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決戰群魔(1 / 1)
西風但起,陰霾盡湧,永夜生迷霧
翠岫快速地檢驗了阿離的創口,幸而只是皮肉損傷,沒有傷及要害,這時不過是
受驚暈倒,身體並無大礙,翠岫才放心下來。阿離出生至今,翠岫今次還是頭一
次擁著她──自己的親生骨肉,感覺著她的呼吸和心跳,不禁又歡喜,又哀傷,
心裏百感交集。
分子來到翠岫身後,幾次張口要喚她,但想到當年她拋下自己和初生女兒留書出
走,卻又說不出話來。終於,他鼓起最大的勇氣,柔聲道:「翠,你回來啦?」
翠岫回眸一張,神情冷漠,分子的心登時涼了一截,但聽見她道:「你怕我回來
報仇嗎?放心吧,你雖對我無情,我卻仍對你有義的。看來你是嫌阿離阻礙你和
天使的感情吧?那我就帶阿離走好了!」分子聽不明白,一臉茫然道:「翠,你
說甚麼我無情,你有義的?是甚麼意思啊?」
翠岫一聽,氣上心頭,怒道:「你這是明知故問!當年你和天使二人聯手來殺我
,乘我生下阿離後氣虛力弱,就痛下殺手,砍掉我這條右臂,以重掌將我打傷…
…分子,你好狠心!」翠岫的話聽得分子莫名其妙,百思不解:「你這是甚麼話
?當年明明是你留書出走,要跟你的情人雙宿雙棲!」二人待要問過究竟,忽聽
天使婢女香兒嬌聲喊道:「甜酥幫主!」眾人往後一張,就瞧見一個濃眉大眼的
漢子抱著一人飛掠過來,來人正是丐幫幫主──甜酥。
甜酥越過人群來得台前,就大聲叫道:「快來人呀,冷鑽老弟受了重傷!」天使
聞風而至,瞥見那人的確是自己哥哥,但卻神情委頓,奄奄一息,慌忙問道:「
哥,你怎啦?」只見冷鑽眼皮略略一動,便再無反應。天使大驚,伸手往他脈門
一搭,只覺內息紊亂,經脈閉塞,忙吩咐香兒道:「快到藏珍閣去取玉蟾丸,餵
給冷鑽少爺吃了!」
香兒當下取出玉蟾丸,餵給冷鑽吃了。天使同時亦伸掌抵在他背上,把真氣輸了
過去,豈料他體內竟有一股陰寒內勁反撲。天使駭然,立即收歛心神,運功抗衡
,過了半晌,待得他內息漸趨平穩,料想玉蟾丸發揮效用,才敢撤掌。
天使調勻氣息,便向甜酥詢問由來。只聽甜酥說道:「冷鑽老弟不敵血骷髏,僥
倖逃出魔掌,但卻已身受重傷,我在來風滿樓途上遇到他,就趕緊把他帶回來…
…」語音未落,甜酥就聽到颼的一聲,一件物事正向自己射來。只見他右手一抄
,那物事便已手到拿來,張開掌一看,那原來是魚頭骨。
天使舉頭一看,就見到一名老丐指著甜酥,叫道:「這人不是丐幫幫主甜酥,他
是假冒的!」天使眼珠子一轉,心裏已明了個大概,當下喊道:「快抓住那兩個
人,別讓他們逃了!」
場中不少群雄見老丐,都不約而同脫口喊道:「冰心老幫主!」翠岫也叫了一聲
「冰大哥」,只見老丐笑瞇瞇的道:「呵呵,妹子,我一來就看到你啦!不過我
見你不現身,也不便與你打招呼了!」這老丐正是前丐幫幫主,現任丐幫幫主甜
酥的養父──冷冰心。
他轉過頭看著「甜酥」,捻鬚笑道:「嘿,老夫撫養甜酥那麼多年,他的一舉一
動都不逃出我一雙眼睛,你這冒牌貨怎能瞞騙得過我呢?」「甜酥」見事情敗露
