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1 / 1)
“没醒吗?她怎么还没醒?”司孜云来回地踱着步。
“司兄,你倒是不要这样转来兜回好不好?兜得我好端端一个人头都晕了,更别说小师妹了。她本就睁不开眼,被你这一转,就更醒不来了。”
“毛兄,这并不好笑。”司孜云停下脚步。
“我是不好笑,好笑的是你。”毛怜玉像个女人似的掩口而笑,“瞧你,活似只丧家犬,别人见着了司家当事的五爷竟这副模样,当真要以为司家气数已尽了。”
“你……”司孜云又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自从遇见毛姓的两个师兄妹,他一直很容易丧失语言能力。
“我开张方子给你,你帮我去药局抓药去。”
“抓药?这个时候你叫我去抓药?我叫司伯去就是。”
“这药可非比寻常,少一钱多一钱都不可,我只信任司兄,还是请司兄亲自去的好。”毛怜玉煞有介事地说。
司孜云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纤侬身躯,只得苦笑,看来他是被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吃定了。长叹一口气,“也罢,我去就是,就怕你又开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方子,城里的药局里未必有。”
“司兄,你这就放心,我这方子上都是平常药,药局里必定有,就是这份量丝毫不得有差池。司兄你倒是要小心再小心,可别让药方成了毒方。”
毛怜玉边说边拿了纸笔,挥毫扬洒起来。
“毛兄,你倒也要小心再小心,可别把药方写成了毒方。”司孜云反唇而讥。
毛怜玉闻言哈哈大笑,“司兄,原来,也是个风趣之人。”
“毛兄过奖了。”
“不过,一点不过,这样看来司兄倒也非一无是处的人。”
“言下这意,以前我是个一无是处的人罗?”司孜云挑眉,何时他也染上了那凡事挑眉的恶习。
“此言差矣。”毛怜玉边笑边叠起长长的药方,拍到司孜云怀里,“我不是说过,我这人向来实话实说,没有那么多的言下之意。只是觉得,司兄原来也是个可爱之人。”
“可爱?”抱住怀里的药方,抑或毒方?
“我竟也开始喜欢上你了。”
“谁要你喜欢。”司孜云拂袖离开。
毛怜玉看着他大步跨过回廊,钻入一道拱门,不见了身影。姗姗然走到床前,他缓缓开口,“他人走了,此刻怕是已到司府大门外,你也可以醒了吧。”
果然,床上的佳人睁开了懵懂的大眼。
其实她早就醒了,她醒来的时候屋里静静悄悄,她不敢睁开眼,她怕某个地方有某对眼正盯着她瞧。吸了口气,感觉到自己的莲心,终于按捺不住,偷偷眯开一条眼缝,屋里果然空无一人。刚想起身,却听到师兄清清朗朗的笑声,她又闭了眼。
她感觉到有人入屋来,不止师兄一人,空气中漫散莫名的张力,她知道,那人也在。
她感觉到他们俯身看她,她不动。然后,她听到他嗒嗒的踱步。
师兄在她的手上轻轻捏了一把,他知道了,他知道她已醒来。
师兄开始调笑他,她明白那是不什么难配的方子,那只是师兄支开他的手段。她听到他渐行渐远的脚步,然后师兄唤她,她睁开了眼。
果然,一张烂熟、蕴笑的脸跃入眼帘。
“小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了骗人?”
“师兄……”她开口,喷出一口血。
“吐血了,真是了得。”毛怜玉笑道,“莲,果然如传说中一般了得。”
“你知道了。”她颔首,“师父说不能和任何人说。”
“师兄知道,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师兄,你带我走好吗?”半晌,她幽幽然开口,似从千年井底渗出的回响。
“走?走去哪里?”
“哪里都好,只要不在这司府。”
“丫头,你不管那司孜云的死活了。”这丫头、丫头叫起来果然通体舒畅。
“他,我不想见他。”期期艾艾,似霜打了桃花一般委屈。
“怎么不想见他,他打你了?”
脑袋左右摇晃。
“骂你了?”
还是摇晃。
“那他怎么你了?”
