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真实的G-King-老鬼家史（1）（1 / 1）
“鬼，”她想起她是干什么来的，论文，不过她不想叫他鬼爷了，“您有别的称呼吗？您姓什么？”
阿尧对鹿比的突然转性颇不适应，一时气忿。卢望还在气恼自己是哪里被看出了破绽。
“他姓公。”阿尧咧着大嘴，“看见没，公本堂，这都猜不出来，还大学生。”
“是么。”鹿比绕着半身裙的裙边，歉意地与鬼爷微笑，“我还以为您姓公本呢？”
“我是姓宫本啊！”
阿尧跌倒，爬起，与卢望同趴床上装患者，看来，上个大学还是有用的。
“老鬼，快别胡说，你要姓宫本，那不是没名了。”
“反正我老儿是姓宫本的。”
“听起来像日本人。”趴在床上装病患就劳烦专业一点，哪有那么精气神十足的病人。
“我老儿的老儿就是日本人。”
卢望和阿尧互相睁大眼睛看对方。被敌人打入内部啦！
“您父亲是日军侵华时留下的遗子吧！”鹿比问，没有考虑到隐私，按他的年纪算，他父亲在世，应该在七八十岁之间，也就是出生在抗日战争年代。
“貌似是。”鬼爷正经的面孔恐怕是他这个名号的由来，令人生畏的犹如地狱的修罗。
阿尧“切！连祖宗都没搞清楚。”立马吃了卢望一记爆栗。
“宫本爷爷，我想听您爷爷的故事。”鹿比丝毫没有介怀鬼爷脸上的风起云涌的变化，主动伸出双手勾起他的右手臂，拽他到沙发边，倒茶，托腮，摆好听故事的模样，如斯静默的夜晚，如斯俏皮的星辰，太适合将一个睡了几十年的往事倒出来，说给小辈听。
“宫本叔叔，我想听您讲故事。”阿尧也托腮，枕个枕头在肘下，一副脑瘫巨型儿的蠢样子。鬼爷眼里一排小飞刀咻咻咻射向他。他也就立马酒醒正常，就跟平时躲在慈西筑麾下的二当家模样。
宫本弦一郎是鬼爷的爷爷。日军侵华部队某支队的军医，祖上世代行医，年少时旅美学习西医，是将日本传统医术与西医融会贯通的医者。回国后受军方邀请，任军医。侵华战争全面爆发以后，他随作战部队在我国北部几省调动。鬼爷的奶奶说他是个反战人士，兴许与他年少旅美的经历有关，迫于士族的压力和家族的声望随军侵华。
44年冬，抗日战争取得阶段性胜利，日军主要力量被击垮，余下几支分布盘踞在我国各部。弦一郎跟随的陆军小分队与主力部队暂时性失去联系，他们穿越在青芒的老森林里。那个毫无开发的年代，青芒的森林就像无人居住的原始森林，藏匿着的不是飞虫野兽，就是哼着调子的柴夫。附近难有村落，有也不过是十几户同姓的小庄子。鬼爷的奶奶就是这十几户人家中的一户，在地势最低的一个小土坡下。因着地势低，下雨易淹，光照也不好，四周便只这独门独户一家，邻居家都隔了几亩地。
小分队在行军过程中遭遇了红四军与青芒群众自发武装抵抗的夹击，几乎全军覆没。弦一郎背着一个受伤的将军，握着枪支叩开了鬼爷奶奶家的门。在前一刻，眼见自己的同胞在异乡被异国人民结束生命，他真的有点想杀中国人的冲动，尤其身边无一人可靠，只剩自己和一个重伤的无力自卫的将士，想走出森林，回到日本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既然不能活着回去，就应该死得其所，为他的国家和军队去对抗他的敌人。下一刻却看见一个悲伤无力的少妇，娴静，柔弱，一对灵动的黑眸里却是坚决与仇恨。没错，那个少妇，是鬼爷的奶奶，她的丈夫在前几日村民自发抗日游击战中牺牲了。她是买来的媳妇，父亲是行走江湖的郎中，说是父亲，也不知是不是亲生，走到这里，见这户有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还未娶妻，相貌尚可，年龄是大了些，好在人看着憨厚，敌不过媒婆的花言巧舌，收了银子就把女儿留下了。
她的难过，未必全是伤感没了丈夫，毕竟，她对他，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情感．是愤恨，痛恨日本人使她没了完整的家，没了贫穷却依然紧凑能过活的日子，没了唯一的依靠和生活来源．
不料还有日本人来敲她的家门。她在门缝间看了个大概，紧紧栓上了门栓，还是逃不过，那个日本人连踹带踢地闯了进来．拿抢抵着她的头，她以为会毕命的，到下面去见她的死鬼男人．而那个拿枪抵着他的男人既没有杀了她也没大呼小叫地抢砸，只是快速地扶另一个受伤的兵士躺到床上，然后撕开他的军装，拿布条勒紧划过弹片的手臂，她老爹是江湖郎中，她晓得这是在止血．人生真的很奇怪，她若跑开了去叫其他的村民，或者被吓的尖叫引来还在巡防的红军，结局可能都会不一样，偏偏她只是愣的退到了隔壁屋子，紧紧关紧了房门．
到了夜间，她才开始后怕，日本人在中国，什么都干的出来，她这样放任一个日本人在自家院子里，怕是没什么好结果．悄悄溜回主屋，没见着人，就是床单上洇湿了一大片血，那人当是，没的救了．窃喜地以为，人走了，也就卷走了那张血被单，扔后院里埋了，烧了．这时候，却听到后院有响动，像那个男人，脱的只剩背心，身边燃着个火盆照明，在后院的小山上挖坑．
再明摆不过了，他是要把那死去的日本人埋在这儿．这怎么行？鬼爷奶奶冲过去抢他手里的铲子，被他推倒在地，再抢，再被推倒．她只能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像村寨里最无礼彪悍的女人．远处森林荧荧火光，他再颓废也知道要保命，去扑住她的嘴，被她咬了手指也不放开，直到那些火光远去，肉眼看不清楚．收回手时，好几根手指上的牙印深的见血．
九十度弯腰鞠躬，他一遍遍地向这个寡妇请求埋葬他的战友．但，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去收容一具敌人的尸体，在距离自家屋子这么近的地方．她回屋去了，如果不是夜色里的她不敢翻过两个山头，那么也许她会跑到张嫂家躲一晚，顺便告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