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情殇（4）（1 / 1）
接下来的一天，方洁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早晨一觉醒来，突然觉得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好像是一场梦境，她在这几天经历的彷徨和痛苦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甚至在想到欧阳晟越和韩嵩时，原来心中对两人那沉甸甸的情愫、以及比感情更加沉重的负罪感都仿佛消失不见了，她似乎又还原成了曾经那个心里什么都没装的小丫头，一切都变得是那么的无所谓。她有些惊愕，但是却对这种突然降临的轻松感感到一丝欣喜。
一整天她都泡在自习室里，集中精力把一些典型的高数竞赛题型过了一遍，又抽出时间完成了四门主课的预习，晚自习剩了一点时间，居然还背了半篇英语课文。这一天的自习基本上是跟欧阳晟越一起上的，中午和晚饭也是跟欧阳晟越一块儿吃的。可是方洁似乎感受不到前几天见到他的犹豫和不安，相处起来反而像早先那样随意和平和。
就在方洁准备养精蓄锐、准备早早上床睡觉的时候，一通电话把她叫下了床，也让她这种“好”状态戛然而止。
是祁宏打来的。
“明天韩嵩回北京，我跟老吴要去接他，你是不是应该跟我们一起去？”
方洁有些恍惚，这一天似乎都快忘记的伤感和不安瞬间重新占据了她的胸口，她终于意识到，今天可以过得这样自然，完全是因为她潜意识里，韩嵩不在身边、她见不到他就可以装作想不起他，她努力的希望回到曾经什么人都不熟悉、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年代，她就像被施了魔法、暂时被迷惑了心智一般。而现在，祁宏告诉她韩嵩就要回来了，这是一剂药，破了施在她身上的术，她该面对的、总是无法逃避。
方洁半天不吭声，祁宏继续的声音有些咄咄逼人。
“为什么不说话？不用做的这么绝吧，好歹你们俩也差点儿好上呀。这回接了他，估计就没下回了。”
方洁自嘲的笑笑，祁宏知道了，那师父肯定也知道了。非要这样挑破，有什么意思呢？好歹也是我跟他的事啊。
“你觉得他现在愿意看到我么？而且，我明天上午有高数竞赛。”
“他下午3点到，你嘛，要是觉得愧对他、害怕见到他，大可以不跟我们去。”
方洁沉默了，这话显然说到了她的痛处，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而对方像是非要等到她答案似的，执着的等待，也不开口催促。
她是愧对他，也害怕见到他。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同班同学，以后碰面的时候还能少了么？这一步终需迈出去的不是么？而且，越是在意，就越无法忘记，这对她、对欧阳晟越都没有好处。他走的时候，是她送的行，送走的不仅是他，还有她对他的爱；他回来了，她对他的爱却硬生生的被她拒绝回来。其实，他们谁也没有跟对方表白过什么，也就没有真正的开始，所以她去接他，这跟送他的时候又有什么分别呢？
她笑着对祁宏说：“我跟你们去接他，告我个出发的时间地点吧。”
从考场昏暗的走廊里出来，灿烂的阳光让方洁觉得有些刺眼，一直迷漫在心中的紧张和无力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加强，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除了祁宏和吴竞波在等她，她意外见到的居然还有欧阳晟越。
祁宏颇为玩味的看着有些诧异的方洁，笑嘻嘻的说：“我认为，脚对脚睡觉的兄弟，当然要一起去咯。”
方洁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幼稚”，懒得跟祁宏多费口舌。她知道她现在的表情很不好看，却一点也不想掩饰，有些气又有些担忧的看着欧阳晟越。
欧阳晟越平静的对着方洁笑了笑，走上来温和的抚开她微皱的眉心，轻轻的说了一句“没事”，转身招呼：“走吧”。他顺理成章的揽着方洁的肩膀让两个人一起朝前走，再不去理会身后的两个人还有的反应。
方洁仿佛又陷入了大脑空转的状态，好像很难过、很恐惧，却似乎什么感觉都没有。三个男生表面上兴致勃勃的谈论着某个话题，她听见了，似乎又什么也没有听见。地铁里，她刻意的离他们远远的，其实这只是她和他的事情，与他们三个人无关。可是他们三个为什么要来，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像女人一样吵得她不得清净。她盯着车厢的扶手使劲的看，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身边隐约走来一个人，一只大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她抬头一看，是师父。
吴竞波只是喊了一声“徒弟”，便默默无言的看着她。