“他……”想起那天,毛毛雨的脸上浮出红云,“他对我,做了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皱眉,“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毒发那天,他做了很奇怪的事,一开始还好,后来——好痛。”那边也很疑惑。
毒发那天?奇怪的事?痛?该不会是……,果然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毛怜玉有种欲仰天大笑的冲动。司孜云啊,司孜云,这番你是硬生生踢到墙角了。
清润了喉咙,他正色道,“小师妹啊,听师兄说啊,他是喜欢你,才对你那么做的。”
“喜欢我?”仍不解,“喜欢就要弄痛我?”
“呃,基本上,作为女人,呃,都会有那么一次,会痛。”他点头,“都有一次。”
“那我不要做女人了。”
“恐怕有点困难。”实在很难憋住,“小师妹,师兄内急,去去就来。”一晃不见了人影。
然后,她听到一阵千军万马的狂笑。
司孜云刚踏入大门,便听到毛怜玉惊天动地的笑声,她醒了?不假思索,他飞身跃起。
跃过几道院墙,他看见毛怜玉捂着肚子,毫无形象地前俯后仰。
“她醒了。”他问。
毛怜玉用一种怪异透顶的眼光看着他,“你刚走她就醒了。”
“这是你的药。”把林林种种的药包塞到他怀里,“我进去看她。”
“你最好做一下思想准备。”毛怜玉凉凉开口。
“什么准备?”
“各种准备。”
“她怎么了?”
“过会你就明白了。”语蔫不详,说了等于没说。
果然他还是讨厌这种人,闪灿其辞。
“小雨,我,我只想确认一下你已经醒了。”司孜云无奈地看着如虾米一般蜷缩在床头的小人。
小头直晃。
“不要怕,过来,我只是想抱抱你。”他张开双臂。
小头依旧直摇。
“你就别白费心计了。”毛怜玉闲散倚坐在床沿。
司孜云瞪了他一眼,他是她的相公,却近她不得,那个师兄却可以稳坐在床头,这世道颠倒了不成。
“她怕你。”
“怕我?”大愕。
“她说,那天你做了很奇怪的事。”毛怜玉耸了耸宽肩,“那个,我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她觉得很痛,对,很痛就是了。她怕痛,所以,就这样了。”
奇怪的事?什么奇怪的事?他的头如从千里万里落下,轰一声炸开,小雨她,这样说?她怎么可以对她师兄说这个。她甚至不让他碰她,却和她师兄说——痛。
“小雨,我并不想伤害你。”他润了润喉咙,“我,我是因为,呃,是因为喜欢你才那么做的。”
“没用的,我也这么和她说过,她不理解。”毛怜玉在一边大泼冷水,“你看,我也是帮你的。”
“毛兄,请你先出去一下好吗?”他终于忍无可忍。
“好,好,你们夫妻的事。我不插手,你们聊,慢慢聊。”刚想离开,却发现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衣袂,“小师妹,师兄可不是你的,呃,保姆。那位,那边那位,看见了吗?他是你的相公。听师兄的话,好好听他说话,有什么事情,比如说,他再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你就大叫。师兄就在外面,好吗?”
恋恋不舍地撒了手,纤弱身体又钻回床角。
毛怜玉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番司孜云是要吃点苦头了。
“小雨,我坐床沿可以吗?就是师兄刚刚坐的地方,我保证,我只坐着,不动,好吗?”见屋里没了外人,司孜云积极开始行动。
见她没动,他小心翼翼挪了过去。
“小雨,我不知道怎么说,如果,那天,我伤害了你,我,不是有意的。”他伸手想搂她,却看见她微微一颤,于是作罢,颓然撤回手来。他不喜欢这样子;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喜欢她对他笑;喜欢她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然后歪一歪她的小脖子,笑着说她好喜欢看他的笑;他不喜欢她怕他。
“那是每个女人必经的——历程。”他说,“从女孩到女人的历程。你不是不明白什么叫同房?这就是同房。这是每对夫妻的——相处方式。”
“师兄说,你是喜欢我才那样做的。”小脸上是令他心痛的落寞。
“对,对。”他连连点头,毛怜玉这算是做了一件善事,“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对你那么做的。”
“可是,我知道,你喜欢的不是我。”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无情洒落。
“不是,别听毛怜玉胡说,我……喜欢你,喜欢小雨。”
“师兄他没说什么。”贝齿咬上唇,渗出几丝红,“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你讨厌我,你一直讨厌我……”
“不是,不是的。”他猿臂一展,拉她入怀,她没挣扎,也许是忘了挣扎,“我一开始是有点讨厌你,因为你让我的生活全走了样。我不得不娶你,不得不负文君。但你是那么天真,那么无邪,你让我——轻松。”
“可是,你还是不喜欢我,你喜欢文君姐。”小脸仰起,清泪斑斓,“你不是说是喜欢我才对我那么做的吗?但你以为我不是我,当你对我做那些事的时候——你唤的是文君姐的名。你终究喜欢的不是我。”
他呆住,僵住,化石,他到底做了什么?
