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英灵(1 / 1)
微笑着叹息一下,春迟表情矜持的走进宅邸——这是时臣老师比较喜欢的表情,“优雅,无时不刻都要保持游刃有余的优雅”是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重要教诲。
“绮礼师兄,您回来了。”刚刚进门就看到端正坐在沙发角落里,即使明知道目前无人监视这座宅邸依然保持着高度谨慎警惕的言峰绮礼。
身穿黑色教袍的言峰在看到带着如春花般明媚灿烂笑容的师妹从门外进来后,也尽职尽责的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虽然仅仅是略略牵动了一下嘴角僵硬的肌肉,但这在春迟看来也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
她的这位师兄啊,无论何时总是保持着一副钢铁人一般冷静自持的淡定、不、用淡漠虚无来形容或许更加恰当的表情。
不过和她的感情倒是不咸不淡的关系良好。这或许跟他们是一起接受魔术训练有关吧……毕竟,魔术的学习是伴随着非常残酷和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的,哪怕是日常最普通的修炼,稍有不慎也会立刻陷入到死亡的阴影当中。
春迟不是那种非常坚强的可以将疼痛、惊恐都掩饰的非常好的女孩儿,与那种女孩儿正相反,她反而是只要稍微有一点疼痛、劳累就会立刻眼泪汪汪求安慰的不折不扣的娇滴滴的大小姐。
但奇异的是,她虽然娇贵,但是,无论是什么样的任务目标都好,只要是老师的吩咐,或者情况的需要,哪怕留着眼泪,她也会一丝不苟的咬着牙完成。
这种截然相反的个性让她在很大程度上吸引了一起进行艰苦魔术训练的言峰绮礼的目光。
或者更可以说,每当少女咬着下唇,浓密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汗水打湿,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但还竭力坚持的痛苦时刻,言峰绮礼的心灵深处,总会不受控制的向上涌现出一丝就连言峰本人自己也不明白的奇异的愉悦感觉。
虽然不太理解,可言峰喜欢看她被打击、喜欢看她痛苦,喜欢看她露出那种如被欺负的小动物一样惊惶透明的眼神,但更喜欢的,是看到她在痛苦打击之后,眉宇之间扬起的那抹坚毅之色,和在不知不觉间,就极力挺直的优雅脊背。
“今天的约会怎么样?”完全没有起身接过师妹手中重物的意图,言峰绮礼算得上失礼的坐在沙发的阴影里公式化的询问。
“还是那个样子,”有点吃力的将已经把手勒出红紫的购物袋放到厨房,春迟一边揉着手一边鼓着脸回答,“不过已经和两仪先生说好了,接下来的一个月恐怕无法正常赴约。”
——相比普通战争参加者的忐忑,春迟恐怕只有在自身的生命安全上不需要担心,少女望着自己已经被魔术巧妙掩饰住纹刻的手背苦笑着想。
——不过,那真的会是令咒吗?虽然她或许有着需要通过“圣杯”那样的万能许愿机才能实现的愿望,但是,这种需要依靠杀害别人宝贵生命才能决出胜负的残酷方式,这真的可以吗?
“时臣老师的圣遗物上午到了,今天晚上就举行召唤仪式。”实际上根本没有在意春迟与两仪要的事,言峰绮礼的思维还停留在刚刚看到的号称是太初最古的蛇蜕上。
虽然觉得用那个东西召唤那位王者有点不可思议,但如果真的召唤成功的话,远坂一系的胜利已经清晰可见不可动摇。
“哦?是什么?”分门别类的将超量购置了一周的食品整整齐齐的放到了冰箱中后,春迟走到言峰对面坐下,好奇的睁大眼睛询问一脸深思的师兄。
如镜面般清澈见底的眼波中央完美的映照出对面男子极度硬朗淡漠的面部轮廓,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想必会对这一幕相当动心,但对于言峰来说,这种干净透明式的美好,根本无法让他极近冷酷虚无的心灵产生半分涟漪。
他下意识的分开了自己如树枝一般指节分明而有力的五指,就仿佛那之中夹着黑键一般,表情谨慎的回答:“是太初的蛇蜕。”
春迟不禁有点怔忪,跟随魔术名门远坂学习已有三年,她并不是什么像开始那样都不知道的菜鸟,当然明白这件圣遗物到底意味着什么,因此也不由肃然起敬的确认:“竟然连这么珍贵的物品都能入手,看来老师对于这次战争确实是竭尽全力了。”
无论是战争中重要的Master也好,远坂家代代相传的珍贵的魔力宝石也好,对于普通魔术师来说极为珍贵、甚至是渴望而不可及的圣遗物也好,以及在世界范围内、尤其是花大价钱收买了魔术师协会总部时钟塔的密探也好,哪怕再不懂行,春迟也觉得,时臣老师不获得胜利简直没有道理。
——当然,目前紧要的是她也得成功的召唤出属于她的Servant,才能更好的为精心培养了自己三年的老师贡献出属于她自己的一份力量。
她的师兄在这方面简直已经做到了天衣无缝般的优秀,这让春迟在感受到压力的同时,也颇觉得有点内疚。
——因为自己心情的缘故导致召唤的失败,这种事不但对不起老师,还对不起一直那么努力的师兄。
敏锐的注意到少女瞬间低落的情绪,言峰不需要多想,就知道她失落的症结在哪里,然后在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因线条笔直而略显坚毅的唇畔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今天晚上看过老师的召唤之后,应该就没问题了。”象征性的说出劝慰的话语,言峰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安慰之意。
春迟万分沮丧的垂下肩膀——自己的心情自己知道,她是不可能如同真正的魔术师一样毫无心理负担的去杀戮,去参加这场战争的。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召唤失败的话,春迟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成功了。
——如果那样的话,她该拿什么回报时臣老师呢?
