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四月末五月初的金陵城,如沸水一般热闹,虽然距夏天还有一段时日,但空气中已有几丝热气,再加上倚玉楼正处在最繁忙热闹的秦淮河边,这吴哝软语怎么听来都让人更烦躁。
“哎……” 斜倚在临水的窗口,望着来来往往的船帆,毛毛雨叹了今日第一百零二口气。
“雨姑娘,怎么又叹气啦?”说话的是倚玉楼的老板,也是楼里最出色的美人——纤玉。
毛毛雨第一眼见她时着实吓了一跳,本以为那文君姑娘已是绝世美色,没料到这纤玉姑娘是更胜一筹。最让她吃惊的是,这纤玉竟和她师娘有几分相像的和气,想来师娘年轻时也是如此的倾城倾国、贤淑良德。
“雨姑娘已经呆坐了一上午,是不是很无聊啊。”纤玉施施然踱来,倚着她坐下。
美人就是美人,身子好似无骨一般。
“是啊。”她垂头丧气。
到这金陵城已有多日,本急于五月初八之前到金陵,便一路急赶,没料四月初便到了这里,师父又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五月初八不能上司家门,只能随毛怜玉在这倚玉楼里住下。这一个月来他也带她城里城外、郊里郊外游玩,十几天下来,竟将金陵城玩了一个遍,如此一来却没法打发时间了。
“要不跟姐姐学弹唱吧。”纤玉执起她的手。
“这个师娘教过我,但是,她说我没有天分。”毛毛雨低着头,仔细端详纤玉的手,同样是女人,为何有时她觉得自己——不象一个女人?
“那么跟姐姐学女红。”
“这个我也不行。”头更低了。
“姑娘不好了。”由远及近的急促的脚步,一个小姑娘匆匆闯了进来。
“小青,什么事?”纤玉站起身来,“什么事,慢慢说。”
美人就是美人,连起个身也是风情万种,毛毛雨心里暗叹。
“那个前些日子跟了柳家公子的楼里的姑娘绣花又给送回来了。”小青丫头上气不接下气,“说那柳家公子原来家里是有妻的,绣花去了他家,每日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柳家公子没办法只得送了回来。”
“当我们倚玉楼的姑娘是什么来着。”纤玉冷了脸,“给他柳家的时候,好歹也是个清白的姑娘,就这样送回来就了事了,我倒要会会那柳家公子。”
“姑娘要去会那柳家公子也无妨,但还是要先找个大夫回来,那绣花现在还流血不止呢,整一个血人一般。”
“那还不快去。”纤玉从腰带里摸出几两银子,“快去找城里最好的大夫来。”
“要不让我先去看看吧。”毛毛雨上前,“师父也曾教过我医术,不说能治好,能先止了血也好啊。再说这大夫一时半会也找不回来。”
“雨姑娘,”纤玉回身牵住她的手,“这回我就信你,小青还是去找大夫,这边你就先看着,晚一刻不如早一刻,女人的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
毛毛雨呼了一口气:“血,我是止住了,但流了这么多血难免气虚,我再找些药来调养滋补一下,还有这身上的淤痕也要拿些药来敷一下。”
“雨姑娘,你可真神了,都不要等大夫来了,你写个方子,我差人去药局里领。”纤玉握住她的手,轻轻拍着。
“不用了,我自己去,反正也闲得无聊,正好看看有没有其它好药,留着也可以防身。”毛毛雨微笑着,这一刻她觉得很有成就感,以前在山上和师父学医道,也不知学来何用,今日看来这真是一门救人利人的好学问。
“那真是多谢雨姑娘了,绣花这命算是姑娘给救了。”旁边一直不语的柳公子大步上前来,感激满面。
“去,去,好端端一个人给你带走,却弄个血人给我回来,没有这三妻四妾的命你就不要这般折腾,你好生陪着绣花,一个时辰之后我就过来赶人。”纤玉朝他挥了挥袖,又牵起毛毛雨的手,“雨姑娘,我们走,看见这种没出息的人我就生气。”不由分说拉了她便出了房。
“纤玉姑娘,这三妻四妾是什么意思?”毛毛雨边走边细声地问。
“还不是那些男人见一个爱一个,娶了一个又一个,妻妾成群。”
“你是说一个男人可以娶三个妻四个妾吗?”她迟疑地问出口。
纤玉掩口笑起来,“妻是只能有一个了,这妾却是想有几个就有几个。那柳公子,我见他人老实,也是正经读书人,又是真心待绣花,便允了他带走绣花,没想到仍不是什么好东西。男人啊,我看没一个是好东西。”
“三个?四个?”毛毛雨喃喃自语。本以为这人世的事她已明白大半,现在怎么又觉得不明白了?
