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坐看云起 > 10 无归

10 无归(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HP同人)意外闯入巫师界 红尘无雪 网王之小景部长请立正 [网游]狗血大作战 (家教同人)空谈现实 迷路的天使 宁语红楼之菱花谢 再见面时依然爱你 溪流无声 仙剑之仗剑游天下

方峥得到燕王派人送来的急件时正在用膳,展了信看到鸾的名字已经明白,脸色暗了下来,燕王遣来的是陈凉佑,此人与方峥裴心关系都不错,八面玲珑能说会道头脑极灵活,见了方峥神色便明白了一二只坐在一旁自管喝茶。

方峥看完了信仔细迭好置于桌上才笑道∶“其实小弟这两日就预备回去的,到时候自然带了那丫头走,倒省得烦扰你亲自来一趟了。”

陈凉佑忙接道∶“王爷也想着呢,说方老弟这段日子辛苦了正好在这里养一养才差我来领人,王爷既然这么说了你便多住两天,那丫头也不用带回王府了我直接带去京城便是。”

方峥笑笑道∶“既然如此便劳烦陈大哥了,只是大哥风尘劳顿今晚先歇一歇,明日早上再领人如何?”

陈凉佑是个明白人,为了这一个晚上他得罪方峥绝不是上策,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去方峥为他整理出来的房间休息。

待陈凉佑离开方峥坐在原处静了一会儿后霍然起身独自到了关押鸾的房间。

铁锁打开,鸾就靠在床柱旁斜坐在地上,看到方峥瑟缩了一下扭转了脸,葱白色的绸衣薄薄地贴在身上更显得她身体单薄。方峥慢慢走过来蹲下身手掌抚上鸾憔悴的面容半晌才赞叹一般道∶“纪云起上书求你为妾得了王爷许可,你终于要逃出生天了。”

他靠得很近说话也轻柔,仿佛是最好的兄弟在诚心诚意地贺喜,只有那只手坚硬如铁徐徐捏紧了鸾的下巴抬得高了露出她纤细的脖颈,然后他低下头在鸾的哀鸣声中咬住了她的脖子感觉那里的颤动和鲜血流进喉咙深处的腥气,就像咬住羊羔的狼。半天他才松开口抬起浸过血气的眼睛留恋地低语∶“真可惜,只剩这一个晚上了呢,你不会忘记我罢。”

方峥再度低下头去,这次他咬的是鸾的锁骨,鸾似乎听到牙齿与骨头磨擦的声音,而后疼痛随着伤口流淌的血液延伸了下去。方峥享受着鸾的无可抵抗的挣扎,享受她在他身下□□抖动。这一刻她是他的,全部身心都是他的,为他哭泣为他呜咽,这一点让方峥产生清醒的快感。

他的手抚摩着鸾因疼痛而蜷起的脚趾再一根根捏断它们,一边听着骨头断裂的脆响一边道∶“二爷也好纪云起也好都是书生必定没有这样对待过你罢。只有我让你记到骨头里去,是不是?”

他在她耳边如情人喃语鸾哪里说得出话来,她只死死咬住下嘴唇为自己鼓气∶再熬这一个晚上就好了,就当是在承受这辈子最后的痛苦。

方峥的指甲如尖锐的小刀一般划过她后背的肌肤带来火辣辣的痛,他咬着她的脖子咬裂她的耳垂进入她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鸾眼前昏花感觉像飘浮在一片空白之中然后空白变成了千年寒水,那么冷冷得如长针一般自每一个毛孔扎进来再沿着血管流向心脏,她喘不过气来而世界是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耳边方峥粗重的喘息如蛆附骨。鸾睁着空洞的眼睛反反复复问自己∶不过是生错了人家老天怎么就不容她活?