,伸手往臉上一抹,赫然就是青枚,那個冷鑽自然便是阿故所扮。
話說當日阿故聽得風滿樓的至寶玉蟾丸不獨可以替他療傷,還可令他功力倍增,
便決心要得到玉蟾丸,暗忖自己曾闖過風滿樓,冒犯了慕容天使,更擄去婢女香
兒,幾乎把她污辱,天使是決不肯把至寶送給自己的。忽想起慕容冷鑽,他長年
行走在外,要是受了重傷,天使是他的親妹,決不會吝嗇至寶而不肯拿玉蟾丸替
他療傷之理。
他當下心生一計,先著派姐設計引開丐幫幫主甜酥,自己則易容作冷鑽的模樣,
也替青枚化妝成「甜酥」,在武林大會舉行期間送自己到風滿樓去。此計實行起
來,果然著著都在阿故掌握之中,若不是冰心叫破,恐怕大家還是蒙在鼓裏。
群雄以為二人是血骷髏派出的奸細,瞬即就把他們團團圍住,掌劈劍戮,毫不容
情。青枚斜眼瞥見阿故正在盤膝運功,頭上冒著絲絲白氣,顯然是療傷最要緊的
關頭。她一面護著阿故,一手奪過一柄長劍,運起家傳武功《凝霜訣》,在他身
畔遊走,替他擋架群雄的攻擊,她武功雖高,但群雄勢眾人多,前仆後繼,酣鬥
片刻,青枚頗感吃力,身上已被劃了幾道血口,掌中長劍也被砍了好幾個缺口。
翠岫見青枚為救愛郎,甘心以身犯險,心中感慨萬分。她輕輕的放下阿離,冷冷
的道:「分子,請你暫時替我照顧她。」說罷就拔起她那柄插在台上的九環大刀
,縱身一掠,上前幫助青枚,冰心要阻止她出手也來不及。翠岫一把大刀使將出
來,竟是一套霸道無比的刀法,場中登時刀影縱橫,血花四濺,擋者披糜。
分子看得幾招,不由心頭一震,翠岫的刀法招招都是針對逍遙劍法的弱點而創,
顯然是逍遙劍法的剋星。
翠岫殺得片刻,群雄死傷無數,都不敢再湧上前,只遠遠地圍著翠岫、青枚和阿
故三人。
練武場外忽然傳來一陣笑聲,震耳欲聾。群雄舉頭一看,驚覺練武場圍牆上密密
麻麻的佈滿弓箭手,每個弓箭手彎弓搭箭,箭頭都對準場內各人。倏忽間,四條
人影翻過圍牆,足尖一點,身形一掠,就如疾風般飛到台上,其中一個正是在古
意酒坊中頭戴斗笠的黑衣人。
黑衣人身旁是一個樣貌俊美的少女,穿著一襲靛藍裙子,腰際插著一柄鈎子。她
嘖嘖稱奇道:「今次武林大會不是要商討如何對付我們血骷髏嗎?怎麼籠內雞作
反起來啦?我今日是大開眼界了。火舞姐姐,你說是麼?」說罷就掩著嘴嬌笑,
蛋臉上現出兩個淺淺的梨渦,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
她身後一個紅衣少女舉起一支奇怪的板,敲了敲她腦袋,一本正經地道:「小勾
你這是大驚小怪啦。我啊,早已經見怪不怪了。」看那塊板,就有點像縮小了的
門板,上面滿是奇形怪狀的花紋,色作深灰,既不像木,又不似鐵,看不出是甚
麼質料。
棋迷指著小勾,厲聲喝問:「是你們殺我三個弟弟嗎?」小勾對著棋迷嫣然一笑
,又道:「你說呢?」棋迷一聽,氣得雙目噴火,一個飛身撲了過去,忽見眼前
閃過一道銀光,胸前驟然一痛,四肢即時酸軟乏力,一股寒氣更迅速從膻中穴擴
散全身,冷得他牙關打顫。晴空大師眉毛一揚,驚呼道:「玄冰針?」
當下撕開棋迷長袍,就見他膻中穴上有一小孔,四周肌肉發白,凝結著不少霜雪