“纤玉姑娘,我还是先去抓药了。”她晃了晃手,低着头朝大门走去。
难道这世上的夫妻不是尽如师父和师娘一样?还有那云哥和文君姑娘。算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五月初八,她去寻那司家老五,给他看那碧玉簪,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任务就万事大吉了。
“小师妹,想什么事这么入神。怎么象霜打的茄子一般?”熟悉的调笑声在耳边响起。
“霜打的茄子怎么了?不好吃了吗?”她有气无力。
“蔫了啊。”
“哦。”
“在想什么?”
毛毛雨提不起劲来,只略偏一下头,漫不经心地回答:“为什么男人要三妻四妾呢?”
自从那天发生了绣玉的事情,楼里的姑娘都视她为神医纷纷来求她医,她的生活也忙碌起来,整日抓药熬药,还一有空便背个竹篓到城外的山上采药,那日子仿佛又象回到霁雪山上。但她的心情却不似以前在山上快乐,一直闷闷不乐,总觉得胸里有团火在烧。
“想这么深奥的问题啊。”毛怜玉带着几分怜惜,几分笑,看着她紧皱的眉,轻轻抚平,“弄不懂就算了,为什么要明白这些事情?你只要明白,这世上并非所有男人都要三妻四妾,那就可以了。”
“嗯?”她不解地抬头。
“比如说你师父。只要明白世上有你师父这样的男人不就可以了?”
“师父?”她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别多想,明天就是五月初八,你还在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早点休息。”
“哦,明天就是五月初八。”以前想到五月初八她就有莫名的兴奋,可如今却依旧无精神,早点歇息也好,明天完成任务,回到山上,她就可以抛开胸口那团火了。
☆ ☆ ☆ ☆ ☆ ☆ ☆
五月初八,华灯初上。
这就是司府了。初入金陵城那天,师兄特地带她认识了司府,这一个多月来她途经此地不止一次。平时见大门紧闭,甚是森严,今日好似办什么喜事,大门洞开,张灯结彩。她小心翼翼探了探头,只见人影攒动,灯火璀璨。
今天好像是司府的大日子,师父怎么不早不晚,偏要她今日来找司家老五。本来白日里她也可以来,但师兄又不见了踪影,她一个人又不敢冒冒然冲来。本来也想等师兄回来,好找个人陪她,没想到左等右等硬是不见他人影。这天色却不待人,渐暗下来,再不来这五月初八就过去了,她只得硬了头皮来探这司府。
“姑娘,您是来喝喜酒的吧。”
忽地,眼前多了一个圆鼓鼓的肚皮。
“啊,呃,我……”她直起猫着的腰,“我不是来喝喜酒的,我是来找司家五少爷的。老爷爷,您就不要您啊您的叫了,您这么大年纪却称呼我为您,我——很难受。”
“小姑娘,说笑了,来者是客,怎么能怠慢,您还说不是来喝喜酒的,您找我们五爷不就是来喝酒的。” 是个和善的老头,一笑起来两撇胡子一翘一翘。
“我真的不是来喝酒的。我找五爷有事。”
“有事?”
她用力地点头:“对,有事。”生怕别人不相信她。
“如果您真不是来喝酒的,那要请您明日再来了。”
“明日?那怎么行?”明日岂还是五月初八?
“恐怕今日五爷没空招待您。”
“我不要招待,见他一面就可以。”作势竟向院内走去。
“这新郎可是不能随便见的。”老头伸手捉她,竟被她闪过。
“什么?”毛毛雨呆住,扭头问他,“新郎是什么意思?”
