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赐婚(1 / 1)
在暗黑的大牢里,清然捡起地上的一根稻草,拿在手里转着圈玩儿。唇边泛起一丝苦笑,迟清然,你真傻,你怎么回来了呢,你不是应该跟邵庭一起离开的吗,你怎么偏偏就回来自投罗网了呢。
想起那船只离岸之际,清然忽然喊停,将云战和船夫都惊住了。
她将邵庭交给了云战,那个赶车的车夫。云战曾是清然的父亲亲自从数万将士中挑选出来的少年英雄,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如今也该封侯拜将光宗耀祖。父亲死后,云战一直跟随在清然身边,干一个小侍卫的活计,专心的保护着这个大小姐。
而就在两天前,清然求他好好的保护邵庭。
一回京,还未进城,清然就被抓进了刑部大牢。丁允带队抓的,本来以为这次抓捕会一无所获,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的,却不想遇到了自投罗网的迟清然。
牢房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些响动,清然抬头,是狱卒带着一个华服女子进来了。那人一身蓝色宫装,在夜色里很是耀眼,她的披帛直直垂在地上,落在杂乱的稻草上,沾上几抹尘埃。
钟琳看着清然的样子不觉一笑,好像心中积压的怨气一下子都消散了。想想从小到大清然都是天不怕地不怕耀武扬威的,旁人瞧着这气势甚至比她这个天子之女还盛些。
遣走了狱卒,钟琳也不嫌脏,学着清然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也拿起个稻草揪着。
清然好笑,这钟琳还真是没有个公主的样子,“这可不是军营,你也不是士兵,这样子……有失体统吧!”
“你都敢劫狱了,我这算什么。”钟琳吐吐舌头,满不在乎,还不忘挖苦道,“还有,你也知道体统啊。”
“我只是个孤儿,就算劫狱皇上要下罪,也不过就我一个人。”清然丢了那草,小声的“切”了一句,“再说,你都过来了,恐怕皇上已经有旨意了吧。”
清然站起来拍拍衣服,说着就要跪下,做出一副要接旨的模样。
钟琳也只好跟着站起来,嘟囔着:“真不好玩,我可是真心实意来看你的,你还不领情啊,亏得我为了你说了不少好话。”
从袖中拿出圣旨,钟琳终于显出一点认真的样子。清然低着头,也不想仔细的听什么,左不过就是牢狱之灾呗,实在不行顶多就是一死,像她方才说过的,她是孤儿,死也就一个人,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清然错了。
“……今迟氏清然,名门之女,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又有婚约与轩王钟逸,特册封为轩王妃,择吉日大婚……”
清然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怎么可能呢。她救走了邵庭,皇上还册她为轩王妃,让她跟钟逸在一起,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吧……就在昨晚,钟逸一定对她失望透顶了,皇上又那么疼爱他……
“皇嫂,接旨吧。”钟琳看着清然一点点变得僵硬的神色,唇边微翘又赶紧忍下去。
“皇上他……”清然犹疑许久,才一出口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钟琳笑意浅浅,一边拉着清然出牢房,一边跟她解释,“父皇本来气得想杀了你的,可耐不住边关将士一封封的求情信上来,也不好拨了将士们的心意。再加上我这个惠安公主替你求情,父皇也一直念着迟大将军的功劳,这不,就大人不计,放了你啦。”
就这么简单?清然心中还是疑惑。可钟琳拉着她一直在说话,她也不好再问什么。
按照大渊的习俗,大婚时女子需从本家出嫁,但是清然是个孤家寡人,母亲早丧,迟大将军又因公殉职之后,便被钟逸接到了他的王府住着。虽然不何体统,但两人毕竟早有婚约,皇上也没说什么,便一直不尴不尬的住着。
但如今论及婚事,清然自是不能回久无人居的将军府的,所以皇上有意让她去宫里待嫁,就住在太后宫中。
进宫的路上,钟琳一直拉着清然邀功。
“阿然,你看看我的腿,都跪细了,你要怎么补偿我啊。”说着又讨好似地往清然身上靠,清然一躲,她便扑了个空,又酸溜溜的说:“瞧我为了你的事忙里忙外的,也没有感谢我,真是没良心哦。”一边说还一边不停的使眼色。