。晴空趕緊剜去小孔旁的肌肉,疾點棋迷胸前各穴,並把內力從天靈蓋輸了過去
,過了半晌,棋迷才寒風漸退,臉有血色。小勾奇道:「老和尚你果然有些道行
,竟曉得解救玄冰針的功夫呢!」
晴空大師道:「我年輕時就曾見識過玄冰針的厲害了,先以陰寒內力結水成冰,
捏成冰針,再打進對手的穴道裏,冰針入體即化,而陰寒內力也洶湧而出,要是
三炷香時間內不作解救,中針者定必為寒氣凍死。」
流雲道長指著台上一個提披著白斗篷的女子,問道:「你就是『玄冰姬』──飛
雪?你也是血骷髏四殺手之一?」白衣女子掀起斗篷,微微點頭,也不答話。眾
人這下才見到她滿頭白髮,肌膚晶瑩剔透,白裏透紅,一張臉卻木無表情,冷若
冰霜。
小勾道:「怎樣啦?你們這些正派中人現在肯歸順咱們血骷髏嗎?相信你們現在
都見識過我雪姐的厲害吧?嘿嘿,加上我大姐沙子的『蝙蝠刀』,三姐火舞的『
星煬令』和我的『牽魂鈎』,血骷髏的四大殺手,任他是華山、峨嵋、嵩山、泰
山和崑崙掌門都要死在我們手下。要是我們四人聯手,這世上根本無人能敵呢!
」
群雄中幾個不服,衝了上去,但見黑衣人身形一動,刀光一閃,一瞬間就回到原
來站立的位置,就好像根本未曾動過一般。只見那幾個人哼也沒哼一聲,咽喉就
已經被她一刀割斷,死法就跟棋迷的弟弟一模一樣,群雄大驚,個個都聳然動容
。
小勾見眾人默不作聲,道:「這樣吧!我們就來鬥三場吧!要是你們輸了,就要
歸順血骷髏!」
『蝙蝠刀』沙子抽出彎刀道:「就由大姐先打第一場吧!」跟著往台前一站,大
有一刀當關,萬夫莫敵之勢。翠岫朗聲道:「讓我來!我使的也是刀。」挽起九
環大刀,一個箭步跨上台,刀尖指地:「出招吧!」但見「蝙蝠刀」側了側頭,
說道:「我不習慣先出招。」
翠岫說了一聲「好」,掄刀而上,刀風虎虎,舞得鐵環嗆啷啷直響。眾人只見台
上漫天刀影,看得眼花繚亂,頭暈目眩。可是「蝙蝠刀」卻握著掌中彎刀,屹立
不動。翠岫見對方不為自己虛招所惑,刀勢倏地一變,一刀就招她頭上斗笠直劈
。這時,「蝙蝠刀」身形一動,躲開了劈頭一刀,彎刀竟從翠岫身側斜砍過去。
二人鬥了數個回合,「蝙蝠刀」每次都總能預料翠岫的招式,輕鬆破解,翠岫久
攻不下,心裏越來越焦躁,招式中破綻漸多,「蝙蝠刀」的攻勢也越來越多了。
那邊廂,打從血骷髏四殺手上台以後,群雄都圍了過去,反倒把阿故冷落一旁。
阿故吞下玉蟾丸後,只覺五臟六腑如遭烈火焚燒,既得天使輸入真氣,加上自己
運功調息,這時體內大小經脈豁然而通,真氣充盈,渾身舒泰。他運功完畢,睜
眼吆喝一聲,就似憑空打了個霹靂。
就是阿故這一下吆喝之聲,「蝙蝠刀」的刀勢一窒,竟未能避開翠岫的攻擊,頭
上的斗笠已被劈作兩半。翠岫收住刀勢,只見斗笠下露出一張秀麗的臉孔,一雙
眼睛卻是黯然無光。翠岫恍然大悟,原來「蝙蝠刀」竟目不能視,出招閃避全仗
聽覺,所以受到阿故吆喝聲干擾,未能閃避自己這一刀。「蝙蝠刀」嘆氣道:「
我輸了。」
小勾跺足道:「不算不算,剛才有人在搗亂,大姐你那有輸啦!」可是「蝙蝠刀
」搖了搖頭,道:「贏就是贏,輸就是輸。」說罷就拔地而起,幾個起落飛掠出
圍牆。