方峥离开鸾的身体时已经天色薄明,鸾身上不留一寸完肤只吊着一口气,屋子里充满了血腥气。只要再加一指头就可以要了鸾的命,方峥这样想着阴了脸凝视她。她是他生命中一个奇异的存在,一根小蜡烛头突然滚到他脚前,那么弱小而顽强,哪怕是仰着脸也敢一脸正气。他喜欢看她流血看她的生命如风中之烛却总是不肯熄灭,多么有趣的小东西,流了那么多烛泪还拼命替别人照亮。既然无法扑灭那微弱的火焰方峥渴望能够一口口拆她入腹,他的手指徘徊在鸾的颈部良久才不甘地缩回,终究不能为了她惹怒燕王。

陈凉佑见到鸾时鸾已被上药包扎完毕但跟死人也没什么两样。陈凉佑皱了眉头自牙缝里笑出来∶“这可是方堂主难为我了,短时间里哪里养得好,这么交到纪云起手中岂不是削了王爷的面子?”

方峥笑道∶“若不是王爷答应了给他这丫头的命早没了,大哥你算是来得及时呢。”

陈凉佑不由肚里暗骂∶她若死了我也逃不了干系,为这个还得替你瞒着王爷,你是早盘算好了。事已至此方峥又递上五千两的银票他也只好忍下不快命人雇了辆大些的车带了鸾上路。

因为鸾身体虚弱陈凉佑尽量减慢速度沿途也找了有名的大夫为她诊治,都说性命不妨骨头接得对本人求生意志也坚强所以休养两三个月便好,只是舌头已断日后说话会有些含糊不清。

鸾在路上颠簸的时候蓝田家正在准备蓝霁的过继仪式。所需银两由燕王府提供只是用了蓝府的厅堂接待来贺的宾客。蓝霁父亲那边自然是早通知到了的,八月初六蓝尚德携了长子蓝初礼与次子蓝慕禾赶到京城,这是王爷的旨意说是教蓝霁和父兄多聚几天。

那一天蓝家父子三人一进北平就由等在城门的燕王府属下领了前往王府,说是王爷出城练兵今日不得见了但裴总管总要见一见。蓝初礼这一路上脸都是沉着的,听到裴心之名更是哼了一声,蓝尚德无奈地看他一眼压低了声道∶“初礼,你这样会教阿霁难做。”

蓝初礼不吭声。他年近三十皮肤偏白,如今蓝家一半的店铺都是他在管理。蓝霁过继蓝田他是反对最厉害的,对当年带走幼弟的裴心绝无好感。这一点蓝尚德清楚得很,他又何尝愿意将最小的儿子让给别人?可蓝家这份家业全是靠燕王得来,他比儿子明白的是,当年蓝霁进了王府就做不回他蓝家的人了。

那带路的是燕王军中校尉林诺,他眼睛里瞧的是蓝家次子蓝慕禾。这蓝慕禾相貌与其父兄大不一样竟是有一种异域风情,首先是脸部轮廓清晰,鼻梁高而窄眉淡唇薄,一对眼珠蓝中透黄,睫毛是金黄色的头发也偏黄,年纪只比蓝霁大两岁,虽然生得似乎更俊俏些却似乎不好接近。林诺听说过,这蓝慕禾与蓝霁之母是燕王赐给蓝尚德的西域舞女,到了蓝家不足九个月就产下蓝慕禾,因此有人私传这蓝慕禾未必是蓝尚德的儿子,可王爷断不会将怀了自己种的女人送人,所以其生父是谁就成了迷。

似乎察觉到林诺的目光,蓝慕禾眼睛转过来看他,那眼光里有一闪即逝的怨毒快到几乎没有,然后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灿烂令他脸上线条和缓了许多。林诺不知为什么反而打了个寒战本能地觉得这少年危险急忙收回了视线。

将蓝家父子送到燕王府东角门处看着里面人接了他们进去林诺便离开了,晚间他喝酒时对人言道∶“那蓝尚德蓝初礼都是生意人,蓝慕禾身上却有戾气可惜了脸孔长得那么标致。”

