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自苦(1)(1 / 1)
长假后的第一天,方洁起的很早。天虽然亮了,但是阴沉沉的。她在主席像下的小花园里晨读了一阵,估摸着七点过多功能教室开门后,去占了几个又靠过道又靠前的好座位,然后才慢慢腾腾的去食堂吃早饭。路上她碰见了一同去吃早饭的程宇阳,这让方洁本身有些沉重和乏味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些。毕竟是闲时可以插科打诨、互相死掐,关键时刻又可以互相帮助、几乎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跟这样的人呆在一起心里会不由自主的觉得自在和放松的。
“妞,一个国庆节没见,怎么变得憔悴了许多,你好像没有熬夜的习惯嘛”。
本来是方洁在问程宇阳国庆节的见闻,程宇阳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问起方洁来了。
方洁举着勺子笑嘻嘻的说:“昨天考试你不是才见过我吗,还一个国庆节没见呢。真是屁话。”
“你好意思说。昨天见你就跟没睡醒似的。一想起你考试的时候,不管会做还是不会做都一定要磨蹭到最后交卷的德行,我就想啊,还是考完试再问你吧。哪知道你溜的那么快,我还有一道题没做完呢,你居然提前交卷就跑了。什么人啊你。我看你多半是拿不到奖了,可惜啊可惜!”程宇阳说完,拿着勺子往方洁头上就敲了两下。
方洁依旧笑盈盈的问:“我就没指望拿奖嘛。怎么?变化很明显么?”
程宇阳瞧了瞧方洁,自顾自的喝着稀饭,半晌不语。
“你以为?一看就能看出来,眼睛最明显,那样肿。”
方洁“噗哧”一下笑了出来。笑归笑,被程宇阳说中了心事,短暂的愉快戛然而止,那种沉重压抑的情绪又重新萦绕在方洁的心头。她慢慢敛了笑意,用勺子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搪瓷碗。
“说你平常大大咧咧吧,你有时候心也算细。本来跟你说话能高兴一会儿的,你看你,非要来招我。”
程宇阳笑着轻哼一声:“没什么大不了的,烦恼什么。你这么一个爽快干脆的人,什么时候也婆婆妈妈起来了。这个学期功课那么重,分太多心思去折腾别的事情,徒劳无功可没什么意义哦。我可告诉你啊,‘魔电’和‘大物’是要期中考试的,你要是挂了,别怪我学习委员对你不客气啊!”
一缕阳光透过饭堂高大的玻璃窗射进来,正好落在方洁的身上,笑意又一次爬上了她的面庞。她将手伸在阳光里晃来晃去感受它暖暖的温度,眼睛抬也不抬的说:“哎哟,这学期才挣上的学习委员啊,我都忘记啦,好大的官儿啊。敢问程委员,要是我真是考试挂了,你准备怎么惩罚我呀?”
“惩罚嘛,谈不上,让我想想啊。嘿嘿,就这样,你每周给我们宿舍打扫一次卫生就行了,连续打扫俩月,包括洗我们8个人的臭袜子,怎么样?”
“你怎么不去死...”方洁恨恨的欲在桌子底下踹程宇阳一脚,程宇阳快速的躲闪开了,乐得哈哈大笑,挥着手招呼方洁一起去洗碗。
两个人进教室的时候还在嘻嘻哈哈的,这在原本还安静的教室显得有些突兀,不少正在看书的同学都抬起头来看他俩。方洁下意识的捂上嘴,满眼是笑的瞥了一眼程宇阳,然后看向了自己占的座位。欧阳晟越已经坐在了靠过道的位子,一如往常的笑着看着她,同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方洁不好意思的小吐了一下舌头,正欲往自己位子上走时,猛然看到祁宏、韩嵩和吴竞波就坐在她位子的正后面一排,韩嵩若有所思的也看着她。这一幕如同一个响雷在她头顶炸开,四目相接,心情顿时荡如谷底,她停下脚步,手不由自主的握紧起来,差点忍不住就要转过身去。
方洁狠狠的咒骂老天:这就是你给我开的玩笑么?开的还不够大么?非要让我尴尬、痛苦的死了,你才高兴么?
