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晚宴（1 / 1）
钟琳的目光太过炙热，毫无遮掩。惹得钟谦的视线也不停的在她和云战之间停留。
“云战是少年英才，为大渊朝立过汗马功劳，此次归来，不知是否有意在朝中供职啊？”钟谦停箸笑问。
原本热闹的席间静止了，五人心思各异。
钟谦的话有待思虑，不知其目的。钟琳自然是乐看其成的，毕竟，她堂堂一国公主，不能嫁给一个草野莽夫。清然有些诧异，曾经她也劝说过云战，好男儿应该志在四方，不该埋没了自身才能，可是她也有些恐惧，若是云战也跟父亲一样，那么……而钟逸，瞥眼看了下钟谦，这个皇兄，终于把主意打到云战身上了吗？
“云战心无旁骛，只愿此生护卫小姐。”云战神色依然，拿起酒杯，一钦而尽。
酒杯抬起的瞬间，看到钟琳失望的瘪嘴，心中忽然有些不自在。
“如今朝中将才缺失，真是可惜了。”钟谦状似感慨的握拳。
清然小觑，嘴角勾起，声音清朗，“王爷不必可惜，云战随父亲征战多年，忠心如斯实在令清然感动，以后若是有需要，清然绝不会扼杀人才。”
钟逸也上来帮腔，“正是，国之栋梁岂能轻易埋没，昨日，父皇已经得知云战进京，欲召见，相信迟将军在天之灵也会祝愿我大渊军中再出一有勇有谋的将帅。”
钟琳瘪嘴忍下心中泛起的酸楚，打起精神，耸耸肩，道：“阿战心中自有丘壑，不需旁人费心。”
旁人？清然抽搐，貌似你也不是内人吧？
云战一直坐着听他们言论，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举杯喝酒的频率提高了……
“哦？看来还是本王关心错了？”钟谦挑眉，似有不悦，又叹息道：“诶，本王只是可惜身边可用之才不多，若是能有一个像云战一样……”
张口云战，闭口云战，清然不禁恼怒，这个翊王爷，到底藏了什么心思，摆明了是来抢人的吗？
“王爷错了，王爷身边恐怕少的不是能人，而是发现能人的眼睛。”识人不明，可不是别人的错。
自古仁君，身边仁人志士聚集，从不因一时困顿而恼怒，也不因难得糊涂而自怜。
钟谦“哦”了一声，似求学讨教般，殷切道：“弟妹此言何意啊？”
“能者，即可用之才。才能并非与生俱来，而需后天努力。有才能者也并非全然知道自身能力，而需要开发。千里马因遇到伯乐而能千里，隐于市集者或有所谓能者，但无伯乐相邀共行，便只能是庸者。”
一番话，既合情合理，也有歪理在。却让众人深思。
钟逸忍下相邀拥抱身旁之人的冲动，他的清然永远能语出惊人，却让人难以反驳。再看钟谦，可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
“说得好，为你鼓掌哦！”“啪啪啪”，轻快地击掌声响起，钟琳笑得快哉！
“若非将军器重，恐怕云战也无法成为王爷口中的少年将军。”云战亦附和，显得极力推崇这番理论，并以自身做例。
钟谦身为皇长子，生母又是杨贵妃这样的尊贵人物，身后又有杨家作为基石。他从未像钟逸那样进入过军营，也没有亲眼见到过战场的狠厉。对于百姓的关注和军队的训练，这些都是到了封地之后才慢慢形成的。所以，他很难体会到在场其他四人有过的经历，自然也不会理解这些人此刻的想法。
金钱和权利或许能够让钟谦得到一些人的附庸，但是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最深刻体会的忠义二字是一切物质都难以换回的。
然而，这一点，直到很久之后，钟谦才真正的明白。
晚宴之中，自然少不了歌舞助兴。
不少达官贵人的家中都会豢养一些歌舞伎，以便府中宴会之需。轩王府也不例外。
只是今晚没有落地的舞衣，没有翻飞的水袖，没有婉转之音。有的恰是动作英武、韵律优美的剑舞。
数名舞女身着干练的劲装，手缠丝带，紧握未开封的宝剑。在隆隆鼓声之中，舞姿稳健飒爽，一进一退回旋之间，在急促飞快的舞动中，袖上丝带迎风飘散，显现条条光芒。
耳边鼓声，那是开战的号角，舞动的剑芒，是战士的兵器，飘摇的丝带，是受伤溅起的鲜血。
清然看着这酣畅淋漓的舞蹈，要想起残酷的战场。
“清然，你爹说了，不让我们去的。”钟琳不似平常的热闹，巴拉着清然的袖子，跃跃欲试却止步不前。
清然脱下衣服，不管不顾的换上一身士兵服饰，道：“爹爹不让我们去，是因为你害怕，我可不怕，打仗而已，我见多了。”
钟琳语塞，虽然自己真的害怕，但是就这么被清然说出来，难免失了面子，一气之下也换了衣服，两人偷偷的溜到了军队末端，混在人群里。