小勾見翠岫僥倖得勝,心中大是憤慨,就拉著『星煬令』火舞的手說道:「三姐
,咱們上!」豈料卻被飛雪一手攔住。原來飛雪見阿故一聲吆喝,害得大姐一招
落敗,心裏憤憤不平。她緩緩地解下身上斗篷,對著阿故勾了勾手指,喝道:「
你,上來!」
阿故縱身到台上,只見他面泛紅光,精神飽滿,眼神中充滿懾人的光彩,嘻皮笑
臉地道:「怎啦?飛雪婆婆,你看上了我嗎?嘿,可惜我就喜歡年輕的少女,本
來你年輕多幾年,我還可以勉為其難啃下去,可是現在你的頭髮都白了,你叫我
怎提得起興趣,你叫我怎麼辦啊?」
那知飛雪聞言不怒反笑道:「好!那婆婆這就教你該怎辦!」當下雙手往繫在腰
間的盛水皮囊一探,接著雙掌揮出,霍地好幾十道銀光閃過,疾飛向阿故身上各
個要穴,正是那令棋迷痛不欲生的『玄冰針』。阿故方才雖然閉目運功療傷,但
卻靈台清明,晴空大師的說話也聽得清清楚楚,但銀光來勢既急且密,縱使他輕
功絕佳,一時間也無從閃避,只得揮掌胡亂擋格。
怎料「玄冰針」甫觸阿故身體,竟瞬即溶化成水,阿故卻絲毫無損。飛雪大驚,
隨即又打出數十枚「玄冰針」,情況也是一般。阿故捧腹大笑道:「婆婆,你已
經那麼老了,怎麼還像小孩般玩水呢?」晴空大師先是一驚,但細想後便知其理
:「善哉善哉,這位施主的內功已臻化境,護身氣勁強橫,就連『玄冰針』也未
能傷你分毫呢!」
阿故大喝一聲:「該輪到你接我一掌了!」腳下施展輕功,一眨眼間就飄到飛雪
跟前,奮力拍出一掌,勁風颳面生痛。飛雪見狀,忙挺雙掌招架,只覺對方的掌
力如排山倒海般衝過來,忽聞得喀喇喀喇幾聲,自己臂骨竟已應聲斷折。
要知道此刻玉蟾丸剛陽霸道的藥力已然納入阿故四肢百骸內,揉合他本身《凝霜
訣》至陰至寒的真氣,這時已是陰陽並濟,內力豈止倍增,他每一掌也具開碑裂
石之勁,又豈是飛雪所能抵擋?
阿故見自己輕易得勝,臉上大有得意之色,輕狂地笑道:「這樣一來,你們血骷
髏連輸兩場了!你們還不快滾回老家去!」
小勾氣得滿面通紅,側頭向火舞和飛雪使個眼色,忽然唿哨一聲,小勾、火舞和
飛雪三人就如離弦之箭般倒縱出去。就在此時,場內颼颼颼之聲此起彼落,羽箭
就鋪天蓋地的從圍牆上射了下來,群雄猝不及防,不少人中箭倒地。
眾人撥開羽箭,晴空大師隨手抽起場中旗桿猛掃,流雲道長揮動長袖,分子施展
開逍遙劍法,翠岫掄起大刀,二人配合無間,掩護著天使等人和其他傷者躲到台
板之下,稍作喘息。瞬息間,台板下都擠滿了人,好不狼狽。只見圍牆上的弓箭
手仍不斷放箭,箭桿就如暴雨般灑落在台板之上,啪啪有聲。
忽然間,箭雨驟停,練武場外竟傳來廝殺之聲。群雄見機不可失,也就乘機往外
一闖。當下將眾人分作三撥,分別由晴空大師、流雲道長和分子率領,分批殺將
出去。眾人闖出練武場外,就見一大批僧侶與血骷髏的嘍囉鬥得難分難解,原來
是阿福和尚率領少林十八羅漢和寺中一眾高手趕到。
群雄見強緩一至,登時勇氣百倍。分翠二人刀劍合璧,一刀一劍斬殺嘍囉無數,
形勢登時逆轉,廝殺之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