一瞬间,方洁手心里都是汗水。
程宇阳已经朝后面的座位走去,方洁真想跟着他一起坐到后头去。但是这个时候逃跑了,欧阳晟越会怎么想?她承认她现在根本无法把跟韩嵩的感情断掉,虽然欧阳晟越大度,可是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情,只能放在她的心里,起码在欧阳晟越的面前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做得太过分了。
方洁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欧阳晟越的身边,低着头两边的人谁也不看,强迫自己专注的看着面前的欧阳。欧阳晟越一边起身让她进到里面的位子,一边兴致勃勃的说:“今天心情不错,气色很好。”
方洁笑着说:“是啊。程宇阳说,要是我期中考试有挂科,就要罚我给他们宿舍洗袜子。”
一席话说的欧阳晟越也笑了。
方洁的这堂课上的真是如坐针毡、索然无味,基本上没听进去什么。她一边要努力做出跟平常没两样的、认真听课的样子,另一边心里却真的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的憋屈得要死。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觉得她的后脑勺都发烫了。她忙的站起身来,动作夸张的差点带翻身后桌上祁宏的保温水杯。她本能的转身一把握住水杯,却又一次跟韩嵩互相看到一起。
韩嵩笑着看着她,只说:“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一句话,说得方洁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无言的看着韩嵩笑笑,转过身来立在原处,表面上是在看投影布上的讲义,实际是在以最快的速度咽下她的眼泪、调整她的心情。她端着自己的杯子,依旧专注的请欧阳晟越让位她出去,借着打水的当儿,尽量平静的走到教室外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不能再按照这样的座位坐着听课了。方洁宁愿自己坐在后面看着他,也再不愿意他坐在她的身后被他看,否则,她真的要被虐死。她想了想,抱着杯子走到欧阳晟越跟前,小声的对他说了几句话,欧阳晟越点点头,问道:“要不要我陪你?”
方洁有些脸红的摇摇头,“讨论个问题都要你陪,你当我是什么了?”
欧阳晟越笑着把课桌上的文具盒和书本递给方洁:“你以为你是什么?待会儿要是坐在后面要是看不见,还是回来坐吧。”
“知道了,你好罗嗦!”
方洁接过她的文具和书本,如得了大赦一般。她默默的扫了韩嵩一眼,赶紧跑到教室后面找到正在整理笔记的程宇阳,把手上的东西往桌上胡乱一扔:
“还是坐在你这宽敞。”
“你怎么跑过来了,欧阳晟越还真舍得你哦。”
“我再不过来我会死,你信不信?这门课统共一个星期就两节,上节课废了,这节怎么能再废。我可不想期中考试挂掉给你们宿舍洗袜子。”
“老大,这门课期中不考试的好哇。你真是个,怎么说,猪!”
原本有些懒散的窝在椅子上的方洁立刻直了起来,她用笔戳着程宇阳的胳膊:“我不管,反正不能落,等会儿你上节课笔记借我抄,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程宇阳一边躲一边笑着说“听见了、听见了”,最后还唧唧咕咕的加了一句:“一点不淑女,你说欧阳晟越这么玉树临风一个人,怎么就看上了你?”
笑着的方洁又不笑了,她默默的想了一下说:“阴阳差错呗”。
这节课结束后,因为他们班后面还有课,同学们都很快收拾完书本文具,赶到下节课上课的教室,方洁却一改往日麻利的作风,拖着程宇阳磨磨蹭蹭的整理完书包,估摸着韩嵩已经走远了,两人才走出教室。
看见欧阳晟越一个人站在走廊的窗户边等她,程宇阳促狭的示意方洁:“快去、快去。”方洁朝程宇阳耸了耸鼻子,笑嘻嘻的跑到欧阳晟越的身边,一把抱起他的胳膊挽上,用清亮的声音说:
“走!”
欧阳晟越笑着对程宇阳说:“她有问题就不愿意跟我讨论,偏偏喜欢赖着问你,搞得我很是嫉妒啊!”
程宇阳指着方洁说:“你看你看,欧阳晟越有意见了吧。以后有问题不许来问我了啊。放这个形影不离的厉害人物在身边不问,非要来麻烦我。你可不要挑拨我们兄弟间的关系哦?”
听到这话,方洁原本环绕着欧阳胳膊的手放了下来,她看了欧阳晟越一眼,低下头,一声不吭的只顾自己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说:“如果你们真的是兄弟,会因为一个女人就产生嫌隙么?如果你们真的是兄弟,一个女人就能挑拨得了你们的关系么?不要口口声声的把‘兄弟’这个词挂在嘴上。没劲透了!”