越想越觉得压力山大,索性就甩甩头不再乱想,不管怎么说,都还是先观摩老师的召唤再说吧——绮礼师兄举行仪式那会儿,为了防止干扰,没有让任何人参观。
师兄的召唤术、降灵术本不如她,但没想到,她在自己本来非常拿手的降灵上却惨败了。
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来为晚饭做准备,绮礼师兄的口味比较重,嗜咸嗜辣,而时臣老师则口味清淡,注重养生,这两个人简直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不过对于春迟这个安装了家务挂的强者来说,哪怕再来20个相互矛盾的用餐者也不成问题。
准备晚饭余下的时间,春迟跑到远坂家的图书室翻出一本《吉尔伽美什史诗》,唔,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否顺利的召唤出Servant,但是,在如惊涛骇浪一样恐怖的压力面前,还是暂时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吧……
比如说,以时臣老师强调阶级分明的个性,对那位王者的态度一定是毕恭毕敬的,所以,做为老师可靠的弟子,就有必要了解那位王者的生平,然后尽量让那位应召而来的王,在活着的期间生活上舒适一点。
好吧,在还没见到那位王者的时候,她就已经有点失礼的视他为尸体了,不过她相信绮礼师兄更是这个样子。
这让春迟隐隐觉得有点可悲,明明英灵们生前是那样光辉灿烂,可是在死后,在这场战争中却不得不受到人类的任意驱使,有令咒在的话,就连死亡亦被别人掌控。
就连人类的最古之王也莫能例外。
但是,相比还没谋面的英灵们,自然是给她提供三年庇护,外加毫无保留传授给她魔术的时臣老师更加重要。为了报答老师的恩情,哪怕不得不亲手做一些肮脏的事,那也是无可奈何的。
远坂家多年的夙愿,这么沉重的包裹,或许也只有尽力的完成老师的计划才可以真正让他开心起来吧。对于这一点,春迟还是看的清的。
甚至已经自私的做好了,只要召唤来的不是巴卫,就按照标准魔术师的思路把其视为工具的准备——当然,现在看,做起来貌似有点困难。
咳,但她确实这样想过。
……呼~自己果然很没用啊。春迟有点沮丧的看着自己左手的手腕,上面的蓝色丝线已经多达7条,这代表着她拥有7个至为重要的朋友、伙伴,所以,无论如何,四枫院春迟,你都不可以看轻自己。——少女如是对自己说。
身穿整齐的白色洋装,春迟脊背笔直的站立在言峰父子身边——今天晚上,不禁/春迟获得了观礼资格,就连绮礼师兄的父亲言峰璃正也得以提前分享胜利的喜悦。
咳——“如果顺利地把‘他’召唤出来的话,那时我们的胜利就得到保证了。我想和大家分享这份喜悦。”这句话是时臣老师的原句……对此,绮礼师兄似乎颇有微词……要知道,绮礼师兄连自己的Servant都不肯轻易展现在他的父亲、老师,春迟面前。
全方位无死角的严谨,无时不刻不把自己置身于最残酷的战斗节奏中,这是绮礼师兄个人独特的行事风格。
而时臣老师……呃……拥有着极度甚至可以说是狂傲程度的自信,并且,他还能够毫无保留的自然而然将其展现出来,对于这种宏大的气度,就连绮礼师兄也是相当敬佩的。
春迟默记着远坂时臣在地下室的地上刻下魔法阵的步骤,以及他融化倾斜魔法宝石溶液的角度,一边与自己的所学相印证,一边回忆着自己三天前的操作——貌似,并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看来,果然就是那个原因导致自己的失败了。
知晓原因的话,总会有解决办法的,虽然有点无奈,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纯银与铁。与基石订定契约之大公。祖先为我们的大师。用墙壁挡住流动的风,关上四方之门,循环在从王冠而出,到达王国的三叉路上吧」制作好魔法阵之后,远坂时臣动作优雅的站起身,表情严肃的开始吟唱起降灵祝词。
阴暗的地下室里,仅靠着几只白色蜡烛的火光,闪闪烁烁的映照着四人认真而专注的脸。宗教仪式般庄重而神秘的氛围,给男性低沉有力的声音,更加增添了几分威严的色彩。
春迟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专心致志的听着这,她明明已经烂记在心,此刻,却显得那样让人血脉贲张的祝词。
「关闭吧。关闭吧。关闭吧。关闭吧。关闭吧。重复五次。只是,破却满溢的刻纹」
「────────宣告」
「汝身在我之下,托付吾之命运于汝之剑。
遵从圣杯的召唤,倘若遵照这个旨意和天理,汝立时回答——」
「——在此起誓。吾做世之善者,除尽世之恶者——」
「缠绕汝三大言灵七天,从抑止之轮来吧、天秤的守护者啊───!」
以这句话为结尾,伴随着强烈到让春迟等旁观者都睁不开眼睛的巨大风压,召唤阵中的图案开始放射出极为刺眼的光芒。
——就这样简单的将魔术阵的回路与英灵王座联系起来了,在如朝阳初临人间一般源源不断的眩目光芒中,出现了一道壮丽异常的金色身影。
仿佛烈焰燃烧一般竖起的金色头发,仿佛宝石一样光辉灿烂的血色双眸,傲然挺立的修长身姿,以及——哪怕身披绚烂黄金也无法压制的极为突出如神祗般强大的王者威荣。
……“赢了,绮礼,这场战争,我们注定胜利。”在四下都被这强烈的威压所震慑的无法发声的寂静时刻,言峰璃正眼神茫然的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