这话次日便传到了蓝霁耳中,蓝霁听了却也只是一笑道∶“我二哥更像母亲一些所以都夸他好看的,这戾气么他比较直罢了。”

却说裴心在霜华院的正厅见了他们,中间隔了细纱帘。他面目受损之事大家都知道所以也不觉得失礼,裴心说话倒是温文尔雅态度简直可称为亲切。其实该说的话早已经说过,再有也不是非裴心来说不可,他的不愿见人众所皆知蓝尚德也想不出他见自己的理由与必要。隔着帘子蓝尚德完全不知道裴心的视线落在哪里,然后突然听见裴心问∶“蓝老板很久没有去过西边了罢。”

“是,很久了,年纪大了便不太走得动远路,那边的生意都交待给了犬子初礼。”

“是吗?我也很久没去过了,看到二公子倒想起了很多往事。这孩子叫慕禾是罢,看上去很聪明的样子,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站在父亲椅后的蓝慕禾犹豫了一下被父亲轻轻一推只得走过去在帘子前停下。离得近了他可以隐约看到裴心的眼睛,那不是传说中嗜血的眼睛但藏了很多东西,因为多而看不出究竟是些什么。

裴心抹下手指上的墨玉扳指道∶“你父亲走南闯北什么宝贝都见过,差一点的真拿不出手,这个你拿去玩罢。”

身边小童正是小图,立刻双手接过去出了帘子递给蓝慕禾。蓝家早先是经营玉石珠宝起家,蓝慕禾也见过不少好的,这墨玉无一丝杂色黑而透亮温润如水确是极品,握在手里便令人不愿放手,他立刻郑重谢了戴在右手拇指上。

裴心满意地一笑∶“你比你弟弟爽快,那个孩子其他都不错唯有心思太重。”

蓝尚德连忙道∶“阿霁还要靠总管大人多多开导。”

那蓝慕禾突然跪下朗言道∶“慕禾愿与阿霁一同报效王爷,请总管收下慕禾。”

这话说得突兀,裴心也是一愣,透过帘子他看见蓝尚德与蓝初礼惊异的表情再瞧了伏在地下的身影哑声一笑∶“你是个好孩子,可蓝家还指望你发扬光大,我也不忍心将蓝家的孩子都揽过来呀,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他转向蓝尚德道,“蓝当家一路辛苦,先歇歇罢。柳总管已经将附近一处王府的别院收拾妥当,虽然不大倒还干净比外边客栈来得称心,扶侍的人也现成,晚间阿霁过去与几位接风洗尘,有什么贴心话说个够。”

蓝尚德连忙起身谢了,蓝慕禾也明白这事无望正要起来却见一只旧伤累累的手伸到眼前,原来是裴心绕过帘子走到了自己身边。他犹豫了一下便搭住那只手立索地站了起来。抬眼看过去正对上裴心含笑的眼睛。裴心面容俱毁本来狰狞可怖,但那笑容极温暖散去了原本会生的惧意。

目送一行人离开,裴心心中转了几个念头最后生生压下去向小图吩咐道∶“叫蓝霁今天早点过去。”

小图答应了。他出霜华院来到朱鸣郅住的枕涛阁。这枕涛阁左近种的都是松柏,历史久的总有二三百年了,燕王爱那松涛之声故起了此名。

枕涛阁的人都认识小图,平素都直接让他进去,这次却在院门拦住了他先进去禀告。等了片刻才有朱鸣郅手下一个小厮叫葛青的转出来带他进阁还小声叮嘱道∶“郡主在里面可别乱抬头。”

小图笑道∶“给我十个脑袋也不敢哪。”

