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毛毛雨倾着身体,将脑袋探到马厩里张望。
“你来了,进来啊。”赵子丘放下手中的草耙,向她招手。
“子丘哥,五爷今天没有出去吗?”她玉指遥指那匹白马。
“五爷?出去了啊。”
“可是,飞雪还在啊。”
那匹白马,就是她初见司孜云时,他所牵的那匹。后来她才知道,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飞雪。飞雪本是匹野马,府里上上下下的驯马人对它束手无措,后来司孜云亲自上马,花了三个月时间才驯服了它,因此,飞雪成为他专用的坐骑。当然,这些都是眼前的这位小马夫子丘哥跟她说的。
“五爷今日是骑黑日出去的。”赵子丘解释说,“五爷说这飞雪,野性难泯,在城里怕闹出事来,所以不出远门的话,他都只骑黑日。”
“子丘哥,能让我骑骑这飞雪吗?”毛毛雨问。
“小雨妹妹,你说笑了,这马别说是你,我也不敢骑啊。”赵子丘闻言笑道,将草耙送到屋角放妥,“这马,除了五爷,没人上得了它的身。”一转身,却看到纤小的身体伏在飞雪身上,小脸俯在马的耳边,似在窃窃私语,那马前前后后踱着步子,微微有点烦躁的样子,但也未发火。
“哎呀,小雨妹妹,你快下来,这马要发起怒来,你我都制不住它,五爷又不在府里,要真发了狂,那怎么办才好。”他冲上去扯住辔头。
“不会的,我和飞雪已经是好朋友了。”毛毛雨抬头一笑,竟似春花烂漫一般,看得他痴了。
毛毛雨拍了拍飞雪的脖子,一个跨腿,背贴着马身滑了下来,总有一天,她要骑一骑这飞雪。
“小雨姑娘,我看你这驯马的技巧也不是一般人家教得出来的,你到底是哪一房的丫环啊?”
“我,我是五夫人房里的,以前我们夫人在山上,对,在山上,她教过我的。”
“那倒不奇怪了,五爷那两个夫人都奇怪得很。整日听人说,但也没见过什么真人,只知道都是天仙一样的人。听说五夫人是习毒的,是不是很可怕?”
毛毛雨一怔,说的是她吗?“没有啊,她,挺和气的。”
“我想也是,看你时常有空没空就往这里跑,若换了别的房里,哪能这么轻松。”那子丘哥自作聪明地说。
“子丘哥,我骑那匹雪玉出去遛达一圈好吗?”雪玉是一匹可爱的小雄马,是飞雪和府里另一匹好马——红玉的后代,许是因为还小,许是因为终究是圈养,少了几分野性。
“那你可要早此回来,我听说五爷会回来用晚膳的。”
“好的。”
牵着小雪玉,从后门偷偷溜出司府,毛毛雨翩翩翻身上马,转眼到了城东外的镜湖。将马系在树干上,她斜倚着树坐下,顺手拔了支小草叼在嘴里,望着平滑的湖面,开始发呆……这俨然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那日,她解了孜哥的毒,师兄漏夜离开了,她昏昏沉沉地倚着床睡去,直到被人叫醒。
叫醒她的是他,他平躺在床上唤她的名,她这才发现,竟忘记解开他手脚的束缚。刚想解开,她又停了动作。
“你答应我,如果我帮你松绑,你不再碰我好吗?”她认真地问。
他如烛火虚弱地一笑,似无奈,似婉惜,“我只答应你,若非你的允许,我一定不碰你,好吗?”他说。
她点头,然后松开了他的手脚,他坐起身来,抚着手腕,红红一圈似链。
“我这里有滋肤养肌的药,每日涂上一层,过几日就会好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递给他。
他没接,只是轻轻凝着她,然后缓缓地说,“你帮我好吗?”然后将手递到她的鼻前。
那一刻,她的心都仿佛被那柔柔的嗓音揉碎了,然后象被催了眠似地,帮他上了药。
那天晚上,他就那样,以温柔为矛,以微笑为盾,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攻克了她的心防。以致于第二天,她从他怀里醒来的时候,都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出现在那里。
从那天起,她总能不经意地看见他,他——无所不在。有时他在干他的事,或是看书,或是写字,有时他就什么也不干,就那么托着下巴,含笑的看她。他好象知道她的想法,知道她想离开,她仿佛被看穿。
终于有一天,他开口了。
“你想离开,是吗?”他问。
“你知道了?”她惶惶然不知所措,他真的是知道了。
“真的想走?”他再问。
“你也知道,大家都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她语无伦次地说,“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出现,我破坏了你和文君姐,我……这样,你不开心,大家都不开心,所以,我……”
“那就帮我生个孩子吧。”
“啊?”她呆住,生孩子?原来,她对他来说,就只有这种存在的意义。只要生了孩子他就会让她走吗?