☆ ☆ ☆ ☆ ☆ ☆ ☆
午后,柔阳,淡风,清水,古亭,一壶香茗,两盏浅茶,毛怜玉摇头晃脑地向毛毛雨传授他施毒解毒的诀窍。
“毒分两种,一种带性,比如冰蚕、炎蛾,一为寒一为热。世间万物皆相生相克,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刑,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先后相随,这是永恒。所以要解这相生的毒就比较简单,所谓以毒攻毒就是这个道理。你明白了吗?”
毛毛雨象只小猫,慵懒摊于桌上,下巴磕在手背,艰难地点头,整一个人一耸一耸。
“这第二种毒无性,堪称世上最难解的毒,目前为止我也只知道一种,那就是传说中的——空。传说这味毒,无色无味无臭无形,中毒的人都难自知,更别说解毒了。不说这个,我们先说解毒的方法。解毒方法很多,可以依相克相容的脾性,以阴毒解阳毒,以热毒解冷毒……”
“这阴毒加阳毒就不会成为第二种毒?”毛毛雨,精致小脸随着起伏,“说不定那——空,就是这样瞎调给调出来的。”
毛怜玉敲了她的脑袋一下,清脆声响,“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倒真想敲开来看看,怎么说出来的话都这么简单。如果真这么容易,那就不成为传说了。”
“传说传说,还不是传传说说,越传越离谱,越传越神奇。”她嘟起嘴,就好比,她是莲,但如何也没有身为奇药之颠的自觉,只觉得还是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我看你今天眉目不展的,是不开心?”毛怜玉怜香惜玉地问。
毛毛雨闻言,霍然站起身来,“师兄,你有这份精力教我,何不干干脆脆自己动手,解了那人身上的毒。”
“那人?是哪人?傻丫头,连他的名也不原叫出口了吗?师兄施毒从来不亲自解毒的,像我这般小奸小恶的人,若前日给人下毒,次日就给人解了毒,传出去人家还当我有恻隐之心。要知道施毒的人,就是要心狠手辣,那才能威摄人。”
“这又是你的歪理吧。”
“是,歪理,歪理。反正这毒,我是绝不会动手解,要么你坐下来静静听,要不就让那司孜云带着一身毒,反正死也死不了,只是活得难受些而已,他一个男人家,也受得了。”
毛毛雨闻言只得又意兴阑珊地坐下,“师兄果真是坏人。”
“你今日才知道?”毛怜玉笑曰,“你师兄本来就不个善人。师兄是为了你好,你不是想离开司家,今后你一个人在外怎能不学无术,乘此机会,又有个活生生的试验品,刚好可以练习练习。”
“师父教过我……”
“医些山鸡、山猫的?结果遇到中毒之人就傻乎乎地吐出内丹?小师妹,虽然你天生资极高,但也不能这样随时交命出去的,若我给司孜云下的毒再厉害一点,你就不是睡几天就完事了。”毛怜玉叹口气,“你要知道,习毒的人,最重要的就是那一颗丹,你竟连莲心也让他吞到肚子里,我真不知道教你才好。”
“当时,当时我也没有办法啊。”毛毛雨想到那日司孜云狂轰烂炸地吻她的情景,觉得浑身躁热。
“算了,你记住师兄的话,莲心绝不能离身就是了。”
“任何情况,都——不行吗?”
“任何情况,都——不行!”