侧厅里朱鸣郅正和蓝霁边喝桂花绿豆汤边说些私话,小郡主朱明珞单叫了壶桂花凉茶坐在酸枝太师椅上,逗小丫头手臂上停的一只虎皮鹦鹉。这朱明珞原是王妃陪嫁的丫鬟妙儿所生,四岁时妙儿痨病死了,因这丫鬟是自小跟的王妃主仆感情不同一般,王妃膝下虽有二子却无女儿便将明珞认作自己女儿宠爱非常,王爷有三位侧妃加上姬妾给他生了五个儿子十个女儿,最宠的女儿却是这个顶小的。府里人都知道这小郡主打小跟着王爷,拉得开强弓舞得动长鞭性格刚烈绝无小女儿的娇气,这也是王爷喜欢她的原因。

小图低了头进去先给郡王郡主行了礼才将裴心的话带到,蓝霁点点头道∶“你先在外面等着,我还有话问你。”

小图正要退出去朱明珞开了口∶“且慢,这孩子是裴总管的人罢?长得倒是招人喜欢,裴总管那里的孩子个个都长得好。你抬头教我瞧瞧。”

小图只好抬头,眼睛却不敢抬。

朱鸣郅笑了起来∶“珞珞你别吓着小孩子,人家难得见一回生人。”

朱明珞也笑起来顺手抓了一颗小胡桃掷向他,教朱鸣郅一把抓住捏碎捡瓤吃了,朱明珞便再丢,两个人闹得开心,蓝霁趁机丢个眼色把小图带到外边无人处听他将蓝尚德他们与裴心的见面经过一一道来。听到裴心赠扳指及蓝慕禾自荐一事蓝霁盯了小图问∶“总管给的是那枚墨玉的?”

小图答是。蓝霁仔细想了想才道∶“你去罢。”

见他转回侧厅朱鸣郅道∶“上个月章公公提起过,说裴总管那几个孩子不拘哪个都好他想要一个。”

蓝霁冷笑道∶“章公公缺人向宫里讨人就是了,霜华院里的孩子教他就别惦记了。”

“我也是这么跟父王说的,断没有将家奴送去当太监的理。”

朱明珞好奇道∶“章公公年底就回宫述职去了罢,明年未必还是他来呢。”

“可不是,这两年从咱们这儿拿的不少……”

他话没说完外面就报“章公公来访”,三个人互看了一眼肃静下去,朱鸣郅整整衣服说“请”。

章得三走得很慢,因为胖尤其讨厌夏天,到了夏天他走得格外慢,旁边一个小太监给他打着扇子,另一个捧着盛了凉水的银盆手巾拥着他来到门口。

章得三在皇宫里只是个中层太监,皇上往各个王府都派驻了太监,这差事都由章得三这样身份的太监领受。真正的大太监是不肯离开皇宫的,一去至少两年,这期间皇上身边必有其他太监窜上来抢了他们原来争得的位置,所以不值。然而对章得三而言,往上走竞争激烈他年纪也大了拼不过底下那些年轻的,不如到王府里享享清福狠狠捞一笔,回到宫里即使须分一些给大太监也好,因此这外派的差事都是过五关斩六将抢到手的。他来燕王府近两年了,一双眼睛看得真真的∶燕王将来必反。把柄那是没有,可话说回来了,宫里的事哪有那么多把柄让人抓不一样你死我活折腾个没完没了?李微贤那些人都是书生,满口君君臣臣自己挡了自己的路哪里挡得住燕王多年练出的兵?哪个主子不都是主子,他希望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来享晚福。适才他看见裴心院里的那个小图轻轻悄悄地走过去,那孩子一脸机灵相年纪又刚好若能讨过来带回宫去就算是身边安排了个燕王的人,彼此都放心得多。这意思他透露给了裴心,那时裴心模棱两可绕开了话题。

章得三寻思着迈进门槛见小郡主和蓝霁也在忙堆出一脸笑挨个打了招呼。朱鸣郅和朱明珞都早站起身来行礼问好喊人看座,朱鸣郅笑道∶“这大热天公公辛苦了,阿霁前些时去江南采买,带了好几坛新酿的梅子酒放到冰窖里冰着,正说今晚给公公送过去呢。”