说完,方洁转身几乎是用小跑的去了教室。
看着远去的方洁,程宇阳有些茫然,“看来我是说错话了。以前再怎么耍嘴皮子,她也不生气的。”
欧阳晟越依旧笑着说:“她最近心情不好,不要跟她计较。很多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
程宇阳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从这节课起,方洁再没有刻意的占前排的座了。她总是随遇而安的窝在后排的椅子里,觉得这样很踏实;而欧阳晟越也随着她,并不多说什么。大多数时候,她和欧阳晟越已经能够像其他情侣一样自然的出双入对、温柔缱绻了,可是只要面对韩嵩看得见的场合,方洁的神经、表情和动作,都会没来由的紧张和不自然,恨不得赶紧逃开;尤其是当她跟欧阳晟越手牵手、说说笑笑去吃饭或者下自习意外撞到韩嵩的时候,她的感觉就跟在经历凌迟一般。
方洁也搞不清楚,究竟自己的矛盾和痛苦来源于什么?是因为依然喜欢、所以难以割舍?还是因为亏欠、所以心里不安?还是,两者皆有?
一次课间打水,方洁遇见了王笑潇。
这个一见如故的朋友,平时见面不算多,在路上或者上课的时候见着了,大多数也就是打个招呼、逗两句嘴而已。方洁远远的就看着他咧开嘴巴笑,王笑潇走近了就给了她一个爆栗子。
“笑什么笑,笑得就跟面瘫一样,你看你这块肉,一抽一抽的,真是瘆得慌。”
“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嘛,好不容易见到一回就动手,还就知道贫。”
“我对你已经够热情了。更何况,现在大家都知道你们班两个名人成了一对儿。有那么一个好男人对你好,你还稀罕我们这种不入流臭男人的好啊。”
方洁这回的灿烂笑容真是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无奈的一笑。她默默无语的低下头接完水,然后抱着杯子说:“我回教室了。”
让方洁没料到的是,王笑潇从她胸前一把接过她的水杯,提步就走。方洁“哎、哎”了两声,不见王笑潇停脚,她只能跟着他下了一层楼,拐到一个稍显安静的角落。这里有着一扇快要落地的大玻璃窗,阳光透过窗户,甚至能看到空气中飞动的灰尘。
“丫头,你刚才那个样子,我不喜欢。说到这个事情你看起来很别扭,为什么,我也能猜到几分。很多事情,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也不是不可以走回头路,你应该是那种不会在乎别人说法的人,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方洁愣了愣,很快明白了。
她有些窘迫、更有些气,她的这笔感情糊涂债竟然连他都知道了。她看了看王笑潇,他惯有的那种吊儿郎当的神情已经找不到了。她想了想,仰着头慢悠悠的说:
“这个事儿,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而且我也不想再多说了。别人看来,我是最为人不齿的那个,这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我想跟你说句心里话,夹缝中求生存,实际我过的也挺不好,我的感受没有人可以理解的。况且我越来越觉得,整件事情中,最无辜的就是欧阳晟越,所以我更加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他看着我一直在努力,他也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王笑潇看着窗外静默了一会儿,转过头来说:“我倒是觉得,也许是你自己拎不清他们两个到底谁轻谁重。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这句话现在用在你身上最合适不过了,所以你总是放不下,这并不能说明你喜欢韩嵩就多些。你自以为,你狠不下心离开欧阳晟越是觉得他最无辜,你努力在保护他,实际上是不是潜意识里你对他的感情已经比较深,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呢?”
方洁觉得王笑潇虽然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喜欢多与少之间,她还是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再继续这个颇为伤神的话题了,反倒是有种奇怪而又可笑的感觉涌了上来。她表情古怪的盯着王笑潇上下打量了几眼。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看得我毛毛的哦。”王笑潇皱着眉头说。
方洁不禁笑出了声儿:“打从我认识你,你就是一副社会油子的品性和嘴脸,从上到下,没有一根毛是正经的。刚才那些充满哲理的话是你说的吗?我不会是幻听了吧。”
这句话说完的结果,就是方洁的脑袋挨了王笑潇一个大巴掌!
“我说你个姑娘家家的,怎么总是留这么短的头发?还这么硬!你到底长得是胡子还是头发。也不见你留个长头发看看,还能顺便多勾引几个男人不好嘛?”
“你去跟别人说,方洁头上长胡子了呗!像你这样品种的男人,我宁愿剃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