清然没有说话,她真的很累,累的不想动不想说,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还有,太后……
清然不常进宫,太后也是深居简出的,只有在一些宴会上才能有个机会碰面。小时候,太后就说过,清然这孩子是个爱闹腾的,以后去了哪家,只怕哪家就是个鸡飞狗跳的日子了。可偏偏爱闹腾的清然与自己最中意的孙子有了婚约……
清然隐约能够感到太后是不喜欢自己的,现在,要让她住到那个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清然是真的有些慎得慌了……
似乎是能读到清然的心事,钟琳假装大气的拍拍她的手,“当今太后仁慈又和善,最喜疼爱小辈,迟氏清然乃小辈之中佼佼者,太后必当格外欣喜。”
才说了一句,钟琳就自己憋不住了,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的,“你放心吧,皇奶奶最疼的就是三哥了,她不会为难你的,一定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希望吧,清然在心里默喊。
穿过宫门,马车驶进宫墙。清然从帘子缝里往外看,目及之处便是高耸的大殿和拿着灯笼行走的没有表情的宫人。
太后居住的仁寿宫位于宫城的左面,除了太后之外还住了几位太妃太嫔。
到仁寿宫必须要经过皇后娘娘的凤冉宫,钟琳是皇后嫡女,自然是被皇后派来守着的姑姑拉走了。
宫女带着清然去给太后请安,在仁寿宫主殿等了许久,太后身边的孙姑姑才出来传话,说是太后用了晚膳已经歇息了,让清然先住到偏殿去,请安的事明早再说。
在牢里待了几天,清然几乎就没有进食,现在进了宫,明显的大家也不待见她,也没人送个饭什么的,倒是比牢里还不如了。
清然想见钟逸,但她也知道如今见与不见并不取决于她自己,毕竟在这次的事上,她伤了他太多。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清然怎么也不能安眠,索性开门出去走走。
太后喜阴凉,仁寿宫中便移植了很多高大的树木。清然一跃上树,在枝桠掩映中闻着树木的清香气味,听偶尔夜莺飞过之声,倒是比躺着舒坦的多。
“吱呀”一声,主殿大门忽然开了,出来的不是轮值的宫女太监,而是一个身着富贵的老太太,她身边扶着的可不就是孙姑姑。
“太后,这大半夜的,您非要起来,这起来也就算了,还说要出来走走,这要是吹了冷风受了凉,奴婢也这么担待的起啊。”孙姑姑小心谨慎的搀扶着太后,略带抱怨的说着。
“不碍事,哀家这身子骨还不至于差成这样。”太后不在意的摇摇手,又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清然住的偏殿,问道:“迟家那丫头,怎么样了?”
“亏太后您还记得。刚才不是还不见人家吗?”孙姑姑继续回着,“这迟小姐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奴婢瞧着那可怜样子,真是招人心疼。”
孙姑姑扶太后在院中亭子里坐下,清然忙向叶团浓密处一躲。按这位子,太后一抬头怕就能把“偷听者”抓个现行了。
“听派去伺候的宫女说,到这会儿还没用膳呢。”清然听了这话,心里冤枉,太后啊太后,不是我不想吃,是我以为您不让我吃,可真没想到还得喊饿了才能吃啊。
太后一“呦”,轻笑道:“这丫头从小就倔,你还记得不,她小时候第一次进宫就打了邵家那小子,半天也不肯认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每次进宫都得闹出些名堂。这次倒好了,直接就闯进了刑部大牢了。”
孙姑姑看太后神色,陪笑着说:“可不嘛,就这丫头的性子以后可少不了太后您费心呢。”又道:“太后您不是很气她的吗,怎么这会儿见了轩王爷,就不气啦?”
轩王爷?钟逸来过?清然不觉凑近了想听得更清楚一点。
“哀家生气归生气,可逸儿这么护着她,哀家也得考虑逸儿的感受不是?”太后起身,对孙姑姑说:“明天起啊,你就多教教那清然,把宫里的规矩都跟她好好说说,以后入了王府,总得有个王妃的样子。”
边走边说着,只留下树上的清然呆呆的,苦了一张脸。
天知道学规矩是对迟氏清然最好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