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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冒牌货懒洋洋地从大床上爬起来,拉开了窗帘,感受着晨风的吹拂。
董夏捧着熨烫好的衣物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陆云安。
冒牌货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回过头来,冲着他们十分愉悦地笑了下,道:“早安,昨晚休息得怎么样?”说着也不等他们回答,转动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道,“戴上云安求来的这串佛珠,似乎感到特别的神清气爽呢,我可是一夜好梦!”
这话说得固然是在刻意表达对云安的看重,但也丝毫不假,昨夜严宇城眼见着冒牌货在床上睡得十分安稳,比平日不时翻几个身的浅眠状况来说,已经要好得多了。
董夏把衣服放到穿衣镜前的小桌上,一脸欣慰地道:“主人觉得好就行,这紫檀佛珠对您有所帮助,才不枉云安费了那么大的劲去求。”
陆云安只是朝着冒牌货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冒牌货以为他只是性子内敛不愿多说,可严宇城分明却看得出来,陆云安在看到冒牌货的时候眼中的光彩一下子暗了下去,整个人都带出了一丝失落,只是遮掩得很好,寻常人都发现不了而已。
并没有发现端倪的冒牌货走上前去,十分自然地揽了陆云安的肩,道:“昨天辛苦云安了,让主人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说着撩开他散落的几缕碎发,看着他恢复到仅略微红肿的额头,满意地颔首道,“看来昨天回去有乖乖擦药,没有留下印记是最好的了。”
董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插口道:“主人,卫鸢少爷昨夜打电话过来了,说是今天早上要来看您。我估量着他一会儿就要到了。”
严宇城听到卫鸢这个名字,条件反射地皱眉。自从他知道卫鸢在自己背后做了什么事情之后,对他更提不起什么好感,只觉得他总缠在自己和冒牌“严宇城”周围都是心怀不轨。
“哦?”而冒牌货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刻放开了陆云安,兀自去解睡衣的扣子,换上送来的新衣物,在镜子面前一面整理领子袖口一面饶有兴致地问,“阿鸢没事了?听说他上次病得十分厉害,都下不了床了。”
“您不是吩咐派了医生过去给他看看吗?”董夏道,“有您的关注,医生不敢不尽力,又用了最好的药,他这两天已经完全没事了——这不,能走动的时候他就急着来见您了。”
冒牌货十分享受这种被人仰慕的感觉。他对着穿衣镜打理着自己的装束,脸色很是惬意,陆云安默默地上前帮他把翻卷了一边的衣角展平,被他一把拉住手,暧昧地安抚道:“阿鸢待会儿过来,云安,你可别闹什么情绪,要记得主人最心爱的永远是你。”
陆云安“嗯”了一声,轻声道:“我知道的,主人。”
冒牌货也不期待他在卫鸢面前会有多热情,随意地转动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扭头对董夏吩咐道:“中午准备几个好菜。上次的烛光晚餐落了空,这次你多布置一些有情调的装饰品,唔……让人在餐桌那边多摆几瓶玫瑰,阿鸢应该会喜欢的。”说着冲陆云安笑了笑,直接走出了房门,看样子对卫鸢的来访颇为期盼。
董夏随着冒牌货一路走了出去,而陆云安则站在房内,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严宇城为距离所束缚,被冒牌货的脚步一路拖着走,却背着身一直往陆云安的方向看,见他的背脊一如既往地挺直,可是不知怎么的,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萧索的意味。
严宇城心中一疼,挣扎着想要向他靠近,可是他和冒牌货躯体的三丈联系像是一条铁律,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死死地拽着他,一点点地把他拖离房间,让陆云安的身影慢慢离他远去。
严宇城从喉咙中呜咽一声,伸出手徒劳地想要扣住墙壁,爬回他的身边,可是已经变得半透明的指尖抓不住任何东西,那股大力一拽,他就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陆云安彻底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云安……”严宇城失了神,一动也不动地定住了,任凭从冒牌货身上传来的牵引力量拖着他下了楼。接下来冒牌货和卫鸢如何暧昧调情他也完全没有兴趣,直到卫鸢羞红了脸,从随身的帆布小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绳结,严宇城才放回了一点注意力。
“这是平安结,我亲手编的。”卫鸢腼腆地笑着,拉起冒牌货的手将红色的平安结放在他的掌心,“听说城哥近来多遇波折,我也不知自己能替你做什么,但总是想着要尽自己一份心,于是编了这个平安结。虽然简单,但希望能有点用,更希望城哥将来看到平安结的时候,能多念着我一点。”
虽然和陆云安佛前磕了九百九十九个头替他求来佛珠比起来,卫鸢亲手编平安结的行为压根儿不算什么,可被人关心讨好着,冒牌货还是感觉身心舒畅。他一脸春风地将平安结捧在掌心上细细地欣赏了片刻,十分亲昵地牵起了卫鸢的手,道:“阿鸢这么关心我,我十分欢喜。不过就算阿鸢不说,我也是一直念着你的。”
两人又腻歪着说了一些话,直到董夏将精致的菜肴备好,几个仆从也捧来一瓶瓶娇艳的玫瑰围着餐桌布置起来,两人才十分亲密地并肩坐着用了餐。
冒牌货身边伴着这么一个秀美精致的卫鸢,久而久之心中某种欲望又燃了起来。他用指尖在卫鸢的掌心暧昧地刮擦了几下,像是一种暗示。卫鸢咬着唇低着头,脸上火烧似的,羞得说不出话。冒牌货心里痒得不行,正想开口时,他余光瞥见陆云安缓缓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脸色平静地望着自己,立刻条件反射地停止了动作,张开的嘴也定住了,讷讷地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云安的目光扫过冒牌货和卫鸢相握的双手,神色淡淡,但是冒牌货莫名的觉得有些愧疚,原本寻欢作乐的心思也淡了。
“主人,刚才总公司那边传来了一个紧急文件,需要您尽快处理。”陆云安对着他的态度还是十分的温顺,但是冒牌货却隐约察觉出了一丝委屈。
冒牌货有点坐立不安,不知是为了紧急文件还是为了陆云安流露出的情绪。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扶住陆云安的肩,直视着他的双眼道:“我马上去处理。你别多想,怎么连这也吃醋,还记得主人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嗯?”