“姑娘真爱说笑,今日我五爷成亲,金陵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成亲?五爷?”她惊呼,“不成,师父交给我的任务还未完成,他怎么可以先和别人成亲了,他在哪,不能成亲啊。”
老头傻眼了,这大喜的日子怎么来了个姑娘说五爷不能成亲,平日五爷也是个洁身自爱的人,按理说不会惹下什么风流债事,怎么却在成亲当日给人寻上门来了。
“哎呀,真的成亲可来不及了。我去找他。”毛毛雨一跺脚,竟不见了人影。
“得赶快通知老夫人,可别闹出什么事来。”老头略一顿,朝另一方面奔去。
大堂里,司孜云十二分满意地看着满堂宾客。
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其实他早在四月初便回了金陵,也早早修书通知奶奶为他准备婚事,本以为回到家就可以成礼,但司老太太却不由分说,偏要挑个黄道吉日,于是便挑了这个五月初八。初时文君有些不高兴,还跟他闹了点脾气。他明白她的心思,她背叛师门跟着他一路跑回金陵,本想早日拜堂成亲,以防夜长梦多。没想司老太太不允,硬是要拖到五月初八,她自是不悦。但奶奶始终是司家的长辈,年事也高,他岂能违背。几十日下来,文君虽未全然消气,但她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没吵闹,只是静静地等待。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他也松了口气。
“时辰到,行礼。”
婢女牵来盖着红盖头的新娘,不用费力,他便可勾画出那红绸下的花容月貌,正是那一张令他一见倾心、再见便神牵梦萦的面容。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一手牵着红绸,原来人生得意也不过如此了,他心生得意。
“等,等一下。”一声柔和的娇呼哗哗啦啦撕裂了他的笑容。犹如晴天一霹雳,全堂鸦雀无声。
“什么人?”他有些怒,什么人在这时候说这番煞风景的话。
“不行,你不能成亲。”毛毛雨缓缓踱入大堂。远在一丈外她便看清了,没想到那画一般的云哥竟然真是司家老五。只是,既然他是司家老五,为何那日他见着那支碧玉簪,却毫无反应,如果那日便知道他是司家老五,她便……她便如何是好?
“你是什么人?”
“我是毛毛雨。”
毛毛雨,他皱眉。
“你不能成亲,因为,因为师父说你要和我成亲。”缓缓从怀中取出玉簪,她扬了一扬玉臂。真怀疑师父是跟她开了个玩笑,第一次他见那玉簪就没有反应,第二次见难道会有什么不同。
果然,“你师父说我是你相公,我便是你相公,你师父若说我是你娘子,难道我便成了你的娘子不成。”
满堂哗然。
“不,不是。”毛毛雨红了脸,忙摆手,“师父是不会骗人的,他说这是他老人家十八年前便为我定好的婚事。”
“十八年前?十八年前,我还是孩童,你怕是还没出生,哪来的亲事?”总觉得毛毛雨这名字怪异得熟悉,定睛一看才看清,原来就是那一路跟来的小跟屁虫。他只觉得那家伙怪异,本想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没想竟是个极负心计的人。原以为他只是不小心受了毛怜玉的骗,没想到竟男扮女装想来搅和他的亲事。眼见这毛毛雨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心中也暗自畅快。
“云儿,也罢,这亲今日是结不成了。”岂料身后高堂之上的奶奶竟开口了,一说却又是他极不爱听的话。
“奶奶,您说这婚事定要五月初八办,我便依了您,如今不过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挥着一根破玉簪,您便又说今日不办。您倒是要给孙儿一个交代。”他本是个讲道理的人,没料却接二连三遇上那么多不讲道理的事来,心急了,也略失了平常的闲散。
“道理我们回房再细说,先送了客人,再好好商议。”司老太太起身,竟似要回后院。
“奶奶,不如今日先拜了堂再议。”他踏上一步。
“今日这般,如何还能拜堂。”司老太太长叹一口气。
“奶奶,”司孜云竟双膝跪地,“文君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怎么能让她再受这么大的委屈。”
“傻孩子,”司老太太连忙扶他起来,“不知男儿膝下有黄金吗?竟为了这等事轻易下跪。奶奶明白,她苦,你难道就不苦。若真心跟你,多等这两日又有何委屈,奶奶难道不会还你们一个理字。”
“奶奶,文君她……”
“这孩子,怎生得如此多情。起来,起来,我们进去,奶奶给你个交代。文君,还有你……”她信手指向毛毛雨,“也跟着进来。司伯,送客。”
“坐。”司老太太指了指一张雕花木椅,方才面容慈详,这时却一脸正经,也有着几十年司家主母的天生威严。
“哦。”毛毛雨闻言坐下。
“来者是客,上茶。”
“不用了。”她惊跳起来,“我只是完成师父布置的任务,奶奶不用客气。”
“奶奶,是你随便叫的吗?”司孜云怒了,从头至尾他就是一副天真模样,却让他窝了一肚子火却还一头雾水。
“可是奶□□发都白了,不应该叫奶奶吗?”她又喃喃自语。
“叫我奶奶也无妨。”司老太太颌首,“云儿,文君你们也坐。”
“姑娘这次来司府想必是有备而来,老身也早做了准备,以为姑娘昨天便会来,便等了一天,没想到姑娘竟今日夜了才来,挑了个好日子啊。”
师父不是说找司家老五,怎么司家老五不认得她,倒是司家老奶奶说在等她?“其实我早就到金陵了,只是师父吩咐我五月初八才能上府的,早一日不得,晚一日也不行。”毛毛雨听闻老奶奶等了她一天,也觉得过意不去,“奶奶不要姑娘、姑娘地叫了,叫我毛毛雨就行了。”
“你叫毛毛雨吗?”
