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二章 纷至沓来采馥蓝（1 / 1）
颜姬十里，千年不败。
空气里弥漫的伤痛，缠绕心头。
灵戒负手站在那，无言独望。
过于妖艳，一株足矣，十里艳艳太盛。
九歌从未来过这里，有些震惊于眼前的景象。
当她看到花丛中伫立的那袭蓝衣，又安下心来。
她缓缓走到他身旁，静静站着，陪他。
良久，她开口打破了持久的沉默。“这里，美得太过妖孽。”
偏过头看看他，又说：“我以为你当初去流岚，是为了我呢！”
戒弯身摘下一朵颜姬，放在她头上，转手又扔了。
“果然，这妖艳之物配不得仙人。”他苦涩地说。
她急忙将那朵颜姬捡起，“如何配不上了，我就是喜欢。”□□黑发中，娇俏一笑。
“我母亲最是喜欢这花。”
他挥手召出如影。
从中竟飞出一具水晶棺。
棺里的人，容颜娇俏，栩栩如生。
正是，馥蓝姬。
“你把你母亲，随形而带？！”她有些震惊。
“她很美是不是？”灵戒这样问九歌，手抚上透明的棺面。
“很美，美得让人窒息。”她覆上灵戒的手。
那双手，冰凉。
“这样美的人，却为了一个负心的男人，耗尽此生。”冰冷的指节泛白，捏成拳。
“你听我说，我们去找怀卿问个清楚，好不好？”
“母亲把记忆留给我，让我不要恨他，可是如何能不恨呢！他杀了我的母亲！”
“不是的，灵戒，怀卿不是故意的。”她试图说服。
“就算不是，可是我母亲如今躺在这儿，不是吗？能够改变吗？”他悲怆。
“九歌，为什么我们这么不同，你生在狐丘上源，而我却是妖皇之子，还是个半妖半仙的孽种！身来就要背负仇恨，为什么！为什么！”
灵戒痛声喊叫，震得花枝乱颤。
九歌抱着灵戒的腰身，贴近他的背。
“没事的，都过去了，灵戒，这不是你要担负的。”
温热的液体涌出眼眶，湿了灵戒的衣衫。
“过不去的，我的身体是妖皇馥蓝姬的血肉，这一世，我们已经不单单只是器魄了。”
灵戒话落。
他挥挥手，要给九歌看些什么。
景色幻变，风沙流转，一瞬间，九歌被吸入另一个世界。
待她反应过来，早已站在一片粉色桃花海中，身边灵戒仍在。
一个少女出现在他们眼前，盈盈笑颜。幻身一变，成了一只小鹿，灵动目光。
“馥蓝姬？！”九歌惊呼出口。
“不要紧张，这是在我母亲的记忆里。”
灵戒握住她的手，牵着走，到了小鹿身边，而小鹿径直穿过他们的身体。
“看，他们相遇了。”灵戒指向小鹿视线所在，一袭白衣出现在目光中。
“他就是怀卿……”九歌怔怔开口，那样的气质，与师父神似。
只听得怀卿开口：“妖物，你见了我为何不逃。”
几分笑意，足以让天地失色。
小鹿看呆了，探身上前，头凑到他的袍上，亲昵地碰碰。
怀卿低下头来，打量小鹿，替她拂去了头顶一瓣桃花。
他借身绕开小鹿，继续往前走。
小鹿一路相随，寸步不离。
“你为何跟着我？”他终于停下身问道。
她不回答，他停她也停，他走她也走。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馥蓝姬的记忆转的飞快，很快场景转换到了流岚山门。
“这里，你进不去。”他停下来对小鹿说，轻皱眉头。
小鹿不理他，他走一步，她跟一步。
“此处有结界，你是妖物，必会为此所伤，回去吧。”
他转身踏进山门。
小鹿跟着踏蹄进入，一时间引得结界骤升仙力向她涌去。
重重一击，足够将她震出三丈远，一口鲜血喷出。
不堪幻变，化为人形。
原本娇艳如花的少女，此刻面色惨白，唯有嘴角的鲜血艳丽异常。
远去的怀卿面露惊讶，回身将她扶起。
“你这只小妖疯了？”
她浅浅一笑，便昏了过去。
一处幽静的院落，在流岚山脚下，容纳了他们二人。
九歌从不知，流岚还有这样僻静一处。
怀卿喂了她许多丹药，索性不过一击，没有伤了她的妖元。
她醒来只是拉住他的袖子，“不许走。”
他笑了笑：“我以为你是个哑巴。原来，不是。”
“你是谁？”她乌黑的眼珠看着眼前的仙人。
“你连我都不知道，为何让我不许走。”
“就是不许走！我叫蓝儿，你叫什么？”她环住他的胳膊，死死拉住。
他被她的举动逗笑，“怀卿，我叫怀卿。”
怀卿……她深深一怔，九玄天上受人敬仰的流岚上仙，最受流岚掌教器重的弟子，她馥蓝姬如何能不知。
原来，怀卿是这样一个人。
“我告诉了你，你可以放手了吗？”他笑着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连笑都是好看的。
“我说了，我叫蓝儿，怀卿不许叫我，你，要叫蓝儿。”
怀卿有些惊讶于她对他的直呼，“你是妖，我是仙，趁我为收你之前，还是快些走吧。”
他想抽出手臂，却被紧紧抓住。
不知为何，忍不下心来用仙力震开她。
“说了我不叫你，我叫蓝儿，你这样叫我好不好！”
她有些蛮不讲理。
怀卿皱皱眉头，终是喊了一声：“蓝儿。”
她灿烂一笑，“怀卿。”
那一瞬间，他有些失神。一只小妖，竟然这样叫他，丝毫不含畏惧。
怀卿，怀卿，怀卿……
她每日都要喊他无数次，又央他喊她蓝儿。