“帮我生个孩子,我就放你走。”他轻柔地说,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呃,我不会。”她回答。
“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怎么生孩子。”她解释。
“你师兄没教你?”他忽然笑着这样说,那笑竟象师兄一样,有点坏坏的。
“没有。”她老实回答。
“我当然知道没有。”他向她招手,“你不会,我教你,只是你答应我,相信我,无论我做什么,都相信我好吗?”
她点头,带着几分傻气,几分悲哀。
她终于真正懂得了男人与女人的差别与契合,也第一次领略了那种阴阳交合的快意。
那一夜,他如春风一般温柔,轻唤着她的名字,抚遍了她的全身,吻遍了她的全身,也点燃了她的全身。好几次她几乎经受不住,咬住下唇,想抵制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喊出声吧,他在她耳边轻语,不要克制,这里有我,这里只有我,想喊就喊吧。他的手轻抚她颤栗的身体,他的语言震憾她的精神。终于,她忍不住抽泣出声。他紧紧抱着她,如金枪铁马一般冲刺,那种活力,几乎将她的灵魂刺穿。在爆发的一刹那,他高亢地喊出了她的名字,那是她的名字——小雨。她泣不成声。
原来,原来一切真的是那么美妙,那是任何一种仙丹妙药到达不了的境界。
后来,他带她到了这里——镜湖,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岰。在那碧水池里,他疯狂的要她,一次又一次。
他是有一些爱她的吧,至少在她的体内的时候,他的心里应该只有她吧。他动情地抱她,喊她的名字,那时,他应该是爱着她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原来这就是爱啊,这种——有了他便像有了全世界的感觉,那种美妙的感觉就是爱啊。
在爱找到她的时候,嫉妒、恨、内疚也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她明白了自己是如何无情地掠夺了另一个女人的爱情。每爱他多一分,就嫉妒文君姐多一分,同时也恨自己多一分,内疚多一分。文君姐也是这么痛苦地爱着的吗?一切都是她的过错,因为她,使得一份原本完美的爱情不再完美,却又多生一份不完美的爱情;因为她,使得三个原本幸福的人不再幸福。
回家的路上,她对他说:“这里,只有你和我好吗?请你不要带别人来。”
他说:“好的。”
然后,她说,“你身上的毒也解了,不用天天守在我这边了,今天,你就去文君姐那边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
那夜,他没有去文君姐那边,他还是抱着她,静静地躺着,却失了热情,失了温度,躺了一夜。
第二天,他去了那边。
之后,他偶尔会回来住上一宿,同样的疯狂,同样的热情。只是她激情不在,她常常会在最激动的时候蓦然清醒,宛如一个做着惊天美梦的人骤然惊醒,在那边,在文君姐那边,在没有她的那边,他也会这样热情吗?对他来说,她和文君姐有区别吗?
