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距2007年9月1日还剩二十天的时候，我拿着一千块的工资离开了超市，走的时候他们说：“常来玩哦！”我说：“恩！”有一点留恋。
接着的二十天是我高中以来最快乐的时光，因为自由。我不分昼夜地租碟看，租书读，爸妈不说我；和同学每天瞎逛，爸妈也不管，从来没有发现我生在这样一个自由的家里。我去表哥的学校玩，很开心。原来大学一直就那么真实地在那儿，只是我不曾涉足。
虽然总是在闲下来的时候想起楚三，但我相信一切都已结束。因为我想我们不会再见了。
那天，去县城。
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广场，我一个人在里面游荡很久，然后靠着白色栏杆下的石凳坐了下来。楚三，你在做什么呢？会不会偶尔的想起我？我看着广场上的绿荫，燥热的天让人有些昏昏欲睡，蓦然在白色栏杆上看到醒目的几行字，骂人的。我拿出一支笔，在另一根栏杆上写下：楚三，我喜欢你！
我对自己说：或许有有一天他会看到。
我对自己说：夏至，等他一年吧！一年以后再放手。
（白癡！愚蠢！一年之約？在溪罵道。
（夏至笑笑，早已習慣在溪的憤然。
之后去车站打车回家，刚出候车室，我愣在那里。那时的表情应该叫做惊惶失措。楚三站在我的对面，拿着手机讲话，他边说边朝我走来。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他冲我微笑着招手。我那慌乱的笑一定如梵高的葵花一样散开了。
“你怎么在这儿？”他挂了电话，走到我面前问。
“楚三。”我默念。
“你刚来吗？”他接着问。
“恩……哦，没有，我准备回家。”
“你录哪儿了？”
“西安。”
“哦！那我先走了，我还有事。”他转身。
“楚三！”我喊，他回头。“我喜欢你啊！”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他看着我。“我……哦，那个，你呢？录哪儿了？”我问。
“一样。”
“哦……”
“再见！”
“恩！”
他走进人群。“一样？”他也在西安？！我突然悲喜交加。如果从此遥遥相隔，我会忘记他。而现在，在同一座城市，一想到我所经过的地方可能留有他的痕迹，我如何放得下？
该不该继续坚持？我不知道，不知道是因为对未来毫无把握。
我紧追几步，却已不见他的踪影，他就这样在我的视线里消失，消失在茫茫人群里。我一直追到马路边的大榕树下，汗如雨下。马路上的人们神态自若，我突然发觉那些如雨下的是泪。那些液体越抹越多，我慢慢蹲下来，无助地流泪……
（為什麼不說清楚呢？在溪第一次這麼溫柔。
（我不知道，或許只是害怕被拒絕。夏至喃喃道。
三天后，晓玫告诉我她被C大录取，虽未进清华北大，可她一点也不后悔，因为她选了自己最想学的播音与主持专业。她说她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学校让她再复读一年考北大，她不愿，她庆幸自己能做想做的事。
“你呢？什么专业？”
“侦查学。”
“啊，警察！你怎么选这个专业了，你不是说想搞文化研究吗？”
“唉，那个没录上。”
“不过，警察很厉害啊，好好学，将来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呵呵……漂亮的女警花……”
“什么啊？”我不由的笑了。可是这条路真的适合我吗？我们聊着未来的大学，未来的爱情，以及那些彩色的梦想和美丽的向往。
五天后，我收拾好行李，来到这座城市。我原以为作为陕西人，不会对西安感到陌生，而当我真正走进来，我才发现：我们彼此陌路。我一个人来到这儿，爸妈没有来，只有袁黎。她是我的邻家女孩，比我早一年进这所大学，从小学到大学一直的好朋友。大学第一天，是她让我忘记了孤单。
宿舍里四个女孩，都是同省的孩子。
这四年，我将与她们一起度过，我的幸运，不是吗？
