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阿木进了卫生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快些还是应该慢些。一会儿他想,草草洗几下赶紧出去跟她融为一体算了,一会儿又想,还不如多洗一会儿,拖延一下时间。回忆起跟“一枝兰”的一些镜头,有些不能自已。应该跟樱樱做,她就是干这行的,干哪一行就得守哪一行的规矩。阿木想,但是一转念,又觉得有些不妥,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一枝兰”的背叛?“一枝兰”是爱他的,他应该对她忠贞不渝,不能这样乱来。好多个念头在脑子里横冲直撞,最后还是欲望战胜了理智,阿木觉得还是要做,他已经付了很多钱,这些钱相当于以前几个月的工资,干嘛不做呢?
他从浴缸里出来,披上浴巾,回到了床前。
他战战兢兢往床走去,嘴里轻轻叫着,樱樱。叫了几声,没有反应,他靠近床,一看,樱樱睡熟了,手里攥着个小小的塑料圈,那是一个安全套。阿木给她把被子掖好,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她似乎有些感觉,赶紧把双手紧紧地捂在胸前。
阿木心中怜惜,不忍打扰她的睡眠,却又欲火焚身,就又回到卫生间,用手解决了一把。然后再回来,继续坐在她跟前。看着看着,困意袭来,就在樱樱旁边一歪,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樱樱在梳洗打扮,阿木跟在后面看得出神,心中有一种无以言表的幸福和怅然。这么快就要分开了,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樱樱说,你拨一下我的手机,咱们就都有对方的号了。阿木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就赶紧拨了。樱樱的手机响了,她在手机上摆弄几下,然后说,以后我可以随时找到你了。说着,把阿木搂过来,淡淡地在阿木腮上“滋”地亲了一下。
于是,樱樱的手机号成为阿木手机里除方群和“一枝兰”之外存入的第三个号码。
16、
在起初几天,阿木一直提心吊胆,他很后悔自己竟然被宏哥裹胁着到娱乐场所,而且竟然找了小姐。但是过了没几天,这种担心就被另外一种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的感情取代了。
这天,手机响了,阿木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姐姐从北京打来的,按下接听键,说了声你好,对面没人说话,阿木十分奇怪,又说了几遍你好,里面仍然没有无人应答,不仅无人应答,而且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他把手机拿在手里细看了好久,又摆弄半天,突然,屏幕闪烁了一下,一行字跳了出来:你这人很有意思,咱们交个朋友吧——樱樱。
阿木这才明白,手机不光能打电话,还有这样一个妙处。他赶紧给樱樱打电话,详细打听,得知他今天才知道手机还能发短信,樱樱差点笑岔气了,你真是傻得可爱,你的手机没有说明书吗?
阿木说是别人送的,没有说明书。
然后樱樱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如何发短信,最后还附加上一句话,手机牌子不同发的方法也不一样,你自己摸索吧,我在电话里也跟你说不清楚。
阿木感激不尽。
樱樱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阿木眼睛一亮,你也喜欢唐诗?
樱樱说,很一般。
阿木问,那你怎么知道白居易的《琵琶行》?
樱樱说,高中语文课文里有,唉……
阿木本来还想给她背几句,但是听见她叹息,就没了兴致,他问,你叹什么气呀?
也没啥,自己的命不好。
阿木知道她又想起上大学的事情了,就安慰道,慢慢来,一切都会有的,别说你,就连我都能上大学,等以后,咱们一起上,嘿嘿。
樱樱苦笑,前面的路都是黑的,谁知道呢。
阿木不知道怎样安慰她了,就说,我这还有点事,咱们还是发短信吧。
挂断电话,阿木又摸索了半个小时,终于摸索出了在手机上打字的方法,他甚至自己摸索出了怎样打标点符号。他赶紧按姐姐的号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姐姐,他有手机了。姐姐没有回音,他有些纳闷,姐姐到底怎么回事?打电话打不着人,打手机老是关机,真让他着急。
好在,樱樱的回话很快。此后,跟樱樱互发短信,成为阿木生活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惟一的遗憾,就是他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些什么?说自己吧,自己没什么好说;说唐诗吧,又怕她笑话;关心她的情况吧,又显得冒昧。好在,樱樱非常能放得开,每天向他汇报自己的生活。
——昨天客人送我一个金戒指,拿到首饰店去卖,人家说是假的。
——昨天又没客人。
——昨天天两个客人争风吃醋,打起来了。
——真背,昨天又遇到一个变态狂,他差点把我掐死。
……
她几乎每天都要发一两条短信,自己什么忙也没给她帮过,她却这样信任他,这让阿木像烤着炉子一样暖烘烘的。好久好久,他都没有得到过别人这样的信任了。
他暗自庆幸,幸亏上次在招商饭店她睡着了,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要不然,也许他现在还不会拥有这样一个朋友。樱樱虽然不是阿木到浑河以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但是至少到现在为止,她还是他惟一的朋友,在此之前他也曾经有过一个朋友,但是没过多久,那个好朋友就失去了继续做他朋友的资格。
17、
刚刚来到浑河的时候,阿木在城西区的“吉祥酒楼”干些粗笨活儿,买菜呀,洗菜呀,切菜呀,扫地呀什么的。一起打工的有一个来自河北的小孩,名叫管冲。
管冲只有十九岁,嘴唇上长了几根似有似无的胡子。
不知道什么原因,餐馆里打工的男男女女都不喜欢他,经常把最苦最脏最累的活儿推给他干,休息的时候,还经常拿他打岔,他经常气得面红耳赤又无可奈何。老板叶为青对他更是如狼似虎。
惟一不捉弄他、不嘲笑他的就是阿木,阿木不仅买了好吃的分给他,当他说钱不够花要给家寄的时候,阿木也会毫不犹豫借给他一百二百的。作为回报,管冲有时候会把本该属于阿木的活儿干了,有一次,阿木甚至发现,管冲把他的衣服和鞋袜全都洗了。阿木又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感激,人心都是肉长的,阿木以后对他更好。晚上睡觉前,两个人经常说些知心话。有时候说得太晚,叶为青会骂骂咧咧,这么晚了还瞎叫唤什么?赶快睡去,明天还要早早起来!