其实，清然说是那么说，可是她也并未见识过真正的战场，每次打仗，父亲都是让她待在军营里，生怕她受伤出事。
人群前方搭建有一个台子，此刻迟云迟将军正站在上面，身边都是军中有军职的诸位将领，也包括刚升为校尉的云战。
个个铠甲上身，英伟不凡。
清然不是没有见过父亲身穿盔甲的样子，但这样的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的面庞因为距离看不真切，他的话因为风声听不清楚，但父亲的气概穿越人群，让每一个人为之震撼。
猎猎风声吹起绣“迟”字的军旗，是了，这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迟家军；是了，这就是父亲一生的心血培养出来的精英。
舞女的舞蹈还在继续，音乐还未停歇。
那次的冲动和调皮終是在最后时刻被钟逸发现，三人在军营里等了一天一夜，盼来了大败敌军的喜讯。
随着最后一个动作的停止，最后一个琴音的消逝，钟谦才从方才的茫然中醒觉，他确实被这样绝美的剑舞震住了，但更大的震撼是清然。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视线被她眼中隐约的泪水吸引住了，转不开了。
手上忽然一暖，清然低头，看到钟逸与她紧握的双手，回以淡淡一笑。
这或许是长久以来的默契吧，钟逸总能感受到清然的情绪，知道她的所思所想，明白她的顾虑，了解她的伤感。
晚风能够吹起的不止是轻飘飘的丝带，更能吹走清然的愁思。
在无人的时候，安静的花园里，在花团锦簇的妖娆之中，总有那么一个地方，能驱走一切心中的哀伤。
“小姐。”云战一直都在暗处守护清然，但此刻却忍不住开口，破坏这份宁静。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姐。”
“云战，我刚才在想，翊王的话虽然不一定对，但是，你真的不再为官为将了吗？”清然没有转身，看着湖水印象中的自己，声音缓缓，“父亲一生的愿望就是保家卫国，所以到最后即使马革裹尸，也是荣耀的。”
“他曾说，你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的将士，这样的你，如果只是因为觉得愧疚，实在不必如此。”
在清然没看到的身后，云战没有说话，他担心一出口便是难言的泣音。
“钟逸说得多，父亲的在天之灵必然是愿意看到你继承他的遗志，为国尽忠为国效力的。”
“将军的忠心只换来埋骨黄沙，只换来心凉与血流。”好努力，才压制住想要怒吼的冲动。
不能忘记，怎么能忘掉，当初军队遭伏，却苦等不来援军的悲凉，身受重伤回营报信却得不到回应的苦悲。早听说，朝堂暗潮汹涌，却不想，这汹涌的暗流早已不止是在朝堂。
“曾经，我也怨过，甚至到现在，也不能完全释怀。但是，活着的人不能活在过去的悲伤之中，我、你都该有新的生活。”
清然何尝会不明白云战的想法，但是……
“就算是为了钟琳，你是否也该努力一下呢？”
云战被问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跟钟琳有什么，他总下意识的认为他们是没有未来的，他云战只要这样继续生活下去就好，那个身娇肉贵的公主，钟琳，他没有给她幸福的自信。
“那么小姐的努力，就是嫁给轩王爷，努力的扮好一个王妃的角色吗？”
清然的身子一颤，她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反问，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似乎从劫狱之后，一切都不在她的控制了，她不知所措了……
“将军因何而死，轩王爷他……”
“不要说下去，云战，不要再说了……”
父亲的死，一直是横亘在她跟钟逸之间的鸿沟，一个不问，一个不解释，答案永远只能是沉默。
云战平复下涌动的思潮，转而说了另一件，道：“他来了，想见你。”
这个“他”，不需要名字，只这几个字，足够让清然彻底石化。
当初救他，想要跟他一起离开，是因为心里只想着从小就开始积聚好感与爱恋。现在，她是轩王妃，这些日子以来，她刻意的不去想不去提，沉溺在钟逸对她的好，可只有自己知道，那种担忧与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