后来他叫她蓝儿，竟是那么熟稔。
离开小院已是几日之后，他不知为何会在这里陪她多日。
“蓝儿，我要回流岚了。”他口气坚定。
“我跟你去。”她又故技重施，拉着他的胳膊。
“不行！”他板起脸，面色发冷。
她却没有一丝怕他，“你若是去，我也去。”
“你这样一只小妖一直跟着我，成何体统！”他不悦。
“怀卿的仙界容不下我，那我们不去那里，好不好？”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原本阴沉的神情随她可怜的眼神化开，叹气，“是我上一世欠了你么？”
馥蓝姬的记忆又快速旋转，转眼是一处山林。
九歌忙不迭看向馥蓝姬身边，那抹白衣仍在。
怀卿终是没有舍下她。
“怀卿，你看那里，找到了！”
随着馥蓝姬的手指方向，九歌看到一株静静开放的颜姬，在遮天蔽日的树荫中，自在芬芳。
“它真美，是不是？”她抬头问他。
“太过妖艳。”他似是不喜。
动情之花，不是高高在上的谪仙所能看上的。
她把头一偏，“我就是喜欢，蓝儿喜欢的，怀卿也要喜欢。”
他看着她赌气的样子，莞尔。
“既然找到了，还不把它移走。”
“那怀卿也喜欢是不是？”
“恩。”
这一声，又轻又浅，好像按在馥蓝姬的心上，暖暖的。
“你闻，它好香。”她把花递到他面前。
细密的花香缠绕在两人的鼻息。
“日后，我要种十里颜姬，怀卿你说好不好。”
“恩。”他的眼神柔和，嘴角浅浅的笑意，顺势用手指碰了她的鼻尖。
她呆了呆。仿佛有最暖的阳光，最甘甜的汁水，那一刻，绽放了最美的微笑。
连九歌都看呆了。
静谧的时光偷偷溜走。
九歌想更真切看清怀卿的表情，却变成天旋地转的激荡。
“你是妖皇？！”怀卿手指馥蓝姬，满目震惊。
此时九歌看到了第三人。
“阎生？！”九歌诧异在这里看到那张久违的脸。
只见阎生一脸惬意，摇着玉扇。“上仙竟不识妖皇馥蓝姬，真是让本君汗颜呐。”
“馥蓝姬！你骗我！”怀卿震怒，仙力四涌。
她泪眼朦胧，好不可怜。
“怀卿，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她环抱着他的腰。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
“啧啧啧，真是感人至深啊，堂堂妖皇为了流岚上仙，不惜自贬身价，化成一只小妖。”阎生在一旁煽风点火。
怀卿气急，震开她，恨恨说：“别让我再看见你！”
“不要走，不许走！”她不顾伤势，死死拽住他的衣角。
“蓝儿知错了，不该骗你。原谅我好不好，妖皇谁爱当谁当，我不要，我只要怀卿……”
她的泪抑制不住地下落，看得九歌心里难受至极。
“不许走，我不许你走。”
“馥蓝姬。”他咬牙切齿地叫着，“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用颜姬来乱我心神，是也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我一开始也不知你是怀卿上仙，真的，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她哭着不顾一切抓住他的手。
“一直都相信你，你说找颜姬，便陪你找。从始至终，都是在骗我罢了。”
他奋力甩开她的手，挥手一击，震碎她的心脉。
她只能抓着黄土，痛喊：“没有，没有，从来都没有想骗你……”
怀卿不顾她的痛呼，摇晃着身形，飞剑而去。
阎生看着一切，淡淡一笑。
“从来无情仙。何况你们仙妖本不会有好结果。他倒是聪明，早早放手，落得清静。”
她怒视，“阎生，你害我至此！”一口鲜血不由喷出，染了她一袭清水蓝的衣裙，分外扎眼。
“你如今被怀卿震碎心脉，能奈我何？”
“你杀了我吧！”她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耳边只传来阎生的笑意。
“真是好笑，我要你的命作什么？”
他靠近她，低身下来，“不如这样，我去追怀卿上仙，将他还与你便是了。你不必这么看我，我不过是要你妖界的伏魂铃罢了。”
她脸色一变。
九歌不解，这伏魂铃究竟是何物。
只听灵戒在旁说道：“伏魂铃，是妖界圣物。镇魂之用，却是上古所传，传说可以召神。只是那时，我母亲将伏魂铃早已炼化，若是从体内强意取出，一半妖力尽毁。”
灵戒说到这，紧皱眉头，不再言语。
只听馥蓝姬说：“我命都可以不要，这伏魂铃给你就是了。把怀卿还我！”
一行清泪，缓缓流过面颊。
若是知道桃林一面，误尽终身，是否还会选择生死相随，寸步不离？
她狂啸呼号，受尽撕扯分离，将伏魂铃取出身体。
铃铛渗着殷红鲜血，被抛落在阎生面前。
“把他还我……”
她终于支持不住，陷入昏迷。
阎生将伏魂铃摄入如影，看着地上的血人，拧眉。
“情之一字，果然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