见陆云安努力露出一个微笑,应道:“记得的,主人。”冒牌货才点了点头,转身对卫鸢道:“阿鸢,你先坐一会儿,我有急事要去做,让云安陪你在这边逛逛,我待会儿再回来。”说着他给了陆云安一个眼神示意,急匆匆地上楼去了。
严宇城落在他后面,在被未知的力量拉扯离开之前,他看见陆云安十分平静地看了卫鸢一眼,不理会卫鸢咬着嘴唇刻意做出的可怜姿态,径自离开了。
……
第二天,冒牌货一大早推开门,就看到陆云安站在门口。
“主人,这是我亲手做的。”陆云安捧着用绞银丝线串出的风铃,道,“送给您。”
风铃上的绳结编织得异常漂亮,配上一个个古朴的雕花铃铛,整串风铃比昨日卫鸢送上的平安结不知美观精致了多少倍。
它被捧在陆云安的手心里,简直就像一个让人心醉的艺术品。
冒牌货惊讶地望着陆云安,察觉了他身上透出的熬夜的疲惫,又心疼又好笑地道:“云安啊云安,看不出来,你还从昨天吃醋吃到了今天!”一面笑一面拨动着他送上的风铃,道,“怎么连这个都要和阿鸢比?从前还不知道你这么小心眼!”
陆云安眨了眨眼,道:“主人对我的看重,云安是明白的。可既然想一直做主人最宠爱的人,云安也该比任何人都对主人好才行——因此卫鸢能做到的,云安也能,还会做得比他要好得多。”
冒牌货似乎最是受不住陆云安这样毫无杂质的倾慕,眼光顿时柔得能滴出水来。
陆云安像是被他柔情满溢的目光弄得害了羞,低下头拿起风铃,略带仓促地道:“主人,我先把风铃给您挂上。”话音落下就几步迈到窗边,赤着脚翻上了窗台,抬起手将风铃往屋檐的弯角上系。
冒牌货望着他抬起手臂时从肩膀到腰现出的漂亮弧线,一时竟挪不开目光。直到陆云安翻身下来,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灰尘,道一声“好了,主人”,冒牌货才恍惚着回了神,又暗自懊恼方才只顾着看,竟忘了还可以上前碰一碰,摸一摸。
或许是他目光的炽热让陆云安感到有点危险,陆云安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轻声道:“主人,我先回去了。”
冒牌货追着他往前一步正想说什么,忽然一阵风吹来,晃动了檐下的风铃,一串清冽如泉的铃音传来,冒牌货猛地顿住了,双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转过身去失神地望着风铃,半晌才终于缓了过来,却仍舍不得转开目光,仰着头对着风铃道:“云安你这风铃的声音……真好听……”
陆云安没有说话,在他身后直直地盯着他的背影。
而严宇城则始终站在一旁望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那风铃的声音也让他觉得十分舒服,可他却连一眼都没往那边看。
近日来逐渐的虚弱让他充满不祥的预感,他怕自己在世上时日无多,因而连任何一个可以看到他的云安的机会都不舍得错过。他不愿意转开视线,哪怕一分一秒。
就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他忽然发现陆云安转过身,低下了头。
一个念头闪电般击中了严宇城的脑海,他震惊地上前一步,好像从前每个噩梦中一样,站到那个熟悉的角度。
好像一场神奇的魔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预知梦的场景和现实忽然完全重合——
在“严宇城”看不见的角度,陆云安的平静已然消逝一空。他的脸上没有了羞涩,没有了温柔,更没有了原本纯粹的倾慕,余下的只有刻骨铭心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