章得三欠身道谢后向蓝霁道∶“前几日听说蓝公子大喜了啊,蓝田蓝大人可是高门大户出身,日后蓝公子前程可待,咱家先在这里道喜了,日后还请多多关照呢。”

蓝霁忙谢了下去。章得三这才对朱鸣郅道出正题∶“咱家刚得了消息,去年秋天王爷进贡的一匹宝马前些日子突然暴毙,本来那天皇上要骑的可因龙体欠安又命拉回马厩,结果半路上就倒地而亡,经查是自幼带的病根。”

朱鸣郅吸了一口气。那匹马是他亲自挑亲自驯服的,没伤着皇上是万幸,可单说选错了马就已经是责任不小。蓝霁旁边听着觉得不对,开口道∶“章公公,郡王虽说不是挑马的行家,但选出来的马都经过行家过目后才敢上贡的,有病根带着哪里逃得过去?”

章公公点头道∶“咱家也是这么想,但皇上虽圣明抵不住有人煽风啊。”

他点到为止,蓝霁不说话了。说到底皇上对燕王一直是不放心的,又怎能相信郡王?那马是果真有暗疾没查出来还是有人下药一时半会儿弄不清楚,要紧的是如何尽快把这件事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

章得三略坐了坐便走了。朱明珞奇怪地问∶“五哥,这事要说也该先说给父王怎么反倒来找了你?”

朱鸣郅在果盘里拨拉着葡萄似乎漫不经心地答道∶“说得是,许是热糊涂了。”

朱明珞拍拍裙子起身笑道∶“阿霁,我那匹马这两天一直发蔫你跟我瞧瞧去,我可不敢央五哥了。”

朱鸣郅挥手道∶“丫头你就会损我,青青还是我送你的呢,阿霁你就帮她看看罢,完了也不用过来了。”

蓝霁笑着跟郡主出了枕涛阁向马厩而去。朱明珞渐渐走得慢了与蓝霁并肩低声道∶“阿霁你老实跟我讲,五哥那马你也见过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明珞系了一条水红皱纱的长裙配雪白的绸衫,正红的绸带扎紧了袖子,因为天热发编成麻花盘起用数枚红珊瑚发针固定着,这打扮令这身份尊贵的十郡主娇俏灵动。燕王几个女儿里蓝霁与她见的最多,年纪小的时候也被她逼着叫过她十郎,长大后开始避嫌但出门回来给各房的礼物里总属她那一份最经心。蓝霁对朱明珞抱有好感可正事不能够对她说,王爷想必也不愿意让这个心爱的女儿过早烦恼。他放缓脚步答道∶“这些事郡主不必多虑王爷会妥善处理的。”

朱明珞盯着蓝霁,见他平心静气地望着自己温和而疏远不由气起来,一跺脚道∶“算了,你们都瞒着我只当我是傻子,你也不必跟来了,仔细耽误了正事。”

她在烈日蝉鸣中快步走开,那蝉叫得分外刮噪,蓝霁静静地站了片刻才跟着去了。这世上有太多事不能说也说不清,如果不必知道可称得上是一种幸福。她已经十四了,年初皇上过问了她的婚事,有意将小郡主配给李微贤大人次子李经纬的长子。李经纬为御史大夫,他长子李悠年方弱冠,去年中了探花,上殿谢恩时皇上夸他少年大气必为栋梁。他是个人材但同时也是个不能收为己用的人材。皇上显然是希望以此钳制燕王,王爷自然不乐找着借口拖了下来,但谁心里都明白这件事是几乎定下来的了,单瞒住了郡主一人。一旦结了亲朱明珞处境必然尴尬,无论哪方得势她都将伤筋动骨。多年相处使蓝霁为她惋惜,但也止于惋惜而已,自己不过一商家子尚不得自由她身为皇族又能奈何?

