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赶着来。
她冷得打颤。索性“噗”地一声，幻作狐身。
蜷曲成一团，缩在冰床一角。白狐，融在一片冰白中，那一撮紫毛格外惹眼。
晶亮的眼珠，透着受伤的眼神，眨了眨，还是选择了闭上。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什么都不用想，睡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