“是啊,师父说,捡着我的那天下着绵绵的雨,细细密密的雨就象纱一样,师父觉得很美,就叫我毛毛雨了。”那位老奶奶看上去严厉,倒是不凶,毛毛雨不由轻松起来。
“这倒是你师父的习性,那你可以把你那支碧玉簪给我再看看吗?”
“嗯,师父说到了司府就把玉簪给司五爷。”说着掏出玉簪递到司老太太手中,“啊,奶奶,你怎么哭了?”
“没事,没事。”司老太太轻抚玉簪,“小雨,你可曾见过这插玉簪的人啊?”
“没见过,师父送我下山交给我的时候,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奶奶,您还跟她多罗嗦什么。”司孜云夺过玉簪,“这根破玉簪,扔了也罢。”竟将玉簪抛到窗外。
“住手!”司老太太大呼,却没来得及阻止,当下老泪纵横,“那是你六姑姑从司家带走的唯一的东西啊。”
司孜云呆住,那个在他年少时常常抚着他的发,唱歌给他听的六姑,虽然他已不记得她的容貌,但悬于书房的那幅肖相他倒是印象深刻,的确是有一支碧玉簪子,他纵身跳向窗口,却没料一个人从窗外跳来,他硬生生收住了身势。
“好端端走在绿叶香花中,怎么突然飞射来一支玉簪,坏了我的雅兴。接住一看,怎么是我小师妹的宝贝玉簪。”含笑的朗音,竟是毛怜玉。
“师兄!”“师兄!”毛毛雨和文君异口同声呼了出来。
“师兄怎么来了?”毛毛雨不解地看了看文君,又看了看毛怜玉,“师兄不是说,你师门下没有女弟子,怎么文君姐姐叫你师兄。”
“师兄没教过你吗?”他轻浮地摸了一把她的脸,“男人说的话,十句话有九句话是假的。”
下一秒竟似变了脸,收了那一幅吊儿浪当的笑容,正色道:“这文君姑娘的确是我的同门师妹,而且还是我毛某人未过门的妻子。”
“啊?”“啊!”“毛怜玉你胡言乱语什么。”
“这位想必就是百草君毛怜玉了。哎,既来了便是客,也坐下聊吧。”司老太太见两位姑娘都和他很熟的模样,又听他这么说,知道也和今天的事脱不开关系,便下了邀请。
“还是老夫人客气,那晚辈也不让了。”一屁股在毛毛雨旁边坐下,“还先听老夫人说话。”
“也好。”司老太太啜了口茶,“云儿,这也算是奶奶对你的交代,就从这毛毛雨姑娘的师父说起吧。”
“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司家老爷也就是你爷爷,一夜间得了怪病,这一病便卧床不能起。我们司家遍访名医,药下了不止百帖,竟没能有一丝起色。于是便放言出去,若有人能治好老爷这病,司府的金银珠宝随意拿取。那一日,果然来了一位男子,那便是毛毛雨的师父——毛舜,也是当时有名的——毒君。”
“毒君?”文君轻呼出口。
毒君?毛毛雨也吃了一惊,今天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师父竟然是名满天下的毒君子。
“那恐怕司老爷得的根本不是什么病吧,怕是中了什么奇怪的毒。”毛怜玉说。
“那毒君看了老爷的病,说这病他能治,要治也不难,但是要有条件。当下我便说,司府的东西,你想要什么拿什么。他问,真的想要什么拿什么?我说,司家人向来一言九鼎。谁知他竟说,金银珠宝他都不要,他只要司家两件东西,一是司家六姑娘,一是司家五小少爷。”
“这毒君打的是什么主意?”司孜云冷冷道,“这人怎可以与物相提并论。”