蓝霁还是帮她看了青青,那匹两岁口的母马,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新换的草料不好青青又娇气了些。嘱咐了马童几句送走郡主后蓝霁换了衣服出王府奔别院而去。抵达时天色尚早蓝尚德与两个儿子都等在正厅,见他来了大哥先冲出来抓了他手臂仔细打量着道∶“又高了许多。”

蓝慕禾站在门口不过来,蓝霁知道他与大哥关系素来不好便只对他笑了笑。用过晚饭蓝慕禾先回房休息,蓝霁与父亲大哥谈到深夜才到了蓝慕禾房间。

蓝慕禾洗完澡不久,头发湿漉漉地披下来眉心水痕未干,正坐在桌边磨一把短刀。见了他蓝慕禾便放下刀道∶“等你半天了。”他嘴唇薄不说话时很有一丝寡情之感,但翘上去立时温和起来。

蓝霁坐到他对面拿过刀来摸了摸道∶“这还是以前我教人给你送去的那把?我新得了更好的明天找出来给你。”

“这就很好了,也用顺了手。”蓝慕禾看了他道,“爹说你要过继给别人我开始还不敢信。”

蓝霁微微一笑∶“这下大哥死心啦,我是横竖没有继承家业的命。可是二哥你和大哥还是不好么?大哥无子我又离开了,家里要靠你了。”

蓝慕禾抿起嘴眼睛里流动着躁意∶“早知道当初应该让我来的,你喜欢做生意大哥也盼着你接摊子,我对那些又不感兴趣。”

蓝霁觉得他可怜,自己也可怜。二哥的身世之谜瞒到了现在,弄得他在蓝家立场尴尬,他最渴望的是当大侠行走江湖偏偏小时候体弱多病,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己爬树上房。裴心原说大一点的好,娘珍爱二哥狠心将自己推了出去。那时候娘也舍不得,哭得眼睛红肿可还是坚持要他替二哥去,为此大哥跟娘翻了脸骂她成心要断蓝家的根。那时候已经知道大嫂不能受孕了,所以大哥大嫂疼自己甚于亲娘。

蓝霁安慰他道∶“娘最疼你,你那时身子弱真来了怕抵不住。”他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裴心从开始要的就不是蓝慕禾。一个病弱的孩子要来何用,是他进王府后想办法求的王爷才有上好的补药源源不断地送往蓝家,千万两白银砸下去令二哥终于摆脱药罐。

蓝慕禾无语。在蓝家除了娘亲只剩这个弟弟最贴心,可大哥横亘在中间多少生了隔膜,蓝霁离家又久这隔膜变成了裂缝再也愈合不上。

“阿霁,我总有一天要离开家的,那不是我待的地方。”

蓝霁震动,他们都离开了蓝家就绝了后,可他说不出拦阻的话,他自己的梦想已被裴心截断,二哥为什么不能有他的坚持?江湖是二哥的情之所系,这些年他跟一个无名无姓的师父偷偷练功,蓝霁都知道。

“二哥,你想做就去做罢,我们是兄弟我总帮你的。”这句话说出口蓝霁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看着蓝慕禾在明亮烛光下明丽的脸,那张脸那么陌生,陌生而又熟悉。

他们幼时并非一直在一起,母亲怜惜哥哥瘦弱又被轻视便护得格外紧,而他的光阴则过得丰富许多,因有大嫂领着正所谓长嫂如母。大嫂呐言谨行至少在他面前绝无诋毁母亲之时,但底下人嚼舌头的声音却能传进他耳中∶“听说二少爷不是老爷的种呀。”那压低了的嗤笑眼中的快意令蓝霁忿恨,忿恨之外是同情,因为二哥那时就在他身边,攥紧了拳头脸憋得通红,眼睛里迸放的火花暴烈得似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焚毁。后来想起来蓝霁觉得诧异,那时二哥年纪尚小居然能够忍住没有扑出去。如今母亲执掌了半分家业想来底下人不敢再说这些陈年旧事,可在阖家冷眼里长大的二哥与家人之间的鸿沟却无法跨越。