大学第二天我就哭了，我开始讨厌大学，因为大学强我所难了。军训要剪头发，我舍不得啊。舍不得从小到大的习惯，舍不得唯一可以见证楚三记忆的它。我讨厌剪头发，讨厌理发店，讨厌大学的强人所难。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在学校的对面大街上游荡，在每一家理发店前徘徊，整整两个小时，我骂自己的犹豫不决，我怪自己的优柔寡断……开始累了，那些店名都混乱了。突然停下来脚步，“发忆”两个字一闪而过，我后退几步看清了，一家不太大的理发店，名字叫“发忆”。“发忆”是头发的记忆吗？我推开干净的玻璃门走了进去，鬼使神差地。
“您好，剪头发还是？”一个发型怪异的男孩子问，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恩，剪头发！”
接着他帮我洗头发，洗头发时我在思考：为什么现在理发店都是年轻的男孩子？因为理发店里女性顾客永远多于男性顾客，他们更清楚女孩子什么样的发型是男孩子所喜欢的。只是女孩子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发型呢？或许她们自己都不清楚。
“麻烦，稍等一下。”洗完头他让我在一面大镜子前坐定，对我说了这句话。然后冲店里大喊：“阿木！”我看着镜中被毛巾裹严实的头发，突然想到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它说：长发为谁留！对啊，在为谁而留呢，剪掉也忘掉吧！接着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站着另外一个男孩，我想他应该就是阿木吧！我们相视一笑。
“想剪个什么样子？”他问。
“短发，随便剪吧，不要太丑就好！”
他突然就笑了，我才注意到他长得很好看，笑起来让人感到很舒服。我闭上眼睛，一是不想看自己的头发一根一根被削掉，二是向来不习惯看那种很容易让人感到舒服的男生。
许久，他问：“你是学生吧？”
“恩。”
“大几了？”
“大一。”
“以前没来过我们这里吧，感觉很面生，呵呵……”
“哦，第一次过来。”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其实女孩子还是留长发的好看。”
一下子我的眼眶潮湿了，“我也不想剪的。”
“不想剪就别剪了嘛！”他的回答像个任性的孩子。
有许多事不是说你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我本来想说这句，话到嘴边改了口。“军训啊，学校要求统一剪发的，没办法！”我睁开因紧闭而有些酸痛的眼睛。
“哦……”他的语气让我想到“恍然大悟”四个字。蓦然看到镜中披头散发的自己和满地的碎发。
“你这头发剪了有点可惜，做做发型挺好的！”她对着镜中的我说。我笑了，它是我从小到大一直感到骄傲的东西。QQ空间资料里有一项说：你最满意你身体的那一部分？我填的是头发。
“等下次长长了吧，我帮你做个漂亮的发型。”阿木说。
“好啊！”我一顿，“你们的店名……”我话说一半不知怎么继续。
“发忆。”他接过话茬。
“是——头发的记忆？”
“对。”
“那箭掉了头发是不是也剪掉了记忆呢？”
他抬头看我，显然我的问题让他感到惊讶，奇怪或者莫名其妙。我讪讪地笑笑，有些不自在，“名字取的很特别……”
“你想剪掉就可以剪掉，你不愿剪掉也就不会剪掉了。重点是你想不想剪掉它。”我抬头看他，显然他的回答更是出乎我的预料。这时我才发现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是：我愿不愿意忘记楚三。
终于他说“好了。”我看着镜中陌生的丑丑的自己，那丑的可笑的发型让我突然想改变自己，不想再做回以前的自己。我和阿木告别，他说“再见。”我笑笑，应该不会再见了吧！我在街边小摊上买了一顶十块钱的帽子顶在头上，这样可能会好点吧！
舍友一见面就是一阵欢呼，我们很统一的剪成了短发，大家彼此微笑着，没有难过。然后彼此玩笑，很疯狂地大笑。我们只相识了一天就重新认识重新开始了，很久以后，我们都已记不起彼此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了。