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一章 枯叶折枝问前世（1 / 1）
罗磬低眸探看，流岚一日日见证这些后辈的成长，仙界日后也是要靠这群小辈。这让他感到欣喜。
“你们几个与九歌一同入流岚，在此届仙会上可要为流岚争光啊。”罗磬对着那方人说着。
九歌这才注意到，对面那几张陌生的脸庞，那个黄衣女子一脸敌意地仇视自己。不用问也知道定是那个什么公主，孤云凡波。
这么久没见了，看一眼就结仇，她不禁为自己感慨，真是红颜祸水……
目光落在蓝衣少年身上，与师父的眉眼竟有三分像，不同的是，更显英气俊美，也全然不似师父那般气质清冷。
“灵……戒……”九歌默念出口。
这个名字她从不曾忘记，即使百年已过，不复当年容貌，她还是知道，他是灵戒。
敖荣轻轻推了她，“小狐狸，不会一眼就看上灵戒那小子吧。他性子孤傲，古怪得很，你还是别惹他为妙。”
九歌不理。
只是怔怔看着，她知道，那炙热的眼神告诉她，灵戒也看着她。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前世今生的熟悉。
她想，她定是认识灵戒的，只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统统不记得了。只是这个名字，听得了，便在她心里上了一把锁，心变得沉重异常。
身子轻晃，敖荣又在推自己。“你不会看傻了吧，那小子有我英俊？”
九歌鄙夷地看着他，“你别忘了，你是我的灵兽。尊卑有别。”
“你！我以为你变善良了。”嘴上这样说着，敖荣的心里却是一喜，这才是他认识的九歌嘛。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敢作敢为的九歌。
“那个穿黑衣，头上有坨鸡毛的是谁？”九歌悄悄问道。
敖荣忍不住扑哧一笑，“那是段世倾风的宝贝徒弟，映华，他头上的百翎羽，被你说成鸡毛，被他知道，哈哈，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模样。”
映华，九歌有些记得了，就是红衣姐姐当年要抢的徒弟。
“那个穿白衣服的就是易书白了，你别小看他，他跟着玄月仙日夜勤练，修为大有精进。”
敖荣有些挑衅地看看九歌，好像在说，不知道你现在能耐如何。
她撇过眼，不要瞧他。
“掌教师公，九歌随仙尊入玄冰洞闭关百年，今日不如让我们讨教一番，看看仙尊的徒弟实力究竟如何。”
孤云凡波上前建议，看着九歌的眼神可以理解成□□裸的挑衅。
罗磬转而看向毓景，只见他微微点头。
九歌迎着孤云凡波不怀好意的目光，“你既称我掌教师伯为师公，我师父与师伯一辈，你就是我的小辈，你刚刚直称我的名讳，是为不敬。理当尊我一声师叔，才是。”
孤云凡波听罢此番言语，更生怨艾，奈何众人视线之下，只好咬咬牙开口：“师叔！”
“乖，我的好师侄。那我便如你的意，与你比试高低。”
孤云凡波仗剑欲出手，却被人扣住手腕。
“你干嘛……”孤云凡波想要咒骂。
灵戒却自顾自振声开口：“灵戒愿与师妹比试一番。”
“师妹？”九歌略一皱眉。
“你师父是我师父的师弟，我们又同时入流岚。我理应称你一声师妹。”灵戒恭敬回答。
“今日真是特别，要比试还得清清辈分。呵……”
“殿内偏狭，师妹与我出去比可好？”
九歌想抬头看看座上的毓景，转瞬又按耐下这个念头。看与不看，那人的表情有何不同。
索性转身出殿，持剑飞身而起。
灵戒紧跟其后。
“请师妹赐教。”
默念南音，运气周身，提剑就势，一击而起。众人的眼光随着空中两抹身影来回移动。竟和灵戒不相上下，孤云凡波气得直跺脚，又再心里庆幸，没有和九歌比试。若是让敖荣看到她惨败模样，如何是好。
剑身撞击光芒四射，双方互不相让。
逐流剑击上灵戒的玉笛，发出噌的声音，激起一阵气浪，震动四周。九歌刻不容缓，飞身回旋，剑尖划过灵戒的脸前，只有分毫只差。灵戒回身反击，飞出玉笛，拈诀控制，击向九歌，招招不遗余力。九歌破开玉笛的攻击，闪身挥剑刺向灵戒，玉笛反截住九歌的攻势，两人陷入胶着，难舍难分，招招致命。
酣畅淋漓的斗争看得众人心惊胆战，冷汗涔涔。这两个人初次见面，只是讨教一番，为何打得如此蛮狠，招招都是致命一击，同门讨教，以命相搏。
站在殿门处，远远看着一切的毓景，早已黑了脸。
当真，胡闹！
令人诧异的一幕又来了。灵戒收回玉笛，止住攻势，飞身躲开九歌的攻击，飞快往大殿反向飞去，九歌一个纵身快速跟去。就这样，前一刻打的难解难分的两个人，这一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留下一众惊愕的人。
那边引起错愕，这里两人却早已不在追打。
“好了，停下吧。”灵戒落身在迷踪林中，看向身后的九歌。
“刚刚真是畅快淋漓。”九歌笑着放下剑，席地而坐。冬天的迷踪林，褐黄灰暗，满地的落叶踩上去咔吱作响。光秃秃的枝干，显得突兀，连同觅食的鸟儿暴露得过于淋漓尽致。
“你胆子真是大，招招致人死地。”灵戒笑着坐在她身边，那么自然，一点也不陌生。
“你知道，我也知道，我们不会伤到对方。”九歌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确实如此。我相信你。无条件无理由，莫名其妙的相信。但是你怎么知道我想让你出来？”
灵戒好奇地问。
“你不是眼神示意了嘛，这么明显，我又不是瞎子。”九歌颇不以为然。