蓝慕禾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会站在我这边。”

他笑容温暖,蓝霁的心又放了下来,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关系永远不会改变。

八月十五的上午,蓝霁过继蓝家的仪式在蓝田家正厅举行,蓝霁正式拜别了父亲,给蓝田叩了头听过家训见了蓝家几个女儿,然后到祠堂给蓝家祖先牌位叩了头,等名字被修入族谱后便一起用了家宴。晚上的宴席是为招待来贺的宾客而备,厨子都是燕王花钱从大酒楼请来,婢女仆人也是燕王府的人,否则以蓝家财力断不能做到如此盛大的地步。来赴宴的宾客有蓝家旧交也有为巴结燕王而赶来的,蓝霁一直低调,所以蓝家亲朋多半不知他在燕王府的地位,赴宴送礼只是看在蓝田的出身和一点单薄的交情因此送的礼不过是意思意思,明白人则手笔很大,因为知道蓝家只撑着个架子里面已空了便有人干脆奉上银票。

来的人里也有李微贤的一个侄子,因为李家与蓝家都为世家交好也有多年了,如今虽立场不同关系远了但礼数不可废。卫府也差了人来,为免惹人注目来的只是一个管事的卫家近亲。当卫府贺礼随着报唱抬上堂时四下骤然静下来随后赞叹声嗡嗡响起。

卫府送来的是一张烟玉床配全套刘风年缝制的被褥枕巾诸床上杂件。烟玉床是用紫檀做床架,嵌了整块昆仑烟玉为床板。这种烟玉白中镶淡青色烟云状花纹冬暖夏凉,原本就因路远量少而身价极高,自百年前一场大地震后玉矿崩毁再要求得这样大张的玉石就更加艰难,都说只有皇宫里才能得见一张完整的大幅烟玉。而刘风年素来只裁制衣服哪里肯缝制被褥这样的粗物此次居然破例自然令人惊讶羡慕不已。诸人纷纷起身探头欣赏了一回,都说不愧是卫府出手大方。

蓝霁见了心下感动,知道这必是卫明心的主意,不单枕褥,连玉上都堑了“霁”字教蓝田无法将它折变银两。

这场酒宴直摆到亥时才散,蓝霁几乎一直没坐下过,跟着蓝田依次与宾客问礼敬酒,等送走了所有客人蓝霁回到依然亮如白昼的堂上坐回自己的位子。几个蓝府婢女在叮叮当当地收拾残席,酒香与菜肴的气味揉和在一块儿在长时间的热气薰烤下变了味儿令他胸口憋闷。一切就像是一场闹剧,每个人都认真地饰演了自己那一份角色,包括他自己。从今天起他换了父亲多了姐妹,如同一株草从陶罐被移植到白玉盆里。这白玉盆早已龟裂且华彩尽失倒要指望这无名草变为稀有的品种已挽回旧盆的价值。蓝霁嘴角牵出一个尖锐的弧度然后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看桌上被整理干净。

有婢女前来请示要不要灭掉火烛,蓝霁点了头。烛火一点点熄灭将黑暗还给黑夜,而后月光慢慢渗入,微弱地反射在蓝霁穿的礼服上。那礼服是厚重的黑缎做成,黑意味着断――与旧家的断绝,过继之子着了黑衣从此后不必再为旧家服丧。为添入继的喜气这礼服花纹皆用细小的黑珍珠穿成瑞云流水式样意味着前途远大借帆而行。蓝霁一个人留下在谅下来的空气里偏着头眺望漫过门槛的月色,直到那月色中多了一道黑影。他惊讶地抬头,尽管那人背着光他也能分辨出来,那是蓝尚德的第三房小妾,他的生母春姬。他起身,看那虽已中年依然窈窕的身影缓缓移来,就像花枝在水心摇摆。

“娘!”蓝霁轻唤。

春姬走上前来笑道∶“这孩子,怎么也不留盏灯呢。”她的声音远不如她的腰肢柔软,有着强悍的芯子。

蓝霁恐她被绊到连忙快走两步托住她的臂弯。“娘,这里黑,去我房间说话可好?”