她开始期待没有他的日子,但真正没有他的日子,她又疯狂地想他,她疯狂地在司府上下打转,寻找他的影子,柳如他的影,水似他的笑,风似他的唇,但她从来没找到真正找到他。她知道他在哪里,但她从来不去那里,只是,除了那里,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后来,她找到了马厩,在那里,她认识了赵子丘,她说她是五夫人房里的丫头,她竟也学会了骗人。她迷上骑马,以前在霁雪山上她常骑马,无鞍无辔无缰,那种驰骋的快感让她感觉仿佛回到了往日,漫山遍野的自由。
她偶尔会一人一骑到镜湖,对着平镜发一阵呆,她会想——原来爱一个人,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驾着雪玉,荡荡悠悠回到城里,准备再从后门溜进司府,却看见赵子丘已在站门口接应她。
“子丘哥。”她滑下马背。
“你去哪里了?”赵子丘上前拉马,“快回房里去,五爷回来了,正找你家夫人呢?”
“找夫人?”哦,是找她啊,加快步伐。
“是啊,五爷一回来就到处找五夫人,然后召了府里所有的人去,大发雷霆呢。从来没见过五爷发那么大的火,一向和蔼的五爷一怒起来,像翻江倒海一样恐怖。你快去吧。”
“哦。”边说边跑,不经意撞上一堵结结实实的墙,她撞得晕头转向,抬头,望入一双熊熊燃烧的眼。
“你去哪里了?”司孜云咬牙切齿。
当他寻不着她时,是如何的心慌,他以为她已经走了,抛下一切走了。他早就知道她想离开,她就是那样明明白白对毛怜玉说的——想离开他。那段时间他分秒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好不容易才找出一个借口,那是他第一次用了心计,她那么蠢,她已经上了他的圈套,不是吗?可是当他看不见她的一刹那,他真的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仿佛……仿佛行得好好却一脚踏空,仿佛连心也一下子没了。他风雨雷电地在府里兜转子,却看见她和府里马厩的小哥谈笑风生,患得患失的担忧与失而复得的喜悦瞬间转化成为连绵不绝的怒火,她竟然那么轻易地掌握了他的情绪,她竟然那么漫不经心地控制了他的悲喜……
“我,出去散心了。”她怯怯回答。
“和他?”他眼神一黯,盯着那个已然吓得嗦嗦发抖的小马夫。
“不是,不是,”毛毛雨大声说明,“我是一个人出去的,子丘……他只是来帮我把雪玉牵回马厩。”
“子丘?雪玉?”眉头微蹙,“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骑了雪玉出去?”
“雪玉很乖的,她很听话……”语音未落,她发现自己双脚凌空。
赵子丘目瞪口呆地看着五爷把小雨丫头扛上肩,然后恶狠狠地盯着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口,他战战兢兢地说,“五爷,小雨丫头真的是一个人出去的,五夫人,五夫人没有和她一起。”
“丫头?五夫人?”五爷剑眉一挑,“回头你给我好好解释。”转眼,不见了人影。
五爷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应该不会为难小雨吧,赵子丘傻傻地想,解释?解释什么?他摸不着头脑。
风驰电掣地回到房里,司孜云将毛毛雨掷在床上,虽然情绪很大,动作却很轻柔。
“孜哥,我……”刚一开口,就被吻住。
他像溺水的人一般,拼命吮吸她肺里的空气,狠狠地、重重地辗转于她的唇。就在她快窒息时,他放开了她。旋即,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几乎将她揉碎。
“孜哥,我……”
“我该拿你怎么办?”他闷闷地说,“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不离开,却在我一转头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答应过我的,怎么可以食言?”
“我没有,我只是出去走走。”
“走?一声不响地出去走吗?你可知道,当我找不到你,当我问遍了府里上下,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你的去向,我的心跳得有多快?”
他将她按在他的胸口。她闭了眼,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咚,一下,一下,捶着他的胸、她的脸。
“听到了吗?”他说,“这颗心,它,为你而跳。”
“孜哥……”
“它只为你跳,答应我,不要再说离开,好吗?”
“我不会离开的,我们不是约好了吗?我还没有帮你生孩子,我是不会走的。”
“忘记孩子,忘记那个愚蠢的约定,答应我留下来,不为别的,只为我,只为我这颗心,好吗?”
她抬头,看见他专注的眼神,那种仿佛全世界只有她的眼神,如果那是真的,多好,她点了点头。
“那我以后还可以骑雪玉出去吗?”