方洁难受的心都快要裂开。她知道，她的师父没有怪她，可是这又能让她的悲伤减轻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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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洁安安静静的等候着，她努力的把心里的所有的好的、坏的情绪全部清空，似乎只是心甘情愿的为即将到来的悲情腾挪一些空间。远处驶来的机车头上那束耀眼的灯光越来越近，方洁的心也就越来越平静。
火车停下来的时候，三个男生很快找到韩嵩所在的那个车厢。方洁远远的站着，看着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走了下来，笑着跟祁宏和吴竞波调侃、拥抱，热乎成了一团；面对欧阳晟越，他们也互相笑着拍了拍肩膀、友善的打了招呼。
方洁的眼睛自然而然的湿润了，但是她依然让自己笑着。韩嵩从人群里望见她，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笑着对她说：“怎么站得这么远呢？”
“他们都众星捧月样的的围着你，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路上可辛苦？”
韩嵩抿着嘴笑着摇摇头：“还好。”
方洁悲哀的发现，除了问候，她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再跟韩嵩说了。曾经亲昵的感觉已经不得不远去，她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距离。韩嵩转过身去招呼三个男生出站，然后留下方洁，和祁宏、吴竞波有说有笑的走在了前面。
欧阳晟越走上来对方洁说：“如果觉得受不了，哭出来会好些”。
方洁摇摇头，含着泪笑了。
出站的路上，欧阳晟越一反常态的沉默，脸上严肃得让人觉得异样。临出站时，他才轻轻的说了一句“撑下去”，声音若有似无的漂浮在空中，不知道是在说方洁还是在说他自己。站外的阳光很刺眼，恍惚中，有人将一包东西递到方洁的手上。
祁宏对方洁说：“我、老吴和欧阳晟越要去看一款相机，就先不回学校了。劳驾你陪韩嵩坐地铁先回学校吧。”
方洁完全没想到他们五个人会这样的分道扬镳。来的路上，压根没有人在她面前提到关于相机的只言片语，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有些淬不及防。但无论是刻意还是无意，这也是她潜意识里所希望的，尽管她还没有预想接下来将发生什么。她默默的看着韩嵩和那三个告了别，默默的提着网兜，随着韩嵩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地铁。两个人在车厢里站的不算近却也不远。韩嵩不看她、也不跟她说话、非常平静的注视着黑漆漆的车门外，这种反应让她心里更加悲伤。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哪怕从他脸上看到憎恶也是好的，可是韩嵩却什么也不愿意给她。
方洁又落泪了。
从西直门出来，两个人去坐375的时候，方洁终于忍不住爆发。对着走在她前面的韩嵩，她停下了脚步，也不出声，只是恨恨的看着他越走越远。韩嵩远远的转过身来，依然笑着看着她，大声喊道：“走啊！”
“我就不走！”方洁把手上的网兜重重的扔到一边，蹲下来抱着膝盖放肆的哭起来。这到底算什么？真的想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就结束了么？还是你知道我喜欢你那么多，你就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么？
韩嵩默然的站在远处，从下车开始，他脸上对方洁始终挂着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抬头望着天，似乎在继续前行与转身倒退之间做艰难的抉择。最后，他叹息一声，无言的走到方洁的身边。他把被扔到一边的网兜捡起来，静静的看着蹲在地上哭得无比伤心的女孩。他抑制住安抚她头顶的冲动，只是静静的看着。
韩嵩对方洁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方洁对韩嵩说：“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
方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回到男生宿舍楼下。除了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说了一句“走吧”，韩嵩跟她就再也没有任何语言交谈和身体接触了。她毫不掩饰她的悲伤，因为她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的一直流，虽然知道已经没有意义，但是她忍不住。
韩嵩把行李放到宿舍后，领着方洁到了学校门外河边的街心花园里。两个人一上一下坐在不同的石梯上，方洁依然哭泣、韩嵩依然无话。