毛毛雨无奈地点头。
毛怜玉见她不情愿的样子,知道这番话是白说了,一个天真烂漫的人,如何令她一夜之间变得精明强干,那般剔透的女子,应是由人怜惜一辈子才是。可在这司家,只怕她是要夭折。第一次,他有一种想带她走,永远保护她的欲望,只是他也是个无根飘荡的人。
“听你师父说过兰菊莲没有?”他问。
“有。”有气无力的回答。
“解毒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把排毒,一般人以内力逼毒,而我们则用药引毒逼毒。这药中三圣就是兰、菊、莲。龙兰性冷,可以引热毒、逼冷毒;文菊性温,可以引冷毒、逼热毒;莲,无性,万毒皆适应,所以才是三圣中最神奇的。你在听吗?”
“在。”
“但这莲也有致命的弱点,便是她只能将毒引到自身,然后再慢慢化解、溶合。这你明白吗?”
“这些师父都和我说过。”
毛怜玉无可奈何地一笑,“只怕你只是听听而已,没记入心,不然怎么那么傻?帮司孜云那小子引毒,还昏了三日?”
“我只是,只是当时慌了手脚……”
“解毒的人先慌了手脚,那如何了得?该说的我也说了,晚上你就帮那小子解了毒,我也好早日回倚玉楼。”
“师兄,你要走?”花容失色。
“迟早要走的。”
“非我不可吗?师兄,你真的不愿自己动手解毒。”期期艾艾。
“那就让他痛得死去活来好了,反正那小子本就与我无关。”
“好嘛,好嘛,我解就是了。那,解了毒你带我走。”
“走?”挑眉,“到时候,只怕你相公不肯放人。”
“我终是要走的。”小脸蒙上一层灰土,“这里,终究不是我该来的。”可究竟哪里是她的归宿?失了身失了心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归宿?
是夜,两大一小的身影印在窗扉。
“师兄,你真的不愿帮孜哥解毒吗?”毛毛雨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看见毛怜玉一脸戏谑的笑,只得像斗败的公鸡一般搭拉了脑袋,“那好吧,我就试试吧。”
“小雨,如果不行就不用勉强自己。”一旁的司孜云见她如此犹豫,不忍心道。
“没关系,我——没问题的。”她朝他一笑,虽软弱无力,却让他心生欢喜。
“你尽力就好,不必担心成败,反正我命大,死不了。”他柔声道。
“像你们这般聊聊我我,只怕到天亮也解不了这毒。”毛怜玉打翻他们的太极拳,“小师妹,你要动手就快,这鸡一鸣、天一亮,我可要走,也不管这毒是解未解。”
“好吧。”毛毛雨深吸一口冷气,“那我们开始吧。”
“那好,那你先说说我到底是喂了哪几种毒?”
秀眉微蹙,“那日我尝了一下,只尝出二十五味,可是还有二十四味……我尝不出来。”
“我共喂了二十五味,你如何能尝出多于二十五味的?”
“可是,师兄,你不是说,你喂了七七四十九味毒?”
“师兄的话,你还一字一句全信?”毛怜玉笑道,“我说七七四十九味,只是觉得这样说来顺口,而且显得很……伟大,七七四十九味、七七四十九天,听来都觉得很可怕是不?傻丫头,那是用来吓人的。”
“哦。”这边毛毛雨恍然大悟似的点头。
那边司孜云气得差点当场喷血,一个说十句只有一句是真,一个听十句便当十句是真,这般的师兄,这般的小师妹,他能有命活下,真的是奇迹了。
“其实,这毒共三味引,二十五味毒,你这下可明白?”
“嗯。”
“你可知这黑蛹有何用?”
“这点我也想不通,本来冰蚕和炎蛾是相生相克,怎么能在一剂毒里共存,难道关键就在这黑蛹?”
“有天份。关键就在这黑蛹,你可知这黑蛹本非毒?”
点头。
“但在这剂毒里却非它不可,蚕生蛹,蛹生蛾,蛾再生蚕,你明白了吗?”