阿木心里气愤,因为这些日子里,由于白天劳累过度,刚躺下时,他怎么也睡不着,他一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惟一的乐趣,就是睡前跟管冲聊聊天,展望一下美好的未来,而就连这种乐趣,叶为青也要剥夺,真不是玩艺!
叶为青整天污言秽语,要是喝醉了,就更是气势汹汹,不是在这个后背上打一拳,就是在那个屁股上踢一脚,虽然不是很疼,但老是这样,也实在是太过份了。
有一天,管冲收拾厨房时不慎把一个鸡蛋掉在了地上,被叶为青看见,他当时就急了,你他妈的瞎了狗眼啦?一边骂着,一边朝管冲脸上打了一个耳光,你他妈的眼睛长到猪头上啦?你长着一双眼睛是放屁的啊?
管冲吓得一言不发,只是闷头盯着地面上的蛋黄,恨不能把它收进蛋壳里面,重新补成完整的。
叶为青越骂越气,最后阿木实在听不下去,就劝了一句,算了算了,不就一个鸡蛋吗,才两毛多钱,从他工钱里扣了就行了。
叶为青一听阿木这么说,更加暴跳如雷,好好干你的活,谁让你插嘴的啊?想干就干,不想干就给老子滚蛋!
如果自己遇到这种局面,阿木肯定忍气吞声,但是看到别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好朋友,他实在受不了了,他直觉得一股火气腾地蹿了起来,走就走,不就一个破饭馆吗?有啥大不了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把这半个月的工钱给我们,我们马上走人!
这话让叶为青目瞪口呆,他倒退了两步,你……这可是你说的!
阿木大声吼道,当然是我说的!
叶为青哼哼一笑,有志气现在就给老子滚,滚得越远越好,钱到月底再来领。
阿木看了一眼管冲,走,咱们收拾东西走。
管冲看了看叶为青,又看了看阿木,把头低了下去。
阿木又叫了几声,管冲仍然不动不动。
阿木急了,就说,你不走我可不等你了。
看到这场面,叶为青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管冲,快去后面切菜。
管冲一声不吭地走了,临走以前,他连看都没看阿木一眼。
阿木离开“吉祥酒楼”,就又去了劳务市场。到了月底,当他回到“吉祥酒楼”领工钱时,叶为青竟然假装根本不认识他,阿木气不过,就当着客人的面大声叫嚷起来,简直是强盗!
叶为青吼道,从哪里来的无赖,大家给我轰出去!
话音方落,原来的两个同事就冲了过来,阿木死死抓住餐馆大门把手,他们两个人硬抱着他往外拖也拖不动,双方僵持了一会儿。这时候,又有一个人从后厨跑了过来。那人跑到他跟前,就在阿木抓着大门的手上狠狠踹了两脚,阿木听见了巨大的撞击声,他觉得自己手上的骨头都要折了,只得把手松开。接着,几个乱糟糟的人把他抱腰的抱腰,抱腿的抱腿,抬着扔到了餐馆外面,一时间,很多只脚向他袭击过来,有的踢,有的踩,有的踹,有的用脚掌,有的用脚心,有的用脚背,有的用脚后跟,有的用脚的正面,有的用脚的侧面。阿木双手把头抱着,但手上也挨了三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才停了下来。
阿木慢慢爬了起来,他透过鲜血模糊的双眼看着吉祥餐馆的招牌,刚才打他的那几个同事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最让阿木意外的是,从那几张扭歪的面孔中,阿木看到了管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