“呃?”
“我会回来的,我只是出去溜个圈,出去兜个圈就回来,我喜欢骑马。”
他盯着她,半晌,他嗯哼一番吟哦,说,“可以,但是不可以再一个人出去。”
“那,那我叫子丘哥陪我去。”
“不行,”他又板了脸,“我陪你去。”
“可是……”他怎么陪她?那个时候,他通常都是在陪文君姐啊。她无可奈何地点头。
☆ ☆ ☆ ☆ ☆ ☆ ☆
百无聊赖的下午,毛毛雨垂头丧气地走在司府的回廊。
自从那天她偷溜出府被司孜云捉了正着,她就被禁足了。他天天守着她,就像狱卒守着囚犯;他的眼神片刻不离她,好像一眨眼她就会消失;每天晚上他死死地抱着她,让她无法动弹;好几次她半夜里醒来,就看见他睁着一双闪亮的眼对着她……那种关注铺天盖地,让她窒息。所以,有一次,她提议他去文君姐那里转转,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最后,她只能拿出她的招牌动作,歪了歪她的小脖子说,“随便你了,你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她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到底在想什么,他不是爱文君姐的吗?难道,他不再爱文君姐了吗?这个想法让她觉得痛苦,就像他不爱自己一样让她痛苦。
但他毕竟还是爱文君姐的,不然今日中午,文君姐院里的丫头来找他时,他不会那么紧张。那一刹那,她竟有点同情他。好笑吗?她居然觉得他有点可怜。他就那样,想离开又不想离开,担心文君姐的同时,又在担心他一转身她就会消失。他那种困兽似的表情,让她觉得——心痛。于是,她说,“你去吧。”他还在犹豫。她又说,“我答应你,我不走。”他仍不决。她发誓,“我毛毛雨发誓,决不走。”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毅然转身,离开。
他还是爱着文君姐的,这个想法竟也让她觉得痛苦,就像他不爱文君姐一样让她痛苦。原来爱情就是这样烦人的东西。无论是哪一种选择,无论他爱她还是不爱她,无论他爱文君姐还是不爱文君姐……她都是同样的痛苦着。原来,爱就是这样让人痛彻心扉的东西。
忽尔,瞧见文君院里的丫鬟从对面急匆匆地走来。
“呃,那个……”什么来着,“小玉?”她唤。没反应。
“小绿?”还是没反应。
“小红?”
“夫人是在叫我吗?”那丫头回应。
“呃,是的,你叫小红吗?”
“不是,回夫人,我叫小碧。”
“哦,你是文君姐院里的吧,你走的这么匆忙,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是啊,是大事。”
大惊,“文君姐出什么事了。”
“是大事,是喜事,我们君夫人怀孕了,五爷叫我去报给老太太听,让她也好高兴高兴。”
怀孕?!毛毛雨呆立在回廊里,她的世界在那一刻唏里哗拉地崩溃……
她哭了吗?她摸,一手的湿。她行履错落,隐约听见孜哥在唤她,她开始跑。怎么可能?她笑,他一定在陪文君姐,文君姐怀孕了他一定很高兴,他一直想要个孩子不是吗?他一定很高兴地在陪她。他怎么可能唤她?衣袂飘动,她跑到马厩。
“五夫人。”赵子丘看到她,恭恭敬敬给她行了个礼。
她没有答理,第一次,她对人那么无礼,她冲进马厩,拉起飞雪的辔头,飞身上马。
赵子丘一见大惊,匆匆跑上去想拉住缰绳,却被那飞雪一甩头,飞到屋角的草堆。那日五爷兽般的咆哮还历历在耳,那天五爷沉着脸对他说,她就是五夫人。她怎么可能是五夫人?她那么小,那么可人,怎么可能是那个毒物五夫人?五爷说,以后没有他的允许和陪伴,不许再让五夫人一个人骑马。看着夫人一夹马腹,像箭一样飞射了出去,他绝望地想,这下他完了。