小脑袋里似翻江倒海,忽又豁然开朗,“所以我只要除了那味黑蛹,这剂毒就不解自破了是不是?”细细小小的声音里是无比的喜悦。
“聪明。”毛怜玉连连称赞,“果然聪明。”
“可是这黑蛹如何除?”真是柳暗花明。
“子时快到了,到时候司兄将第二次毒发,那时,你只要将那黑蛹捉住,从血里清出,那就万事大吉了。”
于是,两大一小,又屏息,等待子夜的来临。
刚过子时,司孜云果然觉得体内一股沉睡的力量缓慢流动起来,随着血液,渐渐弥漫了他的全身。不久,他觉得有些昏昏沉沉,还有些发冷,他渐渐闭上了眼。
“师兄,孜哥他是不是晕过去了?”他听到毛毛雨的声音。
“没有,但快了。”是毛怜玉。
“他会不会像上次那样,那样子,象疯了一样?”细细的声音里有微微的胆怯。他心一揪。
“有师兄在,你不用怕。要不,我们把他的手脚捆起来,那样他想动也动不了了。”
该死的毛怜玉,感觉到一个纤小的身体爬到他身上,柔柔的布缠上他的手腕,他想动却动不了。
“师兄,松一点好吗?我怕太紧了,会伤了孜哥。”
“不成不成,”毛怜玉阴森森地说,“他可是练武的人,你若系松了,被他挣脱了如何是好?系紧一点好,能多紧,就多紧。”
“哦。”
果然,手腕上的布条又紧了三分。
“司兄,你可别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好,我在培养小师妹对你的信任不是?”奸滑的笑声。
若他有幸活下来,他日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赶那厮出司府,那个无恶不作的百草郎君。
“师兄,好了。”
“解开他的衣裳。”
“解开衣裳?”毛毛雨的下巴差点脱臼。
“小师妹,那毒流走在血液里,不解开衣裳怎么能看得见?”
“哦。”一边应,一边小手忙不迭解他的衣襟,“要全脱吗?”
“全脱。”斩钉截铁。
“可是……”
“算了,留他一条亵裤吧。也好让他遮遮羞。”
司孜云真恨不得当即昏过去,但无奈他睁不开眼,动弹不得,头脑却清醒得很。温热的小手如春风一般抚过他的颈,他的肩,他的胸,他的大腿……这厮,回头他一定要断绝小雨和他的任何瓜葛。
“师兄先做一个示范给你瞧瞧。看见那个黑黑鼓鼓的小包没有?”
“没有?哪里?”
“看他的血管,他的脉络,那里,沿腿向上爬的那个。”
“哦,那里,看到了。”
“啊,钻到亵裤里去了啊,我说全脱光了好吗?”那厮又贼似地笑,“出来了,你看好,手起——针落——”
司孜云感觉到胸口被刺了一下。
“看到没有?那就是黑蛹。”毛怜玉指着一前一后被两根银针制住的小黑包,“你只要切一刀,令它顺血流出来,那就行了。”说完他手一扬,收了银针,交到毛毛雨手里,“你来试试。”
毛毛雨傻了眼,“师兄不是刚刚已捉到黑蛹,干吗又放了它?”
“傻瓜,那只是示范给你看的,我说过不会亲自给他解毒,又岂会食言?来轮到你了,一次不行没关系,多试几次就行。不过这黑蛹定是越流越快,你倒是要抓紧时间哦。”
“哦,”毛毛雨咽了口唾液。
司孜云觉得身上一沉,想必此刻毛毛雨正趴在他身上,接着,便是全身上下,左左右右,针刺地痛。唉,这毛怜玉,这毛毛雨,他实在是无话可说。
“小师妹,你师父没教过你飞针?”那边毛怜玉按捺不住终于出声。
“呃,有啊。”毛毛雨抬头回答,眼光未离司孜云精瘦的身体。
“你,呃,可以试一下飞针,像我刚才那样。”
“是哦。”
身上一轻,想必她也觉得用飞针好。
“可是,我只打过靶。”
“没关系,像我刚才那样就好。”
“我没有师兄的身手……”
“要相信自己,知道吗?”毛怜玉打足精神,与这小师妹打交道,果然能让人信心全无却芳心大悦,“相信自己,明白没有?关键不在于能力,而在于信心。”
“哦。”
语音未落,司孜云又觉得被重重刺了一下,然后是毛毛雨欢呼雀跃的声音——“我捉住它了,刀呢?快划,快划。”
接着一股破皮的痛,他感觉到血从那里流出,身体的寒气也缓缓流出,接着是昏昏的睡意,睡去之前,他好似听到毛毛雨说“师兄你真的不带我走吗?”
毛怜玉要走?好!她要跟他走?他大惊,不可以——
“师兄不能带你走。”
哦,他嘘了口气,那毛怜玉总算做了一件善事,渐渐地,黑暗吞噬了周遭的一切,以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