“当时我也呆了,不明白这毒君是什么意思。他说,这六姑娘他是要带走的,这五小少爷,听说天资聪明,将来必是人材。他可先寄放在司家,留着将来给他徒弟当夫君。我说,这不妥。这毒君在当时也是小有气名,也并非无家无室,但一直是风流成性,沾惹了不少姑娘家。这番要带走六姑娘必是没安好心,但老爷的病却也拖不得。于是,我便要他给我一天时间考虑。当天晚上我们司家全体商议了这件事。那时,六姑娘站出身来,她说她愿意跟这毒君走,她说父母生她养她那么多年,该是她回报的时候了。我那大媳妇,也就是云儿你娘,也站出来说,愿意接受毒君的条件。她说,这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如今六姑娘愿意牺牲,他家也没有不肯的理。”说到这里司老太太已是老泪纵横。
毛毛雨也红了眼圈。
“天明,那毒君来要回复,我点了头。他便在司府住了下来,帮老爷治病。一个月后,果然老爷已无大碍。五月初八,他带了六姑娘要走。临走之前,他说,十八年后的今天,他会叫他的徒弟,带着司家的祖传玉簪,上司府来讨五少爷。然后,这一走就再无音讯。”
司老太太讲完这段典故,半晌没有人吱声,只有毛毛雨在抽抽泣泣。
司孜云终于按捺不住,“为什么你们从来也没和我讲过?如果没有今天的这等事,你们还打算蒙我在鼓里吗?”十几年自由自在,又欢天喜地给自己办婚事,到最后却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
“我们只是不想让你过早地背上包袱而已。你娘她,一直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心爱的姑娘。”
“找到了又如何?”他怒,拉过文君,双双立在司老太太前,“我不是找到了吗?但是,又有什么用?还不要跟那不男不女的家伙成亲?”
听他这么一说,毛毛雨觉得好生委屈,她也不是故意的,但是她师父……
“司兄,你这话可不对了。”毛怜玉开口,“我这小师妹,虽没有文君师妹那般天姿国色,但也有她的过人之处。什么不男不女,你可不要说这伤人心的话。更何况我文君师妹还不能嫁你呢。”
“师兄。”文君含泪望着毛怜玉,只唤了一声,也说不出话来。
“文君师妹自小与我青梅竹马,我师父早已将她许配给我,她又岂能再与你成亲。不过……”只见他一笑,似扫了千年的冰雪,“不过,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你们两情相悦,也不能硬生生拆了鸳鸯。你如果有勇气吞了这颗毒丹,我便不再计较。”玉手一展,掌心俨然躺着一枚红丹。
毛毛雨大惊。她师父既是毒君,自然是对毒最在行。毒以黑色为最烈,颜色越淡毒性越弱,这丸红丹,腥红发亮,一看便知道毒性不弱。
“师兄,你既然已经决定放过文君姐姐,为何不干脆放过司兄,还想这种法子来捉弄人干吗?”她识人不深,只当是毛怜玉是想戏弄司孜云。
“小师妹,若叫你不要嫁给那姓司的,你可愿意?”他不答反回。
她摇头。
“这就是了。”他又说,“我也是师命难违啊。若司孜云有胆吞了我的药,回去我对师父也算有个交代。”
“可是……”
“若我吞了这丸,你真的可以放过文君。”司孜云问。
“君子一言,当驷马难追。”
“好。”司孜云接过药丸,眉也没皱吞了下去。
“果然是性情中人。”毛怜玉笑,拉起毛毛雨的手,“你是想帮他解毒吧?看在你很讨我喜欢的份上,师兄就告诉你,这丸我用了七七四十九味毒草,用冰蚕、炎蛾、黑蛹作引,熬了七七四十九天,这才制成。五月十八会首次毒发,以后每隔七天发作一次,每发作十次间隔会缩短一天。师兄教你,先在这十天里和他成了亲,然后再慢慢地帮他解毒。你可要记住,毒未解可千万不能和他同房。”
“哦。”毛毛雨点点头。可是,什么叫同房?不能同房叫她如何为他解毒。
“好了,事情了结我也该走了。”他上向朝司老太太做了一个揖,“晚辈先告辞了。”
他朝毛毛雨微微一笑,又若有所思地望了文君一眼,脚尖一点,从来时的窗口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