这也许是两个人最后一次单独相处了吧，从今以后，他们两个就不可能再有什么美好的交集了。方洁好希望好希望韩嵩能跟她说说他的感受，她好希望好希望她能向韩嵩倾诉她的悲伤，可惜眼下都是不可能的了。她回想起她跟韩嵩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无论是快乐的、还是不快乐的，到了今天已然都变成了绝唱。
不知道为什么，方洁想起了那些为情自杀的人。她开始理解，当一个人真正爱上另一个人，在爱人离去的那一瞬间，她心里的痛苦该是多么巨大和难以承受，以后的日子充满了阴霾，这又该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继续走下去？而且对她来说，她不仅失去了她的爱人，内心从此还背上了沉重的负罪感，她该如何去过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
方洁哭得伤心，却发现身边的韩嵩不见了踪影。她胡乱抹了一把泪水，连忙起身四处张望，却发现他捂着耳朵、埋着头坐在了一个远远的角落里，场景甚是凄凉。她禁不住凄厉的仰天大喊：“天哪，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惊得远处闲逛的几个老人都望了过来。她不管不顾的奔到韩嵩的身边，看着他埋首捂耳的样子，心痛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她伸出手去轻轻触了触韩嵩的肩膀。
韩嵩抬起头来，对着泪眼婆娑的方洁说：“不要再哭了…”
方洁愈抱住韩嵩，却被他一手硬生生的推开。韩嵩起身说：“我不要这样。”
方洁哀求到：“就算我求你吧…”
韩嵩厉声说：“我说了不要！”
方洁定定的看着韩嵩走到另一个石阶上背对她坐下，只留下她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处。她突然觉得，韩嵩好无情；无论他现在是什么感受，她只觉得他真的好无情。
韩嵩强势的拒绝似乎唤起了方洁迷失很久的自尊心。
她好傻啊。
她对他的乞求，却被他误以为是她对他的施舍；他已经认定是她负了他，她又何必做出在他眼睛里皆是矫揉造作的事情来呢？负了就是负了，即使是把她的心摆在他的面前，也都没有了意义。
方洁慢慢的冷静了许多。
她擦了擦眼泪，她的脸生疼。她这才发现，这段时间，眼泪流得实在太多了，不仅眼睛疼，其实与流泪无甚大关系的脸也是会疼的。
眼泪似乎自己也不愿意再落下来了。方洁让自己安安静静的站在夕阳里好一阵，她轻轻的整理了一下流海，慢慢的走到韩嵩上面的石阶与他错开坐下。
晚风吹得他们身边的小松柏轻轻的晃动。方洁盯着松针发了一会儿神，幽幽的说：“回去吧。”
方洁先站了起来，走到韩嵩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回去吧”。看着韩嵩抬起头来看她，她温和的笑了笑，自己先转身慢悠悠的走了起来。他们俩就这样慢慢的、一前一后的、没有任何交流的走着，一起走进校门、在岔路口友好的分道扬镳、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宿舍、各自的生活。
按照宿舍的惯例，谁身上发生了值得庆贺的事情都要请大家吃好吃的。国庆假期里方洁跟欧阳晟越高调碰面的次数虽然并不多，可那两天两人手牵手去食堂吃中午饭还是被好几个同班同学撞见，他俩的事情起码在女生宿舍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方洁在沈卿的提醒下，趁着假期最后一天晚上大家回宿舍都早、人齐全，买了一些瓜子、花生、柿饼、山楂糕等零食摊在桌上请大家品尝。女孩子们你一言我一句的问话和玩笑，搞得方洁一会儿闷声脸红、一会儿大笑不止。大家当她是沉浸在快乐和幸福之中，而只有她知道：她痛，所以笑得大声。
熄灯后，方洁瞪大眼睛躺在黑暗里。
她和欧阳晟越手牵手在学校里第一次被同班同学撞见，很巧，那个人就是许琰。面对她充满惊异、不解和质疑的眼神，方洁竟然十分心虚、陡然生出那样强烈的内疚与惶恐的感觉而不敢正视她，甚至企图将手从欧阳晟越的手中抽出，只不过被他握得更紧了。道理上，她是应该请许琰吃饭的呵，可是，她还怎么能呢？这顿饭，注定是要欠一辈子的了。
她回想起今天经历的种种，有些迷惑和茫然——她和韩嵩就这样没有结局的结束了么？
然而，无论如何，她依然对自己说，结束就是结束了，把曾经的那个他忘了吧，不要再留恋了，再也不要为他流眼泪了。从今以后，一直会有一个人继续陪伴她，她不会孤独，她要好好的跟他在一起。
夜夜夜夜（齐秦）
——熊天平
想问天你在哪里
我想问问我自己
一开始我聪明结束我聪明
聪明得几乎的毁掉了我自己
想问天问大地
或者是迷信问问宿命
放弃所有抛下所有
让我飘流在安静的夜夜空里
你也不必牵强再说爱我
反正我的灵魂已片片凋落
慢慢的拼凑慢慢的拼凑
拼凑成一个完全不属于真正的我
你也不必牵强再说爱我
反正我的灵魂已片片凋落
慢慢的拼凑慢慢的拼凑
拼凑成一个完全不属于真正的我
我不愿再放纵
我不愿每天每夜每秒飘流
也不愿再多问再多说再多求
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