他爬起来,追上去,可他怎么追得上飞雪,那是飞雪,千里挑一的野马啊。他被背后的蛮力推倒在地。他看见五爷飞身上了黑日,一个纵身也飞了出去。
追不上的,他大喊,“五爷,追不上的,那是飞雪,黑日追不上的。”没有一匹马能追得上飞雪,没有的。
司孜云奋力策马,他知道黑日追不上飞雪,他知道的,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不是吗?就象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飞雪的野性。他一定要追上她,他不要失去她,他一定会追上她的。
吹面而来的风千军万马地响在他的耳畔,隐隐约约加杂着她弱弱的抽泣和一丝丝的莲香,是她,前面的一定是她。
刚出文君的院落他便瞧见了她,她在和文君的丫头说笑,就是那样歪着她的小脑袋,一脸怯生生的笑。她们在说什么?她们在说什么!当他意识到时,她的眉毛已经像塌了一样垮下来,她知道了,她转身就跑。他不假思索地追上去。
她要去哪里?她钻进了马厩,她要去马厩干吗?他没由来的心生恐惧。他听到小马夫的叫声,还有飞雪的嘶鸣。
他冲进马厩,只看见小马夫,飞雪呢?他惊恐地发现飞雪不见了。他飞身上了黑日。
“追不上的……”小马夫带着哭声嘶吼。
他像箭一样飞出,他知道,没有马能追得上飞雪,但他一定要追上,一定要,哪怕失去性命,他也要追上。
出了城,他一路飞奔,她要去哪?上山?镜湖?一定是镜湖,她想去那里!他想起那天,她愁眉不展地对他说“这里,只有你和我好吗?请你不要带别人来。”他以为她单纯,他以为她不明白,他以为她只是——突发奇想,但是他错了。她明白,她一直明白,她只是不说,她什么也不说。
看见前面逐渐变大的黑点,他又狠狠抽了黑日一鞭,一定能追上她的,虽然飞雪是匹好马,虽然黑日比不上飞雪,但她是第一次骑飞雪不是吗?不谙飞雪的人是无法让它发挥百分百潜能的。她是第一次骑飞雪啊,那匹野性十足的马,他一定要追上她。
“小雨,小雨,停下来,让飞雪停下来。”他终于赶上她的,他和她并驾齐驱,他向她大叫。
她恍若未闻,更用力夹马腹。
他伸手去拉飞雪的缰绳,她拉着飞雪向旁边闪。
“不要。”他大叫着撤回手——那边是山崖。
“小雨,停下好吗?我不逼你,你自己停下好吗?我不强迫你,你要走,我让你走,你要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先让飞雪停下,好吗?”他盯着她的侧脸,那是从来没见过的绝然,了断红尘的绝然。
她依旧充耳不闻。
他猛然转过头,惊恐的发现,前面赫是断崖。
“小雨。”他歇斯底里地叫唤,一咬牙,纵身跳上她的马,一手抱着她,一手用力拉飞雪的缰绳,飞雪嘶鸣着向前冲。她用力挣扎,几乎掉下马去。
看着越来越逼近的断崖,来不及了吗?这样也好啊,就这样让他陪着小雨,和飞雪,就这样把一切都结束。十米、九米、八米……这样或许是最好的,对他、对小雨、对文君,都是最好的。他闭上眼……
他听到飞雪的悲鸣,他感觉到飞雪的前蹄高高扬起,他向后飞了出去,撞在地上,小雨结结实实地撞在他的胸口。飞雪,他惶然睁开眼,看不见它,他只听到它的悲鸣,越来越远,越来越清,回响在空旷的山谷……
飞雪……小雨,他抱着她开始哭,小雨,小雨,是雨吗?他觉得手上湿湿,是血!她的身上全是血,谁的血?谁的血?小雨,他嘶喊她的名字,她秀眉紧锁,毫无反应。他失去她了吗?是因为他的贪心吗?他终于要失去她了吗?不会的,她答应他了,她答应他不会离开。她是小雨,从不说谎的小雨,她不会骗他的,她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