“还以为你在专心杀我，不会看到我的示意呢。”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没脑子。”九歌环抱双臂，闭上眼睛深深吸气，这样的感觉真舒服，好自在。
“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爱取笑我。”说着伸手要摸九歌的头。
手突然僵在半空，九歌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爱取笑我……灵戒只是顺口那么一说，自然地脱口而出。两个人都愣怔了，以前，他们有过以前吗？为什么，想不起来。
“说不定，我们前世是有情人呢！”九歌半开玩笑，打破了僵局。
灵戒双手紧握，沉默。
“要不然，你抱抱我，感觉一下。”九歌张开双臂，她想知道，自己对灵戒的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这个方法挺笨的，可是，我也想试试。”灵戒就势环住了九歌的腰。
落叶寂静了，风止云停。
九歌在灵戒温暖的怀抱里呼吸。好生熟悉，一点也不陌生。在他的怀里，连同他的身上的味道，体温，都给九歌安全感。
静止的时间，轻柔的拥抱，却没有唤起什么。九歌有些失望。
四周静落，无人想要破坏的静谧。以至于她误以为身后的气浪是一阵风。但那一声惊得她心跳加速。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巨大的气浪搅动身边的落叶，九歌心里一慌，扯开身子。
“师父。”她慌乱不安。
“跟我回去！”
毓景移身上前拉住九歌的手，御剑飞身，一气喝成。
九歌回头看看灵戒，无奈随师父离开，连道别的机会都不给。
灵戒只是朝她微微一笑。他们之间，不用言说的默契，仿佛油然而生。
青鸾殿上，只余两人。
“跪下。”毓景怒气冲冲。
九歌撇过头，不肯下跪。
“跪下！”毓景语气加重。
“不跪，不跪，不跪！我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跪！”
毓景拂袖，背过身去。这个徒弟刚出玄冰洞就对对敖荣说‘小白龙比师父对我好，忘了师父也不能忘了你。’对同门招招杀意，寻遍流岚只因担心她出意外，生怕她受一点伤，她倒好，竟和才见一面的灵戒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相处百年朝夕，也抵不过人家几眼。现在，连他说的话都只当耳旁风！
“好，很好，真是我毓景教出的好徒弟！你既然如此出息，要我这个师父何用！”
“师父从不关心我，有也等于无！”九歌丝毫不肯低头。
“不关心？好，好，我毓景费劲百年心力，竟然养了一只白眼狐！处处与我置气！”说罢指向殿门，“我毓景自认没这个能耐，教不了你这个徒弟，你自去找个能教你的！”
“师父要赶我走？！”九歌不可置信地看着毓景。
“是你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师父！”毓景闭上眼，几千年未曾动过气，今日为何怒不可遏。一想起她在殿上与敖荣嬉笑怒骂，而对着自己哪有那般脸色，又是一股怒意腾升。
“百年不出玄冰洞，你以为九歌是在玩笑吗？！一百年，我敬你从你听你的话，你说我眼里没有你！我以前看着的是屎吗？！”九歌不假思索，气得脱口而出。
“扑……”血凤从一边探出身，“我不是故意打扰二位，只是小九歌，哈哈，天上地下，也只有你敢把仙尊说成屎了。哈哈……”
“你们继续，继续……哈哈……”血凤笑个不停，羽毛震颤。
毓景一脸黑云，真想将血凤一掌击出殿内。
“我再说一遍，你跪还是不跪？！”他对血凤的笑不予理会。
九歌沉默，身子僵在那。
“跪还是不跪？！”仙力汹涌而出，扬起玉臂，怒意更甚。真是个好徒弟！
血凤急忙挡在九歌面前，凤身一凛。“毓景，你别冲动，你练长清诀八重，切记心浮气躁，动怒伤情。”
僵持半分，毓景落下手臂。
“你若还把我当师父，跪到我叫你起身为止。否则，我们师徒缘分尽于此。”转身步入房内，不再看一眼，只余重重的关门之声。
“我说，小九歌，他让你跪，你就跪，顺一下他的意，如何？”血凤从旁劝说。
九歌终于不再死撑坚强，眼眶里蓄积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呆呆走到毓景房门前，“咚”的一声双膝跪地。咬牙切齿地说道：“让我跪，现在我跪了，别怪我长跪不起。”
血凤来到她身边，看看她硬气的脊背，叹气。“这六界，能把他气到如斯境地的，也只有你了。何苦跟他怄气，他也是关心你。你们师徒哎……”
入夜时分，夜凉寒重。
九歌偏故意不为自己设防，冷就冷了，跪就跪了。
“病了最好，气死你！”
她在心里气得直犯嘀咕。
并不知，房里的人境地不比她好多少。
毓景盘腿坐与床上，凝神屏气，心念长清。血凤说得不错，这八重的关口上，旁骛繁杂，易走火入魔。今日，稍有不慎，怕会伤人伤己，牵动心脉，已有些隐隐作痛。
他抚住心口，真是孽徒，当初本就不该收徒，孑然一身，也不必为谁操心为谁忙，到头来落得一句漠不关心。
透过门缝，九歌仍僵直着背硬气地跪着，连偷懒都不肯，定要与他硬磕到底。
算起来已跪了三个时辰。
毓景定定心神，罢了，既不想认错，那就跪着吧。
跪到知错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