“算了,我赶路赶得累了在这里歇歇,你陪娘坐会儿罢。”

蓝霁便在近处的椅子上又加了一个锦袱服侍她坐下来,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口中道∶“娘您要来跟爹他们一道有多好,怎么独自跑来了呢?身边有谁跟着?”

春姬整理着裙裾半俯了不再年轻的脸半答道∶“家里事多本来想不来了的可还是放不下。其实不来也没什么,还怕你今后不认娘了不成?”

蓝霁禁不住握了她的手,那手经了风霜粗糙而温暖,蓝霁将脸颊靠过去低声道∶“娘还是疼我的。”

春姬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她试图用空着的手抚摸蓝霁的头发,就像以前哄他睡觉时常做的一样可手指触到了紧紧箍在他头上的礼冠,她的手落到他的肩膀,手心里是珍珠圆润而坚硬的触感,以往那结实的爱折腾的小小身体已然成长到她无法触及的地步么。

“阿霁,这些年委屈你了,可我希望你明白我的苦处。有很多事因为你小我一直没有说,以后怕更难有机会,所以趁今天我想告诉你。你也知道的,我原是燕王府的舞姬由王爷赠与你爹为妾,可在那之前的经历我没有说过。我生于安南一座小城,母亲是自西域流浪而来的艺人,父亲是赌棍,两人双双死于一场大洪水。我三岁习舞五岁随班去西域,十五岁时辗转至郦郡后逢战乱为汉人所俘。”春姬顿了一下继续道,“他们说得不错,我早就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身子了,到燕王府之前也怀过几次胎都打掉了,没有沦落为街娼是因为我舞技出众,得燕王赏识便是为此,我那时年近三十,原打算以教舞了此残生却得你爹倾心又得王爷同意才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阿霁,娘说这些不是要你难过而是要你明白,别人需要你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否则你就什么都不是。你从来都是个聪明孩子,不像慕禾他爱钻牛角尖,你明白娘的意思对不对?”

蓝霁答道∶“我明白。”

春姬身上隐隐散发着阳光的暖香,令人联想到茫茫大漠的金色风砂,很多年前,她一路跳过来,从一个帐篷到另一个帐篷,树荫下,大厅上,晒成金黄的肌肤油彩重描的眉眼灵动的腰肢绚丽的彩衣不停地旋舞。她向来干脆果断如同她的舞那样明烈刚艳激荡飞扬。人生就像沙漠走哪个方向来不得犹豫,慢一步许就晒成了干尸,而她春娘自大漠跋涉而出,付出了她能够付出的代价,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春姬轻拍蓝霁的肩膀∶“去睡罢,你也乏了,明天的事还多着呢。”

蓝霁恋恋地直起身松开她的手问∶“我叫车送娘过去?”

“不必了,我已经吩咐了人在外面等着,自己出去就是。”

春姬站起来在月光里摇曳着离开,走到门口停下来回头看看他似乎想说什么,因为背着光他们并不能看清楚彼此的脸。对着一片黑暗她静了静然后回身消失在台阶下。

目 录
新书推荐: 惹她干嘛?第一豪门千金不好惹 为国守林第一天,我徒手拎金渐层 文娱:从2003开始 穿成流浪狗后我帮警察破案 横推女子监狱后,我医武惊动全球 温柔诱瘾 心声泄露,七零带球跑女配嬴麻了 权力巅峰:从基层民警开始 重生八零,老太太暴揍前夫虐养子 重生只想抢